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自我和解
吃完午饭,李莞尔就收拾了东西爬上温酒的车,准备回学校,车开到学校门口她就喊了停,自己背了书包下车。
这个时候,她还是应该注意避嫌,被人看见她和温酒在一块就不好了。
也是巧,她还没走到宿舍,就接到了张辅导员的电话,要她去办公室一趟。
李莞尔心里一突,难道那晚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她没回学校的事情被发现了?
她硬着头皮拐去商院,忐忐忑忑地敲开了导员办公室的门。
本科生一级一个辅导员,四个辅导员共用一个办公室,她进去以后,发现除了张辅导员以外,其他三个老师都不在,也不知道是恰巧有事不在还是被支出去了。此外,办公室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男人一张老实的国字脸,头发花白,神情有些局促不定。
她不认识这个人。
张辅导员见她站在门口犹疑不定,喊她:“莞尔,快过来。”
“江先生,这就是李莞尔同学。莞尔,这位是江思齐的父亲。”
她愣了一下,她承认,她没有想到。并且她还有点生气,她不觉得自己有见这位江先生的必要,事已至此,处理结果也都已经有了,还有什么见面沟通的必要呢?还是说,江先生希望她能够出面表示原谅江思齐,好撤销学院对他的退学处理?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原谅,她不觉得她有本事改变学院的决议结果。
张辅导员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害怕,安抚她:“你别怕,江先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不要求你怎么样,他就是想当面跟你道个歉。”
道歉?有必要吗?或者说,有意义吗?
……
半个小时以后,李莞尔面无表情地从办公室出来。她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愤怒,惊愕,悲哀,怜悯,亦或是兼而有之?
“李同学,首先江叔叔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当然,这声道歉更应该由江思齐亲口跟你说,可他现在……恐怕来不了,而你大概也不想见到他。叔叔知道,一声道歉根本不足以抵消江思齐做的那些混账事,但我还是要代表我们全家人向你道歉。”
“听说是学院的一个男老师正好撞见了,才及时制止了江思齐的行为,真的非常感谢那位老师,才没有让他彻底铸成大错,要不然我这张老脸,真的是没脸来见张老师和李同学。”
“这件事情,我和思齐的妈妈有很大的责任,是我们没有教育好儿子。我和思齐的妈妈都是中学老师,十几年来一直带毕业班,工作忙压力大,思齐从小学习成绩就好,不怎么让我们操心,渐渐地我们就更加疏忽了对他的教育。我们啊,以前总是感叹生了一个好儿子,独立、能干又懂事,他在我们面前,在老师面前,表现得都太好了。没有想到,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在他内心的另一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他住院的这几天,精神科医生已经来看过了,证实思齐患有……偏执性精神障碍,还有中度的抑郁症状。他的心理问题已经很久了,但我们一直不知道,所以这几年他对你的一些纠缠和偏执行为,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李同学,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不是在向你卖惨或者乞求你的原谅,虽然我们作为父母对儿子肯定是既生气又心疼、愧疚的,但是毕竟整件事情里,你都是最无辜的,你是一个好孩子,被牵扯到这种事情里,这几年又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叔叔和阿姨实在是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叔叔和阿姨希望你不要再受到什么影响,也不要因此觉得这个世界或者身边的同学很可怕。”
“好孩子,你还有光明的未来和美好的生活。”
她没想到江思齐的爸爸会跟她说这些。
但是好像有了这个对话,这件事情才算彻底了结。
她全程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只在最后才问了一句:“江叔叔,那以后,你们和江思齐有什么打算?”
江先生说:“思齐妈妈已经办了提前退休,以后就专门在家照顾思齐,我们也会坚持为他治病,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恢复健康。孩子你放心,叔叔向你保证,江思齐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等他病情好转以后,如果他还想念书,我们会让他重新参加高考。我们相信思齐会好起来。”
……
她慢吞吞地往宿舍走,这时候手机又震了起来。
是温酒。
她软软糯糯地应了一声:“喂。”
温酒开门见山:“见过张辅导员和江思齐的父亲了?”
李莞尔愣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你看见我了?”
不对,就算她进办公室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他又怎么会知道江思齐的爸爸也在?
温酒轻轻笑道:“昨天,江思齐的父亲就联系了张老师,希望她出面约你过去当面聊一聊。张老师不确定应不应该叫你过去,所以打电话问了我的建议。”
原来是这样。李莞尔不满:“凭什么问你啊?你是我的什么人?”
他清润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过来,笑声仿佛就在耳边:“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李莞尔脸上慢腾腾地爬上两朵红云。
就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你的授课教师、导师,还是那件事情的证人、你的救命恩人。所以张老师询问我的建议,也很正常。”
“……噢。”
“所以呢?江思齐的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李莞尔:“你要不要猜一下?”
电话那端沉思了三秒钟,说:“你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不生气,所以他应该没有要求你做为难的事情。我想,对话应该进行得很友好,他代替江思齐跟你道歉了?”
别说,她男朋友真是又敏锐又聪明,还很了解她。李莞尔心里头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消失不见了。
“嗯。”
温酒又说:“张老师告诉我,江思齐患有心理疾病,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嗯。”
她想了想,说:“你知道吗,我见到江叔叔的第一眼,我以为他是来请我出面跟学院求情,撤销对江思齐的退学处理的,后来,我以为他会请我原谅江思齐,但是都没有。他完全没有为难我。江思齐的父母大概都是很善良很有责任心的人吧,可惜他们以前没有分一些精力在江思齐身上,江思齐小时候应该挺可怜的。”
“所以,你想原谅他吗?”他的声音自听筒中传来,令人心安。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现在这样就刚刚好。要做出原谅或者不原谅这个决定太难了,我不想做选择,不想逼自己,就这样吧。我觉得他可怜,也觉得他可恨,我不希望他的人生就此毁掉,但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他。为什么非要打出原谅或者不原谅的标签呢?对我来说,以前的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就好了。”
她停了停,轻声说:“温酒,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善良啊?”
她其实很少叫他温酒。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她这样叫,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平等的成年人”,没有老师的身份,没有天才的光环,没有男朋友的偏向。
他是她的朋友了。
温酒笑了声,说道:“你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