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蛰伏
离开秀云阁,宋千劫一路往抱玉街深处走去。
或者是王家才出了一场热闹,街上人倒是不少。
埋头疾走,沿街一路到了王家府宅门口,宋千劫眼神打量了一周。
王家府门正对着不冻河的一条分支,河上跨着一座雅致的白石小桥,小桥对面是一家脂粉铺子。
避开王家门口的守卫,过了小桥,宋千劫在脂粉铺子前停了下来。
这条分支河道不宽,大约也就五六米的宽度,站在脂粉铺的门口,可以窥见王家府门全貌。
门口两个守卫手持长棍,竖立府门之前,神情肃穆,一丝不苟。
王府更是大门紧闭,见不着其内光景。
在脂粉铺子前踟蹰半响,宋千劫眼神定在了一家名为木林的酒楼前。
酒楼不大,但规模尚可,二楼的窗户半开着,嵌着一条小缝。
或者是因为附近只有王家一座府邸,酒楼生意不太景气,人流不多。
宋千劫进了门,招呼着小二往二楼去,在沿街的窗口前落座,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向窗外。
“这位爷您喝点什么?还是吃点什么?”
小二躬着身子站在宋千劫身边,眼神随着宋千劫的眼神望去,上前将窗户推开。
“窗外那是不冻河,现在是冬天,景色一般,等到春天柳树抽芽的时候,一片翠莹莹的景色,那才好看。”
外面冷风扑面,激的小二打了个寒颤,将身上的棉衣紧裹起来。
宋千劫笑了笑,说了句不错。
忍痛从怀里掏出了最大的那枚银锭,十两银子,放在了桌上。
“上两碟你们这的招牌小菜,其余的算是后几天的,用光了再跟我说。”
名为木林的这家酒楼,平日里客人不多,不过左右都是些有钱人家,赖以维生不难。
见着这枚银锭,小二嘴角绽开了花,一个劲的点头,下楼忙活了起来。
两碟小菜端上来之后,宋千劫胡乱拨弄了两下,无心进食,只是侧目远眺,眼神一直盯着王家府门的位置。
这家酒楼的二楼足够开阔,虽然未设雅间,但每桌之间都有隔板,不会有人察觉到宋千劫的位置。
几经确认,宋千劫放下心来,将碟子里的小菜胡乱塞入口中,关上窗子,下了楼。
“楼上那个位置给我留着,后面几天我还过来。”
小二笑着点头,“知道知道,您就放心吧,咱们懂着呢。”
宋千劫撇撇嘴,直接出了门,在隔壁的胭脂铺子上随便拿了两盒胭脂,上了小桥之后,才嘀嘀咕咕的道:“你懂个屁……”
在木林酒楼耽搁了一段时间,再回到秀云阁的时候,吕娴已经试完了衣裳,挑好了布料。
宋千劫跟阮箐约定好时间记了帐,也没多废话,直接带着吕娴回去。
路上,吕娴一言不发,直到回了吕家,才开口道:“你跟秦家的那个公子,是怎么回事?你的帐为什么算在他的头上?”
秀云阁的衣服,即便是在抱玉街,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费得起的。
刚开始宋千劫带她过去,她以为只是宋千劫胡闹,又开什么玩笑。
等试完了衣服,挑过料子,一切都算在了秦家的账上,她才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从没听说过,宋千劫跟秦远游关系有多好,怎么这次秦远游回来,两人关系就近到能穿一条裤子了?
宋千劫在吕娴的房间坐下,嬉皮笑脸道:“秦家人看上我了,要我上门给他们当女婿,你信不信?”
“秦家是猪油蒙了心,才能看上你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是不是坑了秦家?”
实话实说吕娴又不信,宋千劫也是心中发苦。
“我就算胆子再大,哪敢坑秦家啊?真是秦远游主动找我,帮我付的钱,还说以后也可以去秀云阁那边做衣裳,至于上门女婿这些事,吕三叔在场,你要是不信,等三叔回来你问他就是。”
吕娴眉头一皱,“你答应了?”
秦家虽说是浅滩镇的管辖者,权势不小,不过宋千劫去秦家,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宋千劫平日里是能闹腾一些,但他那些小把戏,到了秦家根本没用。
就是吕成书几人,见着秦家,也要让出几分面子。
秦家忽然招宋千劫为婿,怕是其中还有其他隐秘。
“我倒是想答应,不过祁叔跟人有约在先,我不能折了祁叔的面子不是?我已经拒绝过秦老爷了,秦老爷没说什么,说叫我有空常去做客。”
听到这个结果,吕娴倒是倍觉意外。
宋千劫还懂这些?论规矩,宋千劫一定是那个最不守规矩的,那么大一块甜枣落在头上,宋千劫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真的?”
吕娴再三追问,宋千劫也是一脸的无奈,“那你到底是希望我答应他们,还是希望我不答应他们?秦家人对我态度可是不错,你要是希望,我现在过去应该也来得及。”
“胡闹,我什么时候叫你答应了。”
宋千劫撇了撇嘴,“那你一个劲的问我做什么?秦家人的想法,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不过昨天三叔他们都在,总不会叫秦家人害我就是。”
听见这些,吕娴才稍微松了口气。
“那刚刚我试衣服的时候,你去干什么了?”
宋千劫嘿嘿笑着,摸出那两盒随手买的胭脂,放在桌上,推给了吕娴。
“新衣服有了,当然也要好好打扮一下,我去抱玉街那边随便逛了逛,买了两盒,你试试好不好用。”
知道吕娴会问,所以宋千劫特地准备了这两盒胭脂。
见着了那两盒胭脂,吕娴埋下头去,脸上一红。
“谁教你的这些?天天跟着倪震厮混,半点好处也学不到。”
宋千劫嘀嘀咕咕,“倪震有什么好的可学?我见他还不如我呢!”
“算了算了,不说你了,这些天稍微安分一点,不要到处生事,出镇子之前,还是给人留些好印象,以后若是碰了麻烦,也好回来,免得遭人诟病。”
人言可畏,人家秦远游这趟回来,不论是好是坏,无人敢在面前过问。
他宋千劫可就不一样了,街坊邻居嘀嘀咕咕,宋千劫若是在外面惹了事情回来,难免会听些闲言碎语,到时候以他的脾气,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知道吕娴是为他好,宋千劫点着头,“知道知道,我还想去祁叔那看看,就不在你这多呆了。”
嘴上说是有事,实则是怕吕娴多话。
吕娴要说的那些道理他其实都懂,只是不太爱听。
按说三叔平日对吕娴管教不严,怎么父女两个如出一辙的刻板……
吊儿郎当的出了吕家,宋千劫回了趟家,将飞剑放在了房间的木桌上。
应该是昨天晚上受了惊吓,徐攸榕躺在床上睡得正沉,宋千劫也没去打扰,将房门带上,直奔归流集的那颗大树下。
这一趟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晌午。
归流集那边热闹非凡,来往人流密集。
大树下的那个卦摊前,偶尔有人光顾,不过似乎运气都还不错,没人抽着下下签,祁慎言也算是赚的盆满钵满。
宋千劫到了的时候,祁慎言正拉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看手相。
一会说女子命带桃花定得良婿,一会儿说女子前程锦绣来日可期,哄得人家脸颊绯红,一个劲的窃喜,全然没发觉祁慎言那老色鬼行迹。
扫见那边的宋千劫,道人收回手,故作深沉道:“贫道今日说的已经不少,再说下去,可就要折寿了。”
着手指了指两鬓白发,道人点了点桌面。
女子连连道谢,放下一个钱袋,将位置让了出来。
见女子走了,宋千劫在祁慎言面前坐下,伸出手去,“给我看看手相?”
祁慎言瘪嘴,拿着一根卦签啪的拍在宋千劫的手掌上,“你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可看的?”
宋千劫看着祁慎言手里的那根卦签,朱砂红字,写着上上签,不出所料,是他用来“赚大钱”的。
被少年这么盯着,祁慎言将卦签揣进了袖口中,正色道:“行了行了,你就别挖苦我了,说吧,到底要干嘛?”
宋千劫摸了摸下巴,眼神看着那个钱袋。
还没等宋千劫开口,一只大手迅如疾风,直接将其拢入了怀中。
“臭小子,你叔叔我待你不薄,赚这个两个辛苦钱,你还要惦记,有没有良心?”
宋千劫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不就是费费嘴皮子,我来我也行。”
“这可是有大门道的,你脾气太躁,不行。”
宋千劫吐了口气,“那秦家的那些事情,也是你的大门道?也都在你的计划当中?”
见宋千劫是来兴师问罪的,祁慎言连呼失策,然后才道:“在计划当中,不出左右,虽然有些意外,不过没什么大意外,结果也算是不错,这趟下来,你没吃亏不是?”
宋千劫哼声,质问道:“是没吃亏,就是差点把小命搭进去,你到底都算计了点什么?”
这位叔叔的心思,宋千劫实在是捉摸不透,不过再这么下去,不等锁月楼来要人,他就要被祁慎言折腾死了。
偏偏折腾他的还是自家叔叔,他连半个埋怨都不好有。
“这趟秦家,你讨没讨着好处?”
宋千劫点头。
好处的确是有的,光身上这套衣服,就价值不菲,除此之外,还连带给娴姐置办了几套,也算是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好像能看透宋千劫的心思一般,祁慎言斥责道:“鼠目寸光,你叔叔的算计,哪能是金银衣帛这些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