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易水城
“你那小侄儿就要死了,你还扣着我?”陵垣收到灵笺了,但是,被庄桓撞了个正着。
“诺大的玉顷镜,还救不了他?”庄桓是铁心不放人的。
“对,是有人能救,但是那个人现在不是被你囚禁在这里了么?”陵垣道。
“囚禁?那你当初跑都跑了,怎么又回来了?那是你自愿的,是我囚禁你了的么?”庄桓道。
呵,自愿个屁,陵垣心里白了他一眼,当初若是自己不回来,只怕他还会闹出更大的事儿来。
“好,我自愿的,是我自愿的,所以,你该相信我,我会回来的”陵垣让一步,不与他做无畏的争执。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不信么?当初我为了什么回来,现在,还是会为了什么回来”陵垣接着说道。
庄桓气的就是这个,当初,若不是自己用玉顷镜威胁他,他会回来么?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
“不行!”庄桓袖子一甩,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阿桓.....”陵垣的手停在半空。
又哪儿惹到这尊大神了呀。
现在怎么办呢,这易水城出不去,白小五又危在旦夕,真得去求那小兔崽子?
哎呀,算了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一笔账,得记在承影身上。
豁出去了,陵垣紧接着追去庄桓离开的方向。
他走的速度很快,在他踏进寝殿门口的瞬间,陵垣追上了
“阿桓”
庄桓先是一喜,有迅速的忍住了,严肃回头:“我说过了,我不同意”。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陵垣委屈道。
这突如其来的示弱,让庄桓一时手足无措。
庄桓喉结一动,故作镇定:“何事?”。
“那个,你饿了么?”陵垣问道。
“咳、”话题转得太快,让庄桓一时无法适应,倒被自己的气息给呛到。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陵垣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关切道。
“没...没事”庄桓眼神慌乱,最后,眼神落在他抓着自己的手臂处。
“我听见你咳了,这北边的冬天本就寒冷,都不知道多穿点儿”陵垣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
方才太着急,没注意到,这么冷的天,他竟穿这么单薄,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不知道看天气加衣服。
熟悉的动作,让庄桓想到了从前。
那时候,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因为冬日穿的太过单薄,师父,总是会特别关注,给他添衣物,长此以往,每到冬日,他总是故意穿得单薄,只是为了能得到师父更多的关注,当然,结果,也是达到了非常满意的效果。
把师父带入易水城这段时间一来,不管天气多么严寒,他总是穿的很单薄,就是为了能得到师父更多的关注,直到今日,才得以实现。
“进屋吧,杵着干嘛”陵垣拉着他往屋内走。
一边走,一边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天寒加衣,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肆意妄为,等你以后年纪大了,就知道厉害了”
“啰嗦”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陵垣道,他现在一到冬天,双腿受冻,就会疼得厉害,这段时间,若不是天天都待在这暖房中,怕是不知道会多疼,若不是当初......罢了罢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什么好提的。
虽然嘴里说着毫不在意的话,但是,庄桓在陵垣看不到的一面,面上确是带着笑的,披风上,还有他的味道,淡淡的草药香,还是这么熟悉。
“还没吃午饭吧,我去给你做?”陵垣提议道。
庄桓抬头,他做饭?可别把厨房给烧了。
“别这么看着我,这些年,我还是稍微,学习了一下的”陵垣话虽然说出来了,但是,明显底气不足。
“你饿了?”庄桓问道。
陵垣:“呵呵,是有点儿”
庄桓:“我吩咐人做了来”
陵垣:“别,我说了我做给你吃就我做”
“你确定?”庄桓还是不信,毕竟,当初那个经常火烧厨房的人,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确定”陵垣郑重其事的点头。
“这院子西北角有厨房,我带你去”庄桓起身。
陵垣:“好”
陵垣:“那你想吃什么?”
陵垣:“红烧肉?”
陵垣:“豆腐羹?”
陵垣:“糖醋排骨?”
陵垣:“还是,什锦丸子?”
........
庄桓听着他说的那些菜名,那都是他喜欢吃的,也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记得住自己喜欢吃什么?
到了厨房,陵垣问道:“有鱼呢,我做鱼给你吃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清蒸酱汁鲤鱼”
这道菜,在他走后,陵垣还是尝试过几回的,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是,慢慢来应该不会再失败了吧。
庄桓看向木盆里的那条鱼,原来,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你会做?”庄桓怀疑。
“当然”陵垣双手环抱在胸前,自信满满。
“我给你生火”庄桓道。
陵垣立刻阻止:“别动,你去旁边坐着,我自己来”
既然要讨他欢心了,那自然是什么都不能让他做了,等他高兴些,才好谈条件嘛。
生活还不简单么,一个小小的灵力就搞定了,完全没有压力。
挽起袖子,陵垣开始忙做一团,庄桓看着他手忙脚乱的,不禁无奈的扬了扬眉:“我来吧”。
“不用”陵垣拒绝。
庄桓:“鱼不去鳞么?”
陵垣:“当然要,还没到那步呢”
庄桓:“你都开始腌佐料了”
陵垣:“腌佐料后就不能去鱼鳞了么?真是”
庄桓:“能,你说能就能”
.......
“水开了”
“知道了知道了”
“火要灭了”
“知道了知道了”
“火太大了”
“知道了知道了”
“水烧干了”
“知道了知道了”
“糊了”
陵垣瞪道:“都怪你,一直在边上催这催那的”
“我说了我来,你非要自己做”
“如果你不在旁边干扰我,我早就做好了”
“是早就把这厨房毁了吧”
话虽如此,庄桓还是拿筷子夹了一块黑乎乎的的鱼肉放进嘴里,味蕾瞬间被一股焦味刺激到了,苦。
“都糊了你还吃”
庄桓放下筷子,就算糊了,那这也是他第一次做饭给自己吃,虽然是难以下嘴,但是,还是想尝尝。
接下来,在陵垣的见证下,庄桓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简直不要太完美,如果他生在普通人家,说不定就是个大厨了。
陵垣看着那熟悉的忙碌的身影,魔族的血统里有大厨的天分么,做饭都这么好吃。
相同的时间,陵垣烧糊了鱼,庄桓做了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庄桓放下袖子,坐下:“过来吃饭吧”
陵垣转身便坐下,夹了一颗排骨,这味道,一点儿也没变。
“好吃”
庄桓厨艺得到肯定,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这句‘好吃’,是当初每天听到最多的,现在听起来,依旧非常悦耳,当然,沉浸在美食中的陵垣,并未发现。
吃到一半,陵垣才突然想起,怎么把正事忘了。
得找个什么借口提出呢?
“有话要说?”庄桓太了解他了,眼睛一眨,就知道他要干嘛。
“就是,太好吃了,让我想起了以前你还在长白山的时候”陵垣道。
不管了,先拉拉旧情嘛,奠定一下基础。
“长白山,应该都变样了吧”都这么多年了。
“没有,跟你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连屋内的陈设,都没变,你的房间,我还是有吩咐人每日打扫”陵垣道。
“有什么好打扫的,早该拆了”话虽如此,但是,听到他这么说,庄桓心里确是非常高兴的。
“为什么要拆”
“不拆,是要留给其他弟子住么?”庄桓故意问道。
“我就收过你一个弟子”陵垣连忙解释道。
看他急切的样子,庄桓可是克制再克制,才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内心想笑出来的冲动。
他当然知道,这些年,虽然他不在玉顷境,但是玉顷境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一切,他都清楚得很。
“那个......你什么时候知道白小五的身份的?”陵垣问道。
庄桓:“一直都知道”
陵垣疑惑:“一直?可是,算起来,他出生的时候,你还在玉顷境吧”
“嗯”
陵垣:“所以,那次下山,发生那些事,是因为你姐姐?”
庄桓:“当初,我姐姐即将临盆,不过是想告诉我这个喜讯,我才私自下山,想着就一天,应该不碍事,却没想到,从此以后,便是殊途,当时,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些人,想置我姐弟二人于死地,姐姐为了护我,动了胎气,若是再动气,怕是孩子会有危险,所以,我才动手的,没想到,那些宗门的人正好赶上,我带着姐姐一路逃,直到白沧岚找到我们,他将姐姐带回去了,宗门知晓我的身份,一路追查,最后逼上玉顷镜,后面的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
庄桓看向门外:“当初,若不是我命大,捡回一条命,今日,我们又怎么会有机会同坐一起?”
陵垣:“对不起”
庄桓:“不用对不起,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那就证明,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不如那些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既然你姐姐对于你来说这么重要,他的孩子,也同样重要”陵垣道。
“我就知道,你就是想回玉顷镜”庄桓冷声道。
“我是担心白小五的性命”陵垣认真的道。
庄桓:“所以,你今日所做这些,一味的想要讨好我,就是为了此事吧”
“是”
“够了,我不会让你走的”庄桓极力忍住心里窜起来的怒气,生怕做出什么伤害到他的事情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我要去救的人是你的亲侄儿,你居然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全然不顾及他的性命”陵垣失望的摇头。
庄桓看向他,又是这副模样,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语气。
“来人!”
“主上”司南出现。
“把他带出去,让他跪在院外,好生反省”庄桓冷声道。
“主上...”司南不敢相信。
“听不懂我说的话么?”庄桓眼神扫过去。
“是”
司南起身,看向陵垣:“先生,请”
多说也无用,陵垣跟着侍卫出门,当真在院外跪在了雪地里。
他还在期望些什么,里面那个坐着的人,是易水城的城主,是未来的魔君,已经不是当初在他身边那个乖巧的阿桓了。
寒风起,陵垣额前的发丝被拨乱,雪地,因为有了他的温度,也化成水气浸透了他下半身的衣衫,膝盖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眉头紧蹙,脸色有些发白。
这腿疾,这辈子,估计是养不好了,本来多年来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这雪水浸透,多年来的心血都白费了,罢了,若是一辈子都要如此过下去,那这腿,要与不要,有何区别。
“先生,您没事儿吧?”司南注意到他的异样。
“无碍,不过是受些风寒之气罢了”陵垣道。
“那先生如有不适,一定要说出来,我去与主上禀报”司南道。
“我乃修行之人,不足为惧,你回房檐下吧,无须与我在这里受这些风雪”陵垣道。
“先生,属下多年生活北疆,早已习惯这严寒风雪,不碍事的,有个人陪你说话,总是好的”司南道。
陵垣抬头:“司南,谢谢你”。
“呵呵,先生客气了”司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知道,主上对于这位陵先生的看重,从陵先生进入易水城的那一天开始,主上待他就与众不同,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尽量都是亲力而为,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动了这么大的气了,居然还罚了先生在这雪地里跪着。
先生重伤初愈,看他脸色不佳,他也忍着什么也不用说,也不知道主上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门外长廊处的婢女思垣看着雪地里单薄的身影,不禁担心的双手紧捏。
不行,都过了一个时辰了,先生怕是受不住这北疆的严寒天气。
思垣转身,进了房间。
“主上”
“何事?”
“陵先生他是南方人,这北疆的天气,怕是受不住,都一个时辰了,先生重伤初愈,受不得这么重的风寒”思垣担忧道。
“修行之人,怎会连这点风雪都扛不住”庄桓虽然说话决然,但是,心里确是心疼的,不过是心里气急了,他对自己所有的好,竟都是为了别人。
“可是,陵先生,他......已经在发抖了,远远的看着都能看到脸色苍白得紧”
“那也不过是他装出来的罢了,别被他那副良善的样子骗了,他的心,可是比利剑还锋利,他可是玉顷镜的灵尊,这点儿风雪,根本不足为惧”庄桓道。
“可是......”
“你若是觉得很清闲,就去外面陪着他一起跪吧!”庄桓挥袖起身。
“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关心他得紧啊,怎么,莫不是这段时间让你照顾他,你还生了别的心思了?”庄桓回头,眼神充满寒意。
“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担心陵先生的伤势,还请主上责罚”她不过是关心陵先生罢了,那可不是她该肖想的人。
“主上,陵先生晕过去了!”门外传来司南急切的声音。
闻声,庄桓顾不得面前跪着的人,步如疾风,冲向院外。
一身青衣倒在雪地里,那积雪漫过了他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得如同失去生命一般,庄桓心里咯噔一声,像被万剑穿心一样疼。
跑上前,将身上方才他给自己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盖在他身上,迅速将人抱起来就往屋内跑:“去备热水沐浴!”
“是”
跑进无,看到还跪着的思桓:“还跪着做什么,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是”
待热水备好,庄桓遣了人出去,房中只留他两人,褪去陵垣身上的衣服,只留下一条中裤,将他抱进浴桶中。
他现在毫无支撑力,庄桓只得与他一同入浴,扶着他的,以免他滑入水中。
目光下移到陵垣膝盖处,庄桓看到了那乌黑的双膝。
这是......庄桓记得清清楚楚,自己离开的时候,他并无受伤,那这腿上的伤是如何来的?伤得这样重,怕是骨头都伤了。
“为什么不说?”庄桓懊恼又心疼。
他居然让重伤初愈,还带着腿疾的人,在这北疆的雪地里跪了一个多时辰。
颤抖着手,庄桓将手伸进水中,覆上那漆黑的膝盖处。
似乎是感觉到了膝盖传来的疼痛,在庄桓手刚触碰到的时候,昏迷中的人不禁轻哼了一声出来。
“师父”庄桓抬头。
陵垣眼依旧闭着,只是那额间眉头紧锁。
就连在昏迷状态,他都在隐忍着这些疼痛。
“你总是这样,不管自己有多不舒服,受伤生病,总是不告诉我,总是一个人忍者,你不是说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么,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以前是,现在亦是”庄桓看着那乌黑的膝盖,质问的口气中带着心疼。
“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陵垣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让庄桓以为是错觉,抬头,他已经睁开了双眼。
其实,陵垣虽然昏迷,但是,依稀能听到庄桓说话,也是听了最后他说的那几句话,才强撑着睁开双眼,回应了他一句。
“我答应你,让你走,伤好了,就离开吧”庄桓别开头。
“我就知道,你还是当初那个阿桓,只是性子要强,不愿服软罢了”陵垣道。
“好了,少说些话,想要快点离开,就给我快些好起来”庄桓道。
“你放心,我会回来的,咳咳......”
“都让你别说话了,再说一句,烦到我了,我随时可能反悔”庄桓道。
陵垣立刻闭嘴,不再说话,不过,嘴角却保持上扬的状态,在温热的木桶里,又逐渐闭上双眼。
见他安静下来,庄桓回头,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已然疏松,嘴角还带着笑意,心里的怒气,瞬间变消失了。
两日后
陵垣已经能勉强下地走动了。
“你的腿...”庄桓看向他的膝盖处。
陵垣一笑:“没事儿了”
庄桓:“我是问,怎么伤的”
陵垣:“就是一次游历,遇到了比较厉害的魔兽,掉下山崖了”
“就这么巧,就伤了膝盖?”庄桓不信。
“我是习医的,灵力不像师兄他们那么深厚,你知道的,我那次掉下山崖,山崖下是一片荒石戈壁,什么草药也没有,所以,没来得及医治,过了大半月,师兄才找到我,把我带回玉顷镜,从此,这腿疾便落下了”庄桓解释道。
“你在说谎”庄桓很了解他这个师父,一说谎话,便喜欢盯着某个角落以稳定心绪。
“我能走了么?”陵垣收回眼神,岔开话题。
“你觉得,你能走得了多远?”庄桓看向他的腿。
陵垣神情认真:“阿桓,小五耽误不起了”
见他倔强,庄桓自知,如果不让他去,指不定半夜什么时候他就能偷偷的离开。
罢了:“我送你去”
“不用”陵垣道。
“我说,我送你去”
“好吧”
两句话,陵垣妥协了,怎么着他这也算是答应了,见好就收,万一他又哪根筋搭错了又改变主意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