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芳芽萌动,童年的往事苦中有乐
农村和城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许多城市平常不过的事,在农村都会变得那么不一般。相同的时代、相同的年纪的孩子所经历的也是千差万别,有的人生差距,就从这不同中开始,但是童年,确实一样的天真无邪,一样的苦并快乐着。
……
这一年,吉巧上了五年级,开始了寄宿制的学习生活。人也由一个懵懂的女孩渐渐长成一个青涩的少女,犹如水中一只有性别的荷花嫩枝渐渐长出了尖尖的花蕾。
山区农村村落分散,农户就像无数的马蜂窝,山脚密密麻麻放着些,山坳横七竖八摆着些,山头还零零散散挂着几个,这山有那山也有,每个山头都差不多。这样的布局,导致农村孩子上学年龄普遍偏大,到七至八周岁才开始上学,由于受传统思想“女孩终是别家人”的影响,加上刚土地承包到户,家庭生产急需大量劳力,好多家长不愿意让女孩子上学,好多女孩是家长被迫同意上学的,所以少数女孩上学年龄就更大了。
像吉巧就是九岁才上的学,是办事处和学校按照上级要求清理出来,由村长亲自把“红色入学通知书”送上门并做通家长工作的没有入学的年龄女孩中的一个,所以虽然才上五年级,已经是十五岁初现花蕾的标致大姑娘了。
为解决山区农村学生上学难问题何提高教育教学质量,上级补助荣发小学办了寄宿制学校。学生到五年级、六年级就住校了,虽然条件简陋,但总比翻山越岭,比鸡起得早上学比狗回得晚回家强多了。说简陋其实也是相对的,在当时也算是不错了。饭是学生从家里背来的面做的包谷饭;菜是“金边”洋芋或白菜,也是学生背来的;每月还可以免费吃一顿肉,说是“打牙祭”;晚自习不像在家写作业用小煤油灯而是用比煤油灯亮百倍的煤油砂泡汽灯。就餐方式通常是,星期一早上或者是星期日晚上,学生背着包谷面、洋芋和白菜到学校,学校管食堂的副校长和食堂炊事员就集中称量,并发放饭菜票,学生凭票就餐。
寄宿学习生活和在家绝然不同,单纯轻松,每天早操,早自习,早课,午饭,午休,下午课,晚饭,晚自习,唱歌,睡觉,周而复始,再不要放学回家还要帮助家长上山找柴、或找猪草、或担水做饭、或协助干其它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单纯的学习生活也发生许多令人难于忘怀的乐趣。
就说吃饭吧,早点是没有的,晚餐也是没有的,只有午饭和晚饭,所以每天一到打饭时间,特别是中午,学生总是潮水般涌出教室,像“饿死鬼”一样“奋不顾身”冲向食堂,不一会儿,一条长龙就此形成了。
这个时候,吉巧总是有意留在教室,克制自己忍耐到最后去打饭,因为这时炊事员不再担心饭菜不够,会多打一点给她,特别是金边洋芋汤会多加一勺,但这样的代价就是要仍受将近一小时胃部反酸一阵一阵针刺的疼痛。不过还是值得的,多余得到的汤,拌着从家里带来的冷洋芋吃,一冷一热,至少享受了又一顿饱饭,看着那些吃得舔嘴抹舌的同学投来的羡慕眼光,感觉还是很惬意的。
最浪漫的还是,下午课后,几个小伙伴相约到山上露天开火。饭通常是食堂打的或从家里带来的;煮菜用的小铁锅是从家里带来的,没有就直接腾出一个比较大铝饭盒来用;菜呢?这就丰富了,通常是从家里偷来的鸡蛋、腊肉,从自家和别家地里弄来的白菜、小瓜、金豆、青壳包谷,从山上拾菌子等,男同学除上述外还经常下河捉青蛙,山找鸟蛋,到不远的水库里捕鱼,甚至还会偷偷把哪家跑到山上的土鸡给杀了。
在一个背静的山凹里,自涌龙潭边,几块石头支起一口小锅,炊烟袅袅。三五成群自由组合的学生,有的找柴生火,有的洗菜,有的用小刀切菜……,不一会儿,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弄好了,吃着、唱着、嚷着……,融入了大自然,像林中白鸟,忘却了学生的身份。
睡的呢,就是两个板凳搭几块木板,上面铺上草席垫上羊毛毡,最多再加一层垫单,盖得就一床被子。这样的标配还得两人合并才能配齐,一个人是无法完成了的。荣发小学的学生宿舍新铺了木楼板,学生都争先恐后往楼上挤,因为能上楼就意味着不用带板凳和床板了,可以再垫上一床羊毛毡或再盖一床被子。
自以为聪明的同学根本不知道,老师早想好了一套住宿方案,那就是,楼板上按照成绩排名认床铺,第一名先认并确定合住同学,然后第二名,如此类推……,几个力气大但学习成绩不高的同学,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学习好的一一占有,心里愤愤不平但又无可奈何,谁叫自己不好好学习呢,只好依依不舍乖乖搬离楼板,商量背板凳和床板去了,但也由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吉巧庆幸自己平时刻苦学习,虽然后来但确住上了板楼,解决了自己不知怎么弄凳子和木板的烦心事,也给自己明白了只要努力终可以得到回报的道理。床铺就这样解决了,一天早自习,学生们刚进入教室开始早读不久,班主任李妍老师一改平时的微笑就板着脸走了进来!
“唐大勇,宿舍那事是你做的吗?”李妍老师严厉望着班上最后一排的男生唐大勇,那目光像是一把利剑,直刺人的心房,又像是一把照妖镜,万般变化也无法隐藏原形。
“老师,我——我……”,唐大勇看已无法抵赖,但又确实无法说出口。
同学们把目光聚焦到了唐大勇身上,吉巧也瞟了一眼,他抬头看着老师,也扫了吉巧一眼,然后微低下了头。
荣发小学有两个分校,到四年级才集中到荣发完小就读,因为三个班并一个班,所以成绩差一点的学生就被留级了,比如和吉巧三年级同班的“小蛮牛”王东就被留级了。唐大勇是本校生,四年级才和吉巧一个班。
和同龄比显得高大健壮的他,剃了个“东洋头”,身穿“疙瘩纽扣”布衣,爱打抱不平,喜欢体育,乐于助人,学习用老师的话说是进步快,虽然中间偏好但成绩只上不下,吉巧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而此时的唐大勇成了一尊高大的雕像,50余双目光正在搜寻着答案。
“你先说是不是,其他别说”李妍老师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情,“是!我……”“别说了,老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李妍老师露出了笑容,但那笑容和平时不一样。
“但是也不行啊,你总得把人家弄好啊。”
“这样吧!”李妍老师看似亲切但语气坚定,“乘大家都上着自习,你现在去处理吧,洗衣粉去我那儿拿,晚上恢复原状,下不为例!”然后向唐大勇招招手,出去了。
云里雾里间,教室由寂静又恢复了朗朗书声,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事。吉巧一颗莫名悬挂的心也落了下来,不知为什么,见到唐大勇,吉巧心跳汇不由自主加快,就像心中有兔儿要蹦出来一样。
后来的一天,唐大勇说起了这件事。原来那天早上他起床慢一点,起床时同学们都出去排队跑早操了,当时要上厕所已经来不及了,忽而想到被换到一楼的窝囊事,他就跑上楼板在李兴祥床被上撒尿了,被值周老师逮个正着,就告知了班主任李妍老师。唐大勇承认后,李妍老师让他清洗被子,并说服李兴祥配合演戏并保密,事情就这样不声不响处理了,那俩家伙后来还竟然成了好朋友,都考上了初中。
唐大勇说那次给他的感触太深了,从那以后那些“缺德”的事基本就不做了。还好是后来才知道,否则按吉巧的性格,早把他在心里打到了十八层地狱。
寄宿制学生最高兴的莫过于学校组织学生看电影了,那年代看场电影真是不容易,一年就那么三四场,有的群众翻山越岭就为看上一场电影。
那天晚上的电影是《太平天国》、《苦菜花》和《高山下的花环》,电影结束后,像往常一样,等前来观看的群众走后,老师才让同学们起身,保持来时的四列长队返回学校,月色朦朦,星星点点,长长的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十几把手电筒像飞舞的萤火虫窜动在弯曲的山间。那天的电影很精彩,以至于在返程的路上许多同学还没有从电影的场景中清醒过来,仿佛自己就是电影里的某个人。
突然,吉巧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手本能伸出,这是一只有力的大手接住了那只柔软的小手,捂得紧紧的,吉巧只觉瞬间触电,电波嗖——的一下点燃了全身每个毛孔柴禾,脸庞突然成了个燃烧的火球;极速跳跃的心脏快要从口中蹦出,伴着似有似无的香甜。
吉巧想缩回但又不敢用力,挣脱手身子就要跌在小河里,只觉得又一次强有力的拉动,整个人一下扑倒在了那男孩魁梧宽大的怀里,像扑在阳光下的一汪温泉里,头脑没有了记忆,全身突然没有了力气。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和动作一样仅仅持续了几秒,伴随那人松开她,放开她炙热小手,以及其他双手的介入而结束。
她瞟了拉她的唐大勇一眼,看不清他的表情,朦胧的月色下,他高大魁梧,像一颗坚韧的大树。吉巧心想,但愿他没有感受到我的感受,但又希望他也有她的感受。
队伍仍在前行,在别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女同学要跌倒,一个男同学及时拉起而已。可于吉巧而言,就是这样几秒的经历,像一颗播撒在心田里的情怀种子,在一夜春风中开始萌芽,在人生的某些时候,让她有意无意想起,那炙热的手,那有劲的力,那宽大的胸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