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山寺的钟
费警官的神经就算再怎么被酒精麻痹,也不至于会去和一口清代的铜钟说话,于是他怔怔的望着顾爷,一脸无辜。
谁想到那位顾大爷居然拉着他真的走到了那口大钟的前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玛瑙戒指,在钟壁上轻轻的敲了两下,那大钟就在他们的面前,悠悠地晃动起来。
那时节正是春风荡漾之际,寒山寺外,绿柳依依,千丝万绦,随风飘舞,可是看着这么一件庞然大物忽然如杨柳轻摆,费警官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到地上。
“没出息的。”
顾老笑呵呵的拉起费警官,又拍了拍钟壁,更诡异的事情生了,在大钟上被木缒敲撞的地方,倏地抹过一丝白光,接着,那块圆形的铜壁上,居然闪出一张有眉有眼的男子脸庞,望着费警官和顾老,一脸促狭笑容。
那天的情形,费警官一辈子也忘不了啊。顾老拉着他坐在大钟的旁边,跟他说起那些只在小说和电视上看过的神神怪怪。
“古人有句话说的最好,物有反常即为妖。”
顾爷兴致勃勃地说道,
“寒山寺的这口大钟,虽然只是光绪时候所造,可是铸造时所用的铜,却是大有来历。当年唐初苏州城妖兵横行,民间盛传乃是隋末吴王李子通被义兄杜伏威袭擒,押往长安正法,此后阴魂不散,屡屡作祟,终于引得两位释门大德出手,募集香资,建立普明禅院,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寒山、拾得,老百姓口耳相传,又称之为和合二仙。为了镇压妖气,两人采五金之精,铸下这口大钟,号为定夜钟,每天在子时敲响,这就是后来张继诗中所说的夜半钟声。”
“定夜钟?”
费警官摇了摇头,当年小时候读到这千古绝句,他就曾疑惑,寺庙里敲钟怎么会在深更半夜,语文老师说是诗人的浪漫主义,现在听了顾爷的一番话,才知道是大有原因。
“后来妖兵退散,这钟便成了苏州的一件宝物,普明禅院也改名为寒山寺,香火鼎盛,一直到明末时期,大批倭寇肆虐沿海,这苏州一带,民户殷实,自然也是日奴的重要目标,所幸朝廷派来了大将戚继光,整兵备战,这口大钟也被他销融铸成了大炮,倭寇剿灭后,大炮被沉在了东湖,直到清末光绪年间,才被当时的知县程德全打捞起来,重新化为铜钟。”
顾爷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这口大钟的来历,
“你想想,镇压阴兵,炮打倭奴,定苏州一府安宁,这口钟何等的杀气威风,久而久之,也便吸纳精华,成了这一件神器了。”
“那寒山寺的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费警官话音未落,却听得铜钟嗡然巨响,仿佛老人长叹一般,顾老一脸沧桑,摇了摇头,缓缓吟诵道: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说罢,也不再跟满腹狐疑的费警官多说什么,只拉着他又灌下了一斤烧酒,两人便自席地而眠,一宿无话。
从此之后,费警官知道了这位警界前辈的不可寻常之处,也知道了那些神怪传说并非尽是齐东野语,甚至就在自己的身边,或许就隐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时候,碰上某些诡异离奇、按着正常思路解释不了的案件,他便会请出顾大爷,就像当年他一封书信弭平祸端一样,这些非正规的手段,却往往能取得出人意料的效果,只是,案件背后的真相,很多,只能和那口奇怪的铜钟一样,隐匿在媒体的报导和法院判决的卷宗之外了。
“依您看,这事儿不仅仅是道门中的高手在除妖,还藏着什么别的隐情么?”
费警官望着床上死状凄惨的女尸,眉头越的纠结。顾家大爷拍了拍装着银针的口袋,回头说道:
“我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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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路失眠了。
不仅仅是因为燕子那不可名状的惨死,更因为那个老警官有意无意的一瞥。
就在顾爷从尸体头顶检查出那枚银针的时候,王小路清楚的看见这个老头朝着天花板瞥了一眼,虽然他迅收回了目光,可是王小路还是在被警察请出现场的当口,偷偷地用自己的手机拍下了天花板上的图像。
那是一块不规则形状的黑斑,大小只有半个成人的手掌,可是王小路可以确定,燕子的新居是今年8月份刚刚装修搬入,绝不可能会有这样大的瑕疵,所以他尽量的放大这张照片,想要找出令那个老警官诧异的地方,最后,他终于现,就在那块黑斑的中心,隐隐有几条被涂抹掉的痕迹,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仔细的揣摩勾画,他看到,这些线条组成的图案,很像是一座古老的城楼。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小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燕子尸体上的银针,老警官的诡异神色,那座被涂抹掉的城楼,这难道是一个正常人应该经历的东西么?!
就在昨天,在这张大床上,燕子还温柔的搂着自己,说着甜蜜的情话,可是,只是一夜间,天堂地狱,冰冷如斯,老天甚至连回味幸福的时光都没有留给自己。
究竟是谁害死了燕子?!
这是王小路脑海中最执着的念头,这一刻,他想喝酒,想报仇。
后背上一阵刺骨的疼痛突然传来。王小路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浴室里,开出热水,冲洗着脊背。
从镜子里,他又看见自己肩胛骨下面,那一块深红色的圆形斑点。
这是他的宿疾,从小时候生下来的时候就带着,原本他的父母以为是胎记,可是到后来才现,这是某种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病灶,每当王小路思绪特别紧张暴戾的时候,它就会毫无预兆的爆出来,其结果便是牵动全身的剧痛,只有用热水不停的冲刷,才能稍稍缓解。
最危险的一次是,当他的爸爸在路上被一辆逆向行驶的汽车撞死,而那个司机喷着酒气大大咧咧的挥舞着钞票时,王小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冲上前去,几乎将那个司机打成残废。而在警察将他强行架开后,他的疾病突然作,全身的关节犹如针刺一般,某些穴位里甚至还渗出了血丝,若不是他的爷爷及时赶来,从旁边的小饭店里要来两瓶热水,王小路很有可能便将步他父亲的后尘。而现在,这股疼痛,在潜伏了近三年之后,又再次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