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晨,缓缓升起的骄阳用它独特的橙黄光芒唤醒了沉睡中的虞家村。白茫茫的雾气逐渐褪去,露出了被隐藏在其中的翠绿山林。
本来就没怎么睡的虞鱼几乎在那抹橙黄的光照过来的刹那就坐起来穿好衣服,打算去给院里的小鸡仔喂食,房门刚被推开,院门就被敲响了。
听起来是个男人,他问:“虞鱼小姐在家吗?”
虞鱼愣了愣。
她是虞鱼没错,但可不是什么高贵小姐。
那男人继续:“小姐放心,我等不是恶人,是摄、是沈宴的下属。”
沈宴,是那个在她奶奶离世时突然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她家里,并且与她朝夕相处了半个月的人。
虞鱼立刻上前开了门。
门口站着三个年轻男人,身后几步外有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车身上不知镶嵌了什么,闪闪发光。
时隔五日再见到这安静的小姑娘,沈溪笑意温和:“属下代主子来接虞小姐回府。”
虞鱼闻言稍滞。
又有属下又是回府,沈宴他…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而她却只是个乡下的小哑巴。
见面前水灵灵的小姑娘竟发起了呆,沈溪无奈的笑了笑,拿出自家主子吩咐好的说辞,“主子说了,他还在等您吃晚膳呢,小姐再迟疑一会儿,只怕主子要饿肚子了。”
话音刚落,就见刚刚还有些迟疑担心的小姑娘握紧了小拳头,启唇道:“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好!”
少女张嘴却无声,但是对于沈溪等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
沈溪笑着点头,并温和的说不着急,让她慢慢收拾。
可虞鱼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带了两身衣裳,再拿上供奉的牌位,虞鱼就出了门。
沈溪赶紧上前接过,怕她念家,安抚说:“小姐放心,主子交代了,这里的东西会有专人帮你看管。”
虞鱼倒无所谓,奶奶不在了,这里也只是个伤心地。
见她比想象中好对付,沈溪松了口气,请虞鱼上了马车,在村民们还没来得及八卦的时候就缓缓驶离了虞家村。
目的地,京城。
—
沧澜国位于地之东,有分明的四季和辽阔的疆域,历来的皇帝又及其勤政爱民,百姓们当真是衣食不愁、安居乐业,尤其是沧澜的京都,更是繁华至极。
衣食无忧了,京城的百姓们就得想法子让日子过得更舒坦,传播八卦自然是不可缺少的一项。
近日,应当说自小皇帝登基后,被讨论最多的应当是摄政王沈宴了。
沈宴何人?
先帝同胞幼弟,正正经经的天家人,只是这人性子太过放肆,办了许多的荒唐事,任谁说都不是当摄政王的料,甚至有些百姓都觉得这位祖宗什么时候心情一好就自个儿篡位称王了。
小茶馆中。
刘大正跟小声跟同桌茶客小声讨论着前段日子摄政王离京的事,就见窗户口突然多了个人,面生,可脸上的表情他们认得,茶客们的眼睛立刻锃亮。
有八卦!
那人也没叫他们失望,兴奋的压低嗓子叫:“有好戏看了!摄政王府门口站了个姑娘!”
“姑娘?”刘大不可思议的问,“哪家的小姐还这么想不开?!”
摄政王可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府里敢爬床的丫鬟一律发卖了出去,对于心仪他的娇小姐们也丝毫不留情面,上个月还当众羞辱哭了户部尚书之女。
“不是小姐,看模样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
怕错过什么,那人说完也不管他们七七八八的问题,转身就急吼吼的往回跑,看他这反应不像作假,茶客们也顾不上喝茶了,将茶钱往桌上一放就赶紧追了上去。
这可是摄政王的八卦,这次错过了,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看到!
等刘大气喘吁吁的到了摄政王府前,周围已经聚了很多人,再待他好不容易挤到头里时,就见五十米外的王府门口,一个绑着双麻花辫,身着简陋麻衣的小姑娘无措的站在那儿。
这身打扮,的确是个乡下丫头。
此时,王府里正在往外出人,在道路两旁站成两队,他们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在众人打量之际突然齐刷刷的单膝跪地,气沉丹田的高呼:“恭迎小姐!”
单是气势都足够吓人了,再加上这响亮的恭迎声,让刘大这个糙汉都吓的双股战战,又何况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虞鱼。
她吓得后退两步,眼圈控制不住的红了,眸中更是聚满了雾气。
她到底来了什么地方?沈宴呢?这群人又为什么跪她?
脑子问题一串接一串,可是却没法说出一个字,黑白分明的杏儿眼彻底红透了,雾气也凝结成了将落不落的泪珠。
啧,可怜死了。
躲在树杈上的沈宴纵身从大树上跳下来,他嘴里还叼着片叶子,青翠的绿和他的一袭红衣都格外醒目,像个放浪形骸的少年郎,举手投足间都是肆意随性。
然而,他一现身,围观的百姓连大气都不敢再喘。
“你们吓到她了。”
话语轻飘飘的,磁性好听,没什么生气追究的意思,却叫沈溪等人把头埋的更低,目露惊慌。
好在沈宴今儿心情好,没同他们计较,而是伸手,玉白的食指勾了勾,“乖鱼儿,过来。”
他本就生着张美人面,桃花眼一弯便是万种风情,配上这动作,简直就想藏在落魄古寺要引诱穷书生的妖精。
凡人哪敌得过妖精。
虞鱼小跑着过去,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在背后晃呀晃,在他跟前站定了,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有了动作。
“你哭什么?”沈宴啧了声,拿金线勾边的袖子给她擦脸,手劲很大,擦完虞鱼整张脸都变红了。
瞧着更可怜了。
周围人实在太多,沈宴没有给人当猴看的癖好,屈指敲了下小姑娘的脑袋,“进府里再说。”
进府…
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虞鱼有些迟疑。
眼前的府邸比整个虞家村都要大,她真要进去吗...
纠结的抿了唇想了想,虞鱼最后还是小跑的追了两步,从背后小心翼翼的捏住了沈宴的衣袖,在男人扭头看她时歪着头露了个小小的讨好的笑。
她没有家人了,现在沈宴是她唯一相信的可以依靠的人。
她得跟着他。
…
待王府门口空无一人了,几十米外的看客们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什么情况,这乡下姑娘得是什么来历才能让摄政王亲自把人领进去!?之前楚国公主来的时候可连门都没进去!
那楚国公主生的甚是妖娆妩媚,比这个矮瘦的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小农女好上千百倍!
这样都能得到王爷的青眼,看客们神色复杂的想...
难不成,摄政王好这口?
…
摄政王府内很安静,下人们走路都是静悄悄的,头都不敢抬起。
虞鱼没见识过,只以为京城的高门大户都是这般,不自觉的把自己脚步和呼吸都放轻了。
一直领着她到了南熏院,沈宴才停了脚步,“坐。”
虞鱼听话的坐下了,可小手还一直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看着她细小的手,沈宴掀起长睫,桃花眸在阳光下波光潋滟,他嘴上嫌弃,嗓音却带着笑意:“松手,抓那么紧做什么,我又不是金子。”
旁边的丫鬟们听了心道你可比金子值钱多了,若她们也能抓,那做梦都得死死的扯着才行!
被笑话了,虞鱼这才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本就被晒红的脸蛋如今更红的像枝头上熟透了的苹果,分外可口。
但沈宴看了,只觉得这小姑娘浑身的傻气,像池塘里的胖头鱼,傻傻楞楞,一口干粮就能给骗走。
不过京城是他的地盘,骗走了也不怕。
沈宴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需要什么东西就跟红拂说,缺钱花了就去找管家要,遇见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来找我。懂?”
虞鱼立马点头,头顶上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晃动,她一笑,酒窝也露了出来,
“懂了,谢谢哥哥。”
沈宴起身,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叫叔叔。”
明明是个兔子胆,但在某些事情上,小姑娘就倔的像头驴,仰着头朝他甜甜地笑,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没时间同她计较这些,吩咐让下人照顾了她,沈宴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
他一走,下人们才终于敢喘口长气,他们是如释重负,然而虞鱼却紧张了起来,小手揪着衣服,无措地看向了身边的四个漂亮姐姐。
她在打量,红拂等人也在打量她。
典型的乡下打扮,但也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
弯弯的柳叶眉,宝石一样清透明亮的杏儿眼,秀鼻挺拔,粉嘟嘟的花瓣唇,皮肤也不像乡下人一样黝黑粗糙,只可惜脸蛋被晒得红彤彤,好在并不影响美观,反而让她多了几分少女的纯真娇憨。
见她有些紧张,红拂率先打破僵局,“小姐累不累,可要进屋躺一会儿?”
她一开口,剩下的三位也跟着道:
“就是,奔波那么久想必小姐也饿了,绿莹去给您拿点心,王爷特地从江南给您请来的厨子呢。”
“这是紫俏刚泡好的花茶,小姐尝尝喜不喜欢。”
“蓝怡你也别干站着了,快拿把扇子来,小姐都出汗了。”
“……”
她们真的好热情,让虞鱼都有些难易招架,心中的担忧和无助却随着她们的热情渐渐消退,笑出两个甜甜的酒涡。
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呢,当然,最好的还是沈宴!
正在御书房成功用冷嘲热讽将小皇帝说哭的沈宴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他?
小皇帝沈尉羽听见动静也不哭了,眼泪汪汪的说:“皇叔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他的关心一眼便可知晓。
沈宴很是欣慰:“只要你不再犯蠢,皇叔我肯定能长命百岁。”
沈尉羽想他好歹是个皇帝,绝对不会受这样的侮辱!
于是他抗议的哭的更大声了。
烦的沈宴将奏折丢了过去,“哭的跟杀猪一样,闭嘴。”
这绝对是以下犯上,必须得抓起来狠狠地教训一顿!
沈尉羽握紧胖拳头在心里叫喊着,然后…把哭声憋了回去,憋的太急没稳住,发出了一声猪叫。
“……”
殿内寂静无声,半晌才又响起了沈宴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皇叔不知道,原来在做猪这方面你这么有天赋。”
“侄儿也没想到!”是兴奋的接茬声。
这傻小子乐呵呵的还以为是夸奖?!
沈宴一瞬间真想把他哥从皇陵里拽出来问问到底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他辅佐这傻小子!
亡国算了,大家都不要过了!
头疼的掐了掐眉心,沈宴认命的叹息一声:“明天带你见个人。”
“谁啊?”
“虞鱼。”
是个陌生的名字,而且好像是女孩子,沈尉羽顿时来了兴致,“好啊好啊,她也要当侄儿的师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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