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屋外的秋虫已经聒噪了好久,肃杀的风气把檐下的一串石铃溜溜的吹响起来,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就如此叮叮咚咚的在窗外摇摆着。
门外边的回廊里蓦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的就近到跟前砸起门来。随吟支撑着从被子中探出头,软软无力骂道:“进来,什么事投胎般的。”
那人影推了门,还未及到床前,自己倒先乱了神色,慌慌嚷道:“夫人刚刚没了,少爷唤随姑娘赶快过去。”
随吟一个颤栗,脑中噔的白了一片,烧得本晕乎乎的心里更加猛的窜出一团火,手早自掀开被子踏了下来,没想到眼前一黑,脚几乎软的跌倒,幸好下面的人扶着,带着哭腔道,“请姑娘节哀。”
随吟紧紧箍住那丫头的手,还兀自不信般,嘴唇颤颤问:“夫人赶早不是还好好的。”说着,便再难吐出一个字,眼泪只是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丫头一边扶着随吟往正房赶去,一边抽泣:“夫人自听松庵回来后,让我们都早去歇息,没想到忽然发了急症,等发现,大夫还来不及唤来就去了。”
随吟听到这里,胸中一堵,顿在半道,便扶着朱漆柱大骂:“要你们这群没有用的。”脸色却又一白,弯腰咳的几乎背过气去。那小丫头怯怯伸手来抚着,被随吟一巴掌打开,拦不住她自己挣扎着去了。
主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外边乱成一团,大大小小都候在院子里,全没了章法,随吟凑近了门口,早有上房的丫鬟云枝在外边接着,“夫人在屋里。”
“怎么不点灯?”
“少爷也在,不让点,指名只要你进去。”
随吟这才抖抖的把大门推开,外边哗啦啦静了下来,更觉得里面森森的可怖。窗撑也没放下,淡淡的月光泻在床上那个静止的尸体和旁边坐着的也一动不动的人影上,照的床头床边一地凄凉惨淡。
屋内那人听到大门吱呀一响,才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在顿在门口的随吟身上如流水划过无痕,而又微微招了招手,怕惊醒了床上的安眠般轻道:“进来吧。”
随吟踉跄着提步走入,里面又道:“屋里黑,点了灯来。”
外边早有人把火烛递上,让随吟持了进去。屋内人望着火光振顿了一下颓废,却用死水般波澜不惊的舒缓道:“这么多年来夫人最是疼你,道你明白她的心意,你最后替她整理一下吧。”说着站起身背过脸去,不再言一语。
寿衣什么的根本没有想到置备的,随吟含着泪魂不守舍的挑了一会,只觉得自己的神色也一同飘走了般,平时的伶俐和细究也死了大半,恍恍惚惚的拿着手中的衣服和云枝等几个小丫鬟把夫人穿戴好。少爷又轻道:“替夫人好好梳梳头。”
一个丫头把端夫人的头稍稍垫了起来,右手边递过来平时常用的犀角梳。随吟愣了半晌,才无意识的接过,挽起夫人散乱的一头青丝,颤着手梳起来。
小小的烛光下,细细的头发根根闪耀着斑斓的光泽,披在手心,光耀可鉴,丝滑似缎。优雅的脸颊竟还如生前一般,白瑜中掩隐出淡淡的一丝隐红,在夜晚的烛火下犹添了一层明暗妖娆的妩媚,让人心生爱怜。果不然是宫中京中绝色第一的美人。她侍奉端夫人已十几年,夫人的容貌早已习惯,照道理只应觉得稀松平常,可让她道出夫人明丽所在,只觉得难于概括,总是新奇,如青峦般移步便多出另一番清新颜色,永远难以企及与满足。如今她的容颜便也凝于一刻,竟觉得此生的积累全至到了极点,简直比生活时更让人癫狂痴迷。
人们皆道三品诰命的端夫人容色无双,品质高雅,母夫人乃是先太后侄女,她与先帝更是表亲关系,又赐婚至如此风流倜傥的夫婿,一生受尽恩宠,艳慕之余,便也引得京中妇女争相模仿。可凡学得点她的娇羞妩媚,却学不得她的大家淑然,得了一点她的贞贤恬静,却万万不及她的心思巧构。随吟一边梳着,一边又忆起夫人对己平素的好处,那拿梳子的手竟管不住的将梳子掉落下来好几次。
强打起精神把落下的梳子拾在手中,随吟猛的眼睛一个恍惚,定在一点上,却哇的一声止不住大哭了出来……
※※※※※※※※※※※※※※※※※※※※
某人历史狂差,所以为架空,但要是有不符合礼法的地方,非常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