第4章 苦柳街头

第4章 苦柳街头

“嘶……”白挽和突然柳眉紧锁嘴角下撇,从左腿小腿那里传来钻心的疼痛,她蹲下去触到那个伤口,指尖布满了粘稠的液体,浅浅的血腥味四下弥漫。

团猫一双亮晶晶的宝石眼滴溜溜转,它歪着头想要为主人舔舐伤口,可白挽和摆摆手把它哄走了。那小东西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盯着它的主人。

“你还能走么?”

一听见云渡的声音,团猫的两只耳朵腾地一下竖起来,转而求救似的望着他,还应景地眨巴眨巴眼睛,居然真有几滴泪被挤了出来。

云渡不理团猫,径直朝着白挽和走过去,指尖刚沾上她的衣袂,胳膊却被她甩开了。白挽和说:“我试试能不能走。”

然而她将将迈出一只脚,一个趔趄就栽了下去,沾地之前还不忘扯住云渡的一边胳膊——这个动作使得她安全落地。云渡可就惨了,被她这么一扯又毫无防备,当下就倒在地上给白挽和垫背了。

云渡好不容易爬起来,拍拍身上沾着的泥灰嘟囔着:“明明伤得这么严重了还逞强……”低头的瞬间借着月光看见白挽和无辜的表情,他轻轻叹了口气,“手给我。”白挽和翻了翻白眼,原本手还露在外面,一听这话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你要干什么?这大半夜的……”

云渡不由分说扯了一缕布条,飞快地对白挽和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白姑娘皱着眉看云渡那认真的表情,心里甚是感动——从来都是她给别人包扎伤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包扎。一些画面在脑海中闪现,白挽和的眼眶变得干涩,出神地望着一个方向。正在她愣神的时候,手腕被一把拉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云渡用力一甩就把她扛在了肩膀上,这使得白挽和深深觉得自己是他捡的一捆木柴,说扛走就扛走了。

“天亮之前还能到达赤泽,等到了那里再给你看伤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脚步明显快了许多,团猫趁机跳上去抓住白挽和的脚踝,三下两下就又爬到了她的肩膀处,柔软的毛带着几许暖意,蹭着白挽和的脖颈。

从伤口里面涌出来的血顺着小腿往下流淌,衣裳下摆一滩暗红色血渍。夜风袭来,吹得那伤口隐隐作痛。迷迷糊糊中,白姑娘居然睡着了。

干涩的眼睛睁开,她张开发白的有些脱皮的嘴唇,叫出口的名字,是云渡。一个略带苍老的陌生声音传入耳边:“他不在。”

“那你是谁?”

“我是他一个朋友,医术也钻研了几十年,承蒙世人抬举,称我一声医仙。”他说话的时候,伴着轻微的哗哗声,听起来像是在拧水。

医仙?白挽和眼前一亮,撑起身体坐在榻上,这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须发皆白,可是脸上几乎找不到皱纹,一身白袍走起路来仙风道骨。“您可是奉谷,奉师傅?”

老医仙点点头,说这是他隐居的地点--赤泽城郊外百岁亭旁边。通常情况下很少有人找到这里,而云渡和他是忘年之交,自然知道这个隐蔽的地方。老医仙说云渡送她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把她放下云渡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他没说是什么事情么?”

“云公子只是叮嘱说要照顾好你这姑娘,剩下的什么都没说。”

“这样啊……”白挽和眼眸黯淡下来,如同陨落的流星。她摸了摸自己的伤处,硬邦邦的好像已经结痂,再伸伸腿,绷直了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隐隐的痛楚,她不由得赞叹起医仙高超的医术来,“奉师傅医术天下称第二,那可真没人敢夺冠呐。”

可是奉承归奉承,医仙还是告诉她划伤她小腿的那把剑有毒,她现在还不能乱动,要等到毒性彻底消失了才能下地走路。白挽和坚持说自己已经不觉得疼了,非要师傅拆开她的纱布看看伤口。医仙对这姑娘无可奈何,只得以行动告诉白挽和她现在的伤口有多么严重。

一层层揭开纱布,奉师傅就对着这个倔强的姑娘说:“你看看你这腿……嗯?”定睛一看,原本都有些溃烂的皮肉竟然已经恢复如初!奉师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角又低下头去看了一遍,那腿上只有一个微红的剑痕,那些翻出来的肉全都不见了!他禁不住喃喃自语,“真是奇了怪了,老夫从医四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那现在我能走了吧?”白挽和的脸上,赫然是一种得意的表情。她的身旁,团猫在榻上不停的打滚,四条腿朝着屋顶,一身白毛在靠墙那里蹭啊蹭啊。

奉师傅拿洗过的巾布擦了擦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冲着白挽和摆了摆手示意她想去哪儿赶紧去,省的一会儿他改变主意了再把她留下来。

白挽和“嘿嘿”傻笑两声,接着对团猫勾了勾手,小贱猫唰唰唰就跑了过来,两只前爪抱住她的衣角荡秋千似的在空中转了两圈,然后爬了上去,坐在白姑娘肩膀上。她临走的时候,奉师傅似乎看见那只猫对自己笑了笑,幻觉似的,等他再看那笑容却消失了。

只有白挽和知道,她之所以能这么快好过来,都是因为团猫。灵宠吸煞气,聚精神,而且它的唾液能替主人疗伤。

在山里面她不让团猫舔自己的伤口,是猜到了那剑上有毒,身为主人,她也怕团猫中毒身亡,就等医仙把毒性降低了,团猫才有了发挥它巨大作用的机会。

不和云渡在一起也好,免得再无辜地遭受一场杀身之祸,白挽和耸耸肩,手又不自觉地滑到那个布兜上——里面放着婵玉。希望奉师傅没有发现它。下一站去赤泽城区,团猫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感应到那个地方了。

赤泽虽是以昂帝国最大的城池之一,但就在繁华的城区有那么一条街,里面住着的全都是贫苦人家,他们依靠救济度日,住的是漏风的茅草屋,吃的是粗粮野菜,无时无刻不在为温饱问题伤透脑筋。

这条街叫苦柳街。

真正站在这条街上,白挽和才知道什么是苦。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是蓬头垢面,脸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泥灰。其中有个小姑娘抱着一个馒头就啃,丝毫不顾手上那黑乎乎的一片泥垢。有人害了病也没钱去请大夫,只能蜷缩在街道角落里,一个人忍着痛楚,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甚至,大家都会等那些害病的人死掉,不是将他埋葬,而是用大锅把他的尸体煮熟了吃掉。拐过一个路口,若不是亲眼所见,白挽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人吃人这种事情。看着那些涉世未深的孩子津津有味地啃食半截胳膊,却是两眼放光,看得出来他极度兴奋--应该是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食了吧。

白挽和胃里一阵翻腾,当即干呕了两下,差点把奉师傅的饭菜给吐出来。突然间她发现,凡是她走过的地方,总有人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那些或质疑或惊讶的眼神弄得她心虚。大概是基本没有像自己这样衣着整齐干净的人来苦柳街吧。她想。

纤手落在那个布兜上,婵玉在里面开始变得灼热,好像已经感受到了猎物存在的野狼,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口把它吞下去。

“喵呜~”团猫从白挽和肩头轻盈的跳了下去,它在四周踱步,鼻尖朝着不同的方向嗅了一遍,仿佛在检查什么,末了,它两只宝石蓝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撒开它的小细腿就往其中一间茅草屋跑过去。

白挽和紧随其后,气喘吁吁地停在那破烂的姑且还能算作“房子”的地方。

一个看起来比白挽和大了好几岁的女人蜷缩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外面那群人啃着肉食,还咽了咽口水。看见冷不丁闯进来一个陌生人,她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哑着嗓子问:“你是来干什么的,我这里可什么都没有。”

如果只是听声音的话,基本上听不出来这是一个女人发出来的,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很奇怪的音调。像是山间的野兽发出了人的字音。

白挽和抬头看见屋檐那里残存的蜘蛛网,一根白色布条被人系在上面,在微微的风里左右飘荡。她决定直入主题:“你家里有人过世了?”

“你怎么知道?”大概女人很是意外,因此这一句话,声音异常尖利,她斜着眼看白挽和,“你是来破案的?”

“对啊我就是来破案的。”白挽和见这女人如此期望着有人帮她破案,随口就这么接了话,“赤泽城的官爷听说这里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命案,特地命我来到这里,并且特别叮嘱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万一弄得赤泽人心惶惶那可就不好了。”

女人将信将疑,上上下下把白挽和打量一遍:“你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能破的了案子啊?”

“官爷能派我来办这个案子,就说明他相信我的实力,我呢,肯定是竭尽所能帮你破案,至于你相信不相信我,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那女人当即扑通一下给她跪了下来,双手扣在一起,眼泪登时就流了下来,两条沟就这么出现在她脸上。白挽和干咳一声,扶她起来去洗了把脸,再让她讲述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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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华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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