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妇
“姐姐,你真的住下了吗?”
“是的。”郁青青抖动手中的青衫,细小的水珠随着她的动作飞出。
“你站得远一些,免得水滴落。”郁青青这样叮嘱穗穗。
“不要。”穗穗摇头,小手接着郁青青抖落的小水珠,脸上满是欢喜。
上次房间里光线不好,郁青青都没有注意到,穗穗的面颊有两点浅浅梨涡,在笑容最盛的时候会悄然露出来。
“一点点水没关系的。姐姐,这样真好啊,我喜欢和姐姐说话!”
她穿着小衣裙,在跑动的时候衣裙扬起,像是一朵花开。
薛娘子身上的活计很重,每当薛娘子出去不方便带她,穗穗都会被锁在屋子里。
穗穗已经很乖巧了,但是很长的时间自己呆在房间里还是会寂寞,现在院子里多了青青姐姐,在郁青青再三请缨下,薛娘子还是把女儿放了出来,带着一些愧疚看着郁青青,让女儿跟着郁青青。
穗穗表达欢喜的方法就是小嘴叭叭叭说这个不停,要是渴了就回到房间里咕嘟咕嘟喝上一大杯水。
郁青青看着她的模样,想到了空间里的金宝,那本书总是放在置物架上,动也不动,谁也想不到一本金色的书居然会变成一个小胖子。
郁青青看着穗穗鲜活的模样,想着那个小胖子,小胖子自己摔倒的模样还真可乐。
想到了当时他的模样,郁青青嘴角弯了弯。
那小胖童子让自己重活一世,现在孤零零在置物架上也怪可怜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把他放出来。
郁青青晒完了这一盆的衣服,让穗穗在外等着,又从里面抱出了衣服来,放入到盆中。
“我们走。”
郁青青一只手抱着盆,一只手拉着穗穗的手。
穗穗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怎么了?不想和姐姐拉手?”
郁青青这话直接让穗穗不动了,她小小声地说道,“穗穗想拉手,但是盆重。娘以前都用两只手抱着。”
郁青青看了看盆子,又看了看拉着穗穗的手,说:“没几件衣服,一点也不重。薛姨要洗得衣服多,才会重的只能双手抱盆。”
郁广德尚未成亲,加上在家里被溺宠,确实屋子里一团乱,衣服都需要重新洗一遍,不过对于郁广德来说,郁青青最重要的作用是陪着穗穗,所以郁广德刚刚让侄女慢慢洗,不用着急。
穗穗甜滋滋笑着,“那就拉手手。穗穗拉着姐姐的手。”
两人到了河边,河边的柳树下太阳晒不着,这样的风水宝地早已经有了人,郁青青作为后来的人,就挨着边,偶尔风吹柳条,她就可以在阴凉里一阵子。
河水清澈,倒映出郁青青的面容。
她本来是过于消瘦的,在吃了郭大夫的调养方子后,现在面颊丰润了不少,郁青青一直没怎么照镜子,现在透过水面,看到了自己的脸。
郁青青并不喜欢自己清艳的五官,若不是生得好,也不至于被卖入青楼,被王大娘如获至宝一样,最后捧着她做了京城第一美人。
京城第一美人不是名门闺秀,而是惜花苑的清倌,这可真是太可笑了。
衣服浸泡在水中,水中的倒影就被打散了。
郁青青手指沾了点水,抿了抿鬓角的碎发,打开皂角,把皂豆碾碎,洗衣锤嘭嘭嘭地打着衣服。
郁广德洗衣服只是胡乱洗一洗,郁青青这样用棒槌打着,污水渐渐从青石蜿蜒流下,融入到河里。
河边本来就是人多热闹的地方,郁青青之前来洗过衣服,有人问过了,不过显然洗衣服的人换了一茬,就又有人问起来她的来历。
“这是薛娘子的孩子吧,你怎么带着?”
穗穗就蹲在郁青青的旁边,娘亲说过这世道拐子多,一定要黏着大人,不然被拐走了。
“是。”郁青青再次解释,“我小叔就住在薛娘子的隔壁,我过来住一段时间,就带穗穗出来走一走。”
听到了郁青青是郁广德的侄女,就有人议论了起来,“原来是你啊。”
“哎呦,看着模样可真好,可不像是村子里出来的。”
“你多大啊?”
郁青青即将十三,因为生得瘦,为了避免别人念叨郁广德,干脆说是十一。
先前的人和善,这一位显然就不是如此了,她狭长的眼眯成了一条线,语气阴阳怪气。
“哎呦,我就说薛娘子的手段利落着,看看,先前把人迷得走不动路,现在还让人帮她带孩子,帮她洗衣服。薛娘子真是能耐了。”
这位瘦高个子女人上前之后,穗穗就迈着短腿,贴在郁青青身边。
郁青青没动,一直等到女人手指尖拎起了衣服,才慢吞吞说道:“这位大婶,你是喜欢我小叔吗?他的里衣你都要拿着看。”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了邹娘子的彪悍,顿时捂住了嘴,不过眼睛滴溜溜打转,准备看这场好戏。
邹娘子连忙放下手,一双眼瞪着郁青青,“你胡说些什么?”
郁青青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邹娘子有恶意一眼就看的出来。
是针对薛娘子?
郁青青垂下眼,再抬起眼,眼底带着恶意,“你要是不喜欢我小叔,干嘛拎着我小叔的衣服?还生怕是薛姨动手洗我小叔的衣服?莫不是我小叔要吃个酒,你都要问问看是和谁一起吃的?”
旁边的人哄笑出声,但凡是沾染上了男女之情,就总是会让人喜欢凑热闹,谁也知道不大可能,郁广德虽说目前只做一些散工,到底是个青壮,怎么会看得上有了孩子,容貌不扬的邹娘子?
邹嫂子气得身子发抖,她扑上前:“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有生得壮实一些的妇人立即拦住了她,“邹娘子,算了,还是个孩子呢,你看穗穗,都吓着了。”
看着邹婶的架势,有其他人劝说:“是啊,是啊。小姑娘,你也少说几句,都是街坊邻居的。”
郁青青低头看着穗穗,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可没个害怕的模样。
郁青青把穗穗的耳朵捂住,“我叫做郁青青,喊我青丫头就行。邹嫂子是吧,村子里都说我是个泼皮,仗着年龄小折腾是非。”
冷笑一声,郁青青单手用带了水珠的手拂过眼,然后又放在穗穗的耳朵上。
“我最恨的就是嚼舌头的人,谁若是惹我,非闹他家鸡犬不宁,反正我没爹没娘,没有牵挂。”
一点水珠从她的眉梢落在了眼下,折射出来的光让她的眼淬着寒光似的。
邹娘子打了一个寒碜,他丈夫一次酒后提到了薛娘子温柔,她心生醋意,也怀疑薛娘子勾·引她丈夫。
平时只要是遇到了薛娘子,言语总是会怼上几句,没想到今儿竟然被薛娘子的邻居给怼回来了。
她的身子气得发抖,不过对方十一岁的年龄确实让她不敢做些什么,这年龄的孩子带着执拗的傻气,要是真做出些什么,就不值当了。
“我不和你这个孩子计较。”
邹娘子这样一说就是服了软,她直接把盆子里的东西收拾好,离开了这里。
等到邹嫂子离开,有人觉得郁青青太过于彪悍,这样不和睦,也有人觉得邹嫂子平时太过于针对薛娘子,这是一报还一报,终于有人制住了她。
郁青青既然是郁广德出手让她到了县城里,她少不得要回报郁广德。干脆做出泼妇模样,护着薛娘子,不让薛娘子的名声有瑕。
其实就算是没有郁广德,郁青青认识了薛娘子,也会替她维护名声。
她前世陷于青楼,名声那叫做一个难听,她会羡慕那些大家闺秀,却没有嫉妒扯人到泥潭的心思。当年在京郊的白马寺,她就护过一个容貌娇美的小娘子,让人齐齐全全的得救,名声没有一丁点瑕疵。
这世道不容易,何苦为难女人?
郁青青把洗好的衣服拧好放在盆中,对说自己太彪悍的人说道:“我年龄小也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奇了怪了,是邹大婶贱者先撩,说是要撕我嘴的也是她,你们反而是劝劝她,莫要继续这样嚼舌头,小心我拿剪刀给她剪去了。”
看着众人讪讪离开,郁青青一只手抱着盆子,一只手拉着穗穗离开,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姐姐,你好厉害。”穗穗的眼底满是闪烁着光芒。
郁青青眼睛一转,“你娘性子温和,已经许多年不好改了,你性格倒是可以泼辣一些。”说完拧了一把穗穗的腮帮子。
她越发觉得可惜,这穗穗的腮帮子不如金宝的腮帮子嫩滑。
*
在河对岸的酒楼里,小厮打扮的人对着锦衣的公子说起对面的郁青青。
“大少爷,哪儿有这样的人,自己泼辣不说,还教坏了小孩子。”
锦衣公子手中执白瓷杯,背后靠着软枕,模样像是品酒,实则是喝得白水,他开口道:“她也是替人维护名声,小门小户的姑娘,不泼辣些也不好活下去。”
他约莫十六岁年龄,生得是容貌昳丽,翩翩浊世子模样,只可惜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这段时间睡得不好,折损了他的颜色。
小厮嘿嘿一笑,“也是,我总是想着,倘若是我娘子也是这般,那就太泼辣了。”
锦衣公子没好气地摇摇头,“等到回京了,就给你和银杏办好事。你放心,银杏的性子温柔。”
“多谢大少爷。”
小厮看着锦衣公子捏眉心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大少爷,您这是头又疼了。”
“刚刚好了一些,现在又有些疼了。我们走吧。”
“您既然头疼,不如再休息一会儿。”
“不必。”锦衣公子摇头,“刚刚没那么疼,这会儿又疼起来了。”
这小厮叫做引泉,是广伯王府的家生子,他伺候的这人正是广伯王爷嫡长子霍世骁,两人离开京城到这里是为了求医。
半个月以前,大公子忽然多了头疼的毛病,自从一夜做了梦后,头总是隐隐作痛,传闻这洛河县旁有个神医谷,便到这里求医。
霍世骁叹息了一声,刚在这酒楼里坐着,头疼轻了几分,他甚至饶有兴致可以看对面的泼妇吵架,只可惜没多久这头疼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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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年龄改了,男主出场的性格也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