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闻人酌不假思索,垂眼道:“不论尊上要做什么,属下都愿追随尊上左右。”

“很好,”何醉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去把右护法叫来。”

既然成为魔尊、一统魔界还不是系统认可的“大事”,那么……让仙门第一大派晴霄派门派大乱,仙道第一人溯玄仙尊裴千鹤身死道消,或者名誉扫地,算不算“改变修真界命运的大事”?

在夜阑峰安安分分待了三百年,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他已经过够了,这副身体就算再怎么静心修养也不见有任何好转,与其这么半死不活着,不如做点魔修该做的事。

“是。”闻人酌冲他一抱拳,转身就要走。

“等等,”何醉又叫住他,“在那之前……本尊想先沐浴。”

不论昨夜他究竟跟谁发生了关系,现在都有必要好好清洗一番。

“遵命,”闻人酌关上房门,又折返回来,在他面前蹲身,“尊上先把鞋穿上。”

寝殿地面全部由黑色云石铺成,奢华大气,光可鉴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石头不能发热,被寒风一打,冰凉刺骨。

何醉赤脚站着,白皙的脚趾已被冻得微微泛红,他下低头,看到对方拿出一双野兽皮毛做成的鞋来,用的是雪白的狐狸毛,还支棱着两只小耳朵。

像极了现代人在冬天穿的那种毛绒棉拖。

何醉沉默。

他堂堂被修真界誉为头号杀星的离惑魔尊,是谁给闻人酌的错觉,觉得他适合穿这种鞋?

左护法低着头,似乎全然不觉这双鞋有什么不妥,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托住尊上细瘦的脚腕,把鞋套在他脚上。

狐狸毛柔软温暖,倒是舒服。

就是这毛怎么看怎么像从他徒弟朔月身上薅下来的。

何醉并不心疼他的狐狸精徒弟,他暂且接受了这双鞋,抬脚向前走去。

他身负神鸟幽荧血脉,已是至阴之体,加上修习的魔功阴邪冰冷,伤势缠身,导致常年体寒,体温比寻常人低,手脚永远是凉的。

因此,闻人酌这位尽心竭力的护法便在寝殿里给他开凿了一口灵泉,灵泉底部嵌满魔族修炼用的晶石,晶石遇水发热,使得灵泉一年四季热气蒸腾,既放松身体,又温养经脉。

何醉解开貂裘,只身进入水中。

他身上总共只穿了这么一件衣服,脱掉之后就是赤身裸体,闻人酌立刻低头,不敢直视尊上金贵的躯体,他跪坐下来,执起一把梳子,为对方梳理在水中散开的青丝。

泉水的热度让何醉身上的痛楚舒缓了些,他合上眼,开始思考昨夜发生的事。

不论怎么回忆,大脑依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是喝了两口酒,竟断片得这么严重?

何醉眉心微蹙,委实不太相信自己会被区区几杯酒撂倒,他现在酒已全醒,思路逐渐清晰,忽然便想起今天醒来时闻到的熏香。

这熏香是闻人酌亲手为他调制的,因他夜里时常噩梦缠身,须得要熏香助眠才能睡得安稳,往常熏香会在清晨燃尽,可今日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熏香竟还有余味。

昨夜熏香的剂量,未免太大了些。

说起来,他虽然怀疑裴千鹤,其他人却也不是一点嫌疑都没有,只不过鬼王没有实体,不太可能对他做出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朔月那乳臭未干的小狐狸精他还不放在眼里,至于闻人酌……他能确定对方整夜都守在门口,没有进他的卧房。

闻人酌当了七百年的护法,从来没有违抗过他的命令,他让对方守在门口,对方就一定不会去别的地方。

何醉思考得太过认真,以至于没有留意到身边的人神色有些怪异。

闻人酌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帮他梳理满头青丝,可当他将发丝拨开时,却看到对方肩颈、背部满是暗紫淤青的指印。

他瞳孔骤然收缩起来——这些指印看上去颇吓人,再加上锁骨胸前被啃咬出来的红痕,这满身情`事留下的痕迹,在何醉苍白的肌肤上格外惹眼。

闻人酌抿紧了唇角。

是谁做的?

尊上身体这么脆弱,皮肤轻轻一碰就会受伤,究竟是谁如此狠心,能使出这么大的力气?

是裴千鹤吗?

那个渣滓,也配碰他的尊上?

闻人酌直直盯着那些指印,他脊背绷得笔直,像已在弦上的箭。隐在面具后面的那只眼明明是一片全无焦距的灰暗,此刻却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早知如此,在察觉到裴千鹤气息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冲进来看看。

可他不能违抗尊上的命令,尊上叫他守在门口,他就该守在门口,他是尊上的东西,是一件物品,物品是不该多管闲事的。

但他偶尔也会冒出那么一丝大逆不道的妄念,纵然他是件物品,也该成为一把锁,成为一座金笼,将那尊易碎的瓷器牢牢锁进去,不被别人碰到,就不会受到伤害。

他的尊上,只能由他来守护。

那些埋藏在灵魂深处的妄念疯狂涌动,他眼底那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不断闪烁,五指不自觉地收紧了,木梳承受不住他的力量,竟出现了一丝裂纹。

何醉的思路突然中断,他感觉到头皮被拉扯,不禁开口道:“你弄疼我了。”

闻人酌立刻松开力气,看到梳子上一根被拉断的发丝,忍不住手一抖:“属下……罪该万死!”

“别总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何醉一摆手,“既然你追随于我,那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生死——本尊没让你死,你就不能。”

闻人酌眼底情绪已悉数收敛,依然是往日那个听话的护法:“属下明白了。”

自七百年前,尊上把重伤垂死的他从魔兽口中救出时,他便立誓要追随尊上,成为离惑魔尊麾下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

他的一切都属于尊上,“闻人酌”这三个字,归尊上一人独有。

“本尊且问你,”何醉缓缓睁开眼,“今日熏香是几时熄的?”

闻人酌:“与平常一样,辰时。属下本想唤尊上起床,可见尊上睡得并不安稳,没忍心,又在香炉里添了一点香,想让尊上多睡一会儿。”

“这样吗……”

闻人酌一顿:“难道燃香时间太长,让尊上觉得身体不适?”

“那倒没有。”最后一分疑虑也被打消,何醉站起身来,觉得淤积在体内的痛楚已在灵泉抚慰下消散了,紧锁的眉头也跟着舒展,打湿的乌发垂落肩头,与白皙的皮肤形成极致鲜明的对比。

因灵泉热气蒸腾,他素来苍白的脸上难得浮起一点红晕,稍稍驱散了那股挥之不去的病态。他放出魔气蒸干全身,伸手接过闻人酌递来的衣服,披在身上。

何醉平素里有点不修边幅,随便披件衣服就在房间里走动,反正他的寝殿除了闻人酌偶尔进来,大部分时间是没有其他人在的。

今日却不同。

右护法被他派出去剿灭魔界不听从管教的魔兽,已离去三月有余,此番归来,还是有必要稍微整理一下仪容的。

何醉扣紧了腰间束带,将长发扎成马尾:“走,随本尊去见……”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得一道熟悉的少年音远远响起,灵巧的白影如流星般直直撞入他怀中,少年一把勒紧了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他胸口,黏黏糊糊道:“师尊!师尊又到处乱跑了,让弟子好找!”

闻人酌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分。

“本尊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何醉一把将少年推开,“离本尊远些。”

“师尊这是在嫌弃弟子吗?”少年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弟子哪里做的不好,师尊说出来,弟子可以改。”

何醉并不想搭理他,神色冷淡地瞥他一眼,就要离去。

“弟子明白了,”朔月忽然放轻声音,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浮上些诡异的神采,“一定是弟子昨晚弄疼了师尊,师尊在生弟子气呢——师尊也真是的,疼就说出来,何必要辛苦忍着。”

他这话一出口,现场气氛陡然变了。

闻人酌倏地扭头向他看来,整个人已经绷紧成备战姿态,若不是没有得到尊上命令,他恐怕早已将这口出狂言的狐狸精斩于当场。

“哦?”何醉停住脚步,缓缓回转身来,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这每天都想欺师犯上的徒弟,“你的意思是,昨夜是你闯入本尊的寝殿,与本尊行了云雨之事?”

“师尊不记得了吗?”朔月一歪头,尚显青涩的脸上一片天真妩媚,“师尊散发出的信号,整个夜阑峰上下都闻到了,弟子是妖,自然对这气息更敏感,为了防止其他人捷足先登,弟子只好近水楼台——师尊的身体真是得天独厚的好炉鼎,弟子浅尝辄止,回味至今。”

闻人酌收敛的魔息在一瞬间紊乱了,他掌中魔气翻腾,凭空凝聚出一把森白的骨刃。

“是吗,”何醉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唇边笑意加深,“乳臭未干的小狐媚子,也敢妄言本尊是炉鼎?以为本尊醉酒当中,便不知那人尺寸如何了?凭你这身量——倒还不配。”

他这话说得颇为轻蔑,严重打击到了一只雄性狐妖的自尊心,朔月脸色一变,又迅速恢复正常,他扬起唇角,笑道:“师尊不要忘了,狐族生来会幻术,可以幻化成任何样子,改变尺寸什么的,却也不是难事。”

何醉视线一凝,掌中倏地升起一股魔气,一柄造型离奇的魔剑自漆黑魔气中剥离出来,转瞬已到了朔月眼前,锋利的剑刃紧贴他颈侧,将少年稚嫩的皮肤划开一道血口。

他腕上的护甲泛出锋利的冷光,和他的眼神一样,像是能杀人的利器,无形的威压将朔月整个人笼罩其中,何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薄唇微启:“真当本尊不敢动你?你不要忘了,你不过是妖族放在魔界的人质而已,有你在,本尊不对妖族出手,但本尊——也从来不介意与妖族开战。”

离惑魔尊的杀意锋利而冰冷,朔月在这杀意中几乎难以喘息,每呼吸一次,都像生生吞进一把刀。

丝丝缕缕的魔气顺着魔剑上诡异的花纹渗出来,剑格之上生着一只血红的眼瞳,竟是活的,它盯着朔月看,眼神中透出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朔月脸色渐渐泛了白。

锋利的剑刃嵌进皮肉,鲜血已将他衣领染红,少年一动也不敢动,一改之前的猖狂,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近乎乞求道:“师尊,弟子错了。”

“没有下次,”何醉声音很低,带着些冰冷的威胁意味,他缓缓收回魔剑,“你可以滚了。”

朔月用力咬唇,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低头跑出了房间。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何醉这才忍到极限似的,抬手掩唇,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咳嗽。

“尊上,”闻人酌忙扶住他,留意到他眉宇间浮上些许倦色,担忧道,“尊上要是身体不适,不如改日再见右护法。”

何醉止住了咳:“无碍。”

闻人酌还在对朔月的不敬耿耿于怀,没忍住问:“尊上为何不让属下出手?他这般对你,实属……”

何醉抬起眼眸,淡淡瞥向他:“嗯?”

闻人酌立刻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低垂视线:“是属下逾规了。”

何醉目光意味不明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执起手中剑:“如何?”

朔月的血顺着魔剑上的纹路渗入剑体,剑身轻微嗡鸣,竟口吐人言:“不是他。”

“果然。”何醉丝毫也不意外,“你当真没看到那人的身形长相?”

“你将我收在体内,我只能看到你识海中的景象,那人又没将元神也递进来,我怎么能看到?”魔剑道,“狐妖之血果然腥臊,难喝死了,与之前残留在你体内的精元相去甚远,不可能是他。”

它说着,血色的眼瞳中透出一抹不怀好意:“尝过幽荧神鸟之血,只觉甘之如饴,与它相比,其他任何血都寡淡无味。”

何醉五指倏地一紧。

他脸上的表情骤然淡了,掌中魔气翻涌,迅速将剑身吞噬:“晴霄剑派千百年来名剑迭出,本尊总对着你也觉得烦了,下次去时,便将你投入熔剑炉,好好锻打一番,铸成新剑——你意下如何?”

魔剑惊恐万分,连连求饶:“我错了!只要你能让我接触到溯玄仙尊的血,我就能判断出是不是他,不要熔我……唔!”

何醉不给它把话说完的机会,已将它收回体内,转身时发尾轻轻扫过闻人酌的脸颊:“走了,随本尊去和右护法共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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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酌:属下的一切都是尊上的。

何醉: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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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尊后我怀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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