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又是一年(五)

第42章 又是一年(五)

42、又是一年(五)

虽然她一直想着能有一天回到现代,可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她也想好好的活着,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也罢了,今日王爷若有一难,她便和王爷死在一处便是了,本来这祸也是她惹的,能赔给王爷的也就剩这条命了,只希望让她死的少些痛苦。

这种紧张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四喜很快抓住了放箭的人,令他们没想到的事这个射箭的竟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孩子。

毕竟年纪小,这孩子被四喜抓住时明显也吓坏了,跪在绵忻跟前有些发抖。

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谁也不会派这样一个小孩子来当刺客,而且四喜也已经探查过了,林子里并没有其他的人。

绵忻打量着这孩子,他整个人又瘦又黑,身上的一身粗布衣裤已经很旧了,膝盖的位置已经有些磨破了,头发也梳得很随意,虽然还没到个小叫花子的程度,但也明显是没人管的。

再看四喜捡回来的他刚才射出的那只箭:箭头虽还算锋利也明显形状不和规定尺寸,箭身也只是用了还没打磨过的树枝简易得很,明显是自己家里随意做的。

“起来回话吧!”绵忻对那孩子说。

这孩子听了绵忻的话有些不信似的抬头看向他,见眼前的人脸上并没有丝毫怒色,才慢慢地站起了身,虽不知绵忻的王爷身份,看他的衣着打扮非富即贵也知道该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所以虽然站了起来却也一直弓着腰低着头看起来更加瘦小。

绵忻走近了些,伸出一只手,男孩儿看了看绵忻的手,然后会意把手上的弓箭递到绵忻的手心里。他接过弓看了看虽然简陋但也算是实用,给小孩子练习的话也是够用的,然后问:“这弓箭是你父亲给你做的?”

男孩儿摇摇头答:“是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绵忻对这个答案很惊讶,虽说这弓箭简陋但也不像是个七八岁小孩子能做出的东西,他忍不住把弓箭拿到眼前又看了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里?为什么会在这片围场?”

可能绵忻一下子问的问题太多,男孩回答起来有些费力,他皱着眉似乎在阻止语言,努力想了近半分钟才又开口道:“我叫木头,十岁了,家住在百林村。我……我来这片林子就是想猎几只兔子。”

绵忻一滞,忍不住又看了看这男孩儿的脸,这孩子竟然有十岁了,长得竟如此瘦小单薄,想来也是家中困难,虽没饿死,却也是常年吃不饱,才连家中只有十岁的孩子也派出来打猎。

“猎几只兔子,就用这个?”绵忻举着手里的弓箭问,这么简陋的箭要真猎到活物其实很难。

男孩儿听到绵忻这样说,脸上竟升起一丝不服的表情,撅着嘴说:“我猎到过的!”又抬手指了指绵忻手里的弓箭,“就是用这个!”

绵忻淡淡地点点头表示相信,他把弓箭递还给他,又问:“我记得百林村就在山脚下,那里就是一大片围场,村里的不少人也以狩猎为生,而且村子离这里不算近,你为何要特意来这里狩猎?”

男孩儿回答说:“村后那片林子太大,容易迷路,我怕进去就出不来了。而且里面的野兽太多,我一个人对付不了。听说这里是京城的公子少爷们围猎的地方,估计没什么猛兽,而且林子也不太大,我就想来试试看能不能猎几只兔子回去。”

听到这里,孙思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绵忻忍不住转头看她,就看见这丫头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见了什么多有趣的事儿,于是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孙思朦努力忍着笑给绵忻解释说:“王爷,你听这孩子说的话多实在啊!”

见绵忻并有get到她在说什么,她继续解释说:“他说这个围场是给京城里的公子少爷们围猎的地方,所以估计没什么猛兽,这个不好笑吗?这不就是说,在真正猎户的眼中,京城里的公子少爷们围猎不过是像姑娘们练武的花架子一样都是花拳绣腿,只能猎些小兔子、小狐狸什么的,根本对付不了猛兽。”

“我觉得他说得没错啊,当真是童言无忌,就是这大实话平日里谁敢往外说啊?我估计这片围场的主人平日里早就把猛兽都清理了吧?”

“如果这里真有什么猛兽,再碰上个自以为是的,伤着了唬着了这围场主有几个脑袋赔?估计不止如此,为了让来这儿围猎的公子哥儿们高兴,还特意放了些小动物进来,毕竟如果这些公子少爷们玩儿高兴了,他们的赏钱可比这些猎物值钱多了!王爷你说是不是?”

孙思朦笑眯眯地眨着眼睛问绵忻,绵忻却实在笑不出来,即使他心里很明白孙思朦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

孙思朦从小跟在父母亲身边,在现代社会这种事情她见得太多了:为了老板们钓鱼开心故意往鱼塘里放很多鱼;为了老板们打球开心故意输球还能输得特别自然什么的,这些在现代社会叫做“social”,没想到在这里也是一样。

之前她没想那么多,被这个小男孩儿的一句话,现代社会的那些记忆又回来了,所以觉得特别有意思。就像那些包括她爸爸在内的某些大老板们,个个觉得自己钓鱼厉害得很,可不过都活在假象里,要真把他们仍在个什么野湖边,可能冻死了都钓不上来一条鱼。

她想这京城里的好多公子哥儿也是一样吧?以为自己的身手了得,每次围猎都能满载而归,遇见人时还能侃侃而谈自信满满,其实还不过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罢了。不过现实中没人会把真相说出来,这样才你好我好大家好,哪知道今天这孩子这么实在,孙思朦想着他说的话越想越好笑。唉,最残忍的果然是现实啊!

孙思朦脸上的笑意一直未退,这可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儿,但转头看见王爷被自己笑得沉下来的脸赶紧收起笑容,走上前对男孩儿说道:“你说得对,这个围场里应该是没什么猛兽的,不过京城里的公子少爷可也不都是草包,你眼前的这位就射术精湛,绝对对付得了最厉害的猛兽!”

她说着还不禁声情并茂地对王爷竖起了大拇指,配合着她一脸认真崇拜的神情,应该能让王爷消气吧?她心里很明白,王爷是真正的勇士,是上过战场为了国家浴血奋战过的,他习武练箭也不是为了好玩儿,所以她刚才的那些分析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映射王爷的意思。只不过目前在场的只有王爷、四喜、她和小男孩儿四人,只有王爷符合公子少爷的人设,希望王爷没有吃味吧?

绵忻见孙思朦这样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抬手把她还举在自己眼前的大拇指按了下去,最后什么话也没说,毕竟她刚才说的话一句都没错。令他最寒心的是,现在在老百姓的眼中,连个十岁的孩子也知道这些京城的王宫子弟们不堪重用了。

大清朝在马背上得天下,历代皇帝都重视皇子们的文治武功,大清的皇子们中真正的草包从太祖爷那里数下来也没有几个,可即便如此满人也是在一代代地衰落了。

“时候也不早了,四喜你送这孩子回去吧!”绵忻吩咐四喜。

“可是王爷……”经刚才一事,四喜更不敢离开王爷身边半步,这次虽是偶然,但王爷不见得就不会遇到真正的危险。

“行了,本王没事,这就准备回府了。你送他回去,跟他父母交代一声,让他们不要再放这么小的孩子单独出来狩猎了,不管是伤到别人还是伤到自己都是不值得的。”

绵忻又看了那孩子一眼,对四喜又交代说:“想来这孩子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你送他回去之后再留五十两银子给他父母吧!”

四喜领命正准备带着男孩儿走,男孩儿却站在原地不动,欲言又止地好像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孙思朦走上前,看着小男孩儿脏兮兮的小脸儿实在可怜,忍不住抬手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想着自己虽有穿越这样的奇葩经历要与父母亲人分离,可也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缺吃少穿的苦,忍不住对这男孩儿说:“你小小年纪就出门打猎为家里分忧真是不容易,但也太危险了,如果今天你遇到的是别人断断不会这么好运的。王爷既然已经说了要资助你家里人,你以后就不要再出来这样打猎了。好好读书,不说将来考取什么功名,就算学会算账也能找个差事干啊!你就是喜欢打猎要当个猎户,也要再长大些再说,知道吗?”

这也许是女人的天性吧?这还是孙思朦第一次有机会安抚一个小孩子,但她好像没经过练习就干得还不错。虽然今日她也是一身男装,可她说起话来就是比王爷和四喜两个大男人更有用。

小男孩儿在孙思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安抚下,抬起头咬了咬嘴唇,开口说了一句:“我没有父母。”

“没有父母?什么意思,你是孤儿?”孙思朦顺着思路问。

接下来孙思朦听着小男孩儿说出的故事让她忍不住嘴越张越大,在这个世道下有个父母双亡的小男孩儿并不奇怪,可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没有亲人的陪伴下独自一人就用他那个简易的破弓箭以打猎为生独自生活了大半年的事迹不是励志根本就是奇迹啊!

孙思朦问了许多问题,然后把他的答案拼凑整合就能给出以下关键内容:这个叫木头的小男孩儿在大约一年前父母均染上重病身亡,只留下他一人,而他父母一直独自生活并没有其他亲人,村中人们虽看他可怜可也没有人愿意收留他。

家中的田地本就不多,父母重病时又无人照看,所以并没有什么收成。无奈之下,他便用树枝自己做了弓箭要以打猎为生,村中铁匠见他可怜把之前给别人打废了的箭头给了他,他自己重新磨了磨也就凑合用了。即便是这样,他也真的用这些东西靠着打猎活了下来,支撑了大半年。

现今天气开始慢慢转凉,山中的小动物越来越少,他也不敢往太深了去,听人说了这里的围场才貌朦前来,靠着自己身材瘦小从围场的一个松动的栏口钻了进来,想打几只野兔就碰见了绵忻他们。

绵忻听了这番叙述也很惊讶,这是不像是一个十岁孩子能完成的事,而他却真的完成了。

“王爷,咱们带他一起回去吧!”孙思朦原本听到王爷要四喜亲自送他回去又要给他们家里留银子也觉得是功德一件,如今听了他的话就有了另一个想法。

绵忻皱眉,“带他回去?”

“是呀,王爷。你想想看,他年纪还小,身边又没有父母亲人,他一个人要怎么生活?等冬天来了,没有猎物的时候他要怎么办?王爷若是给他留些银子倒也是个办法,可他一个小孩子如果让乡邻们知道他手中有银子会给他带来危险吧?而且,就是庙里的高僧不喝酒不吃肉戒嗔戒痴戒色也没有戒说话的呀,好好个孩子又不是个哑巴,他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怎么生活啊?”

绵忻听着孙思朦的话,觉得她分析的都对,可这样带一个孩子回王府也并不是见太容易的事,毕竟他年纪太小,哪怕他有个十三四岁他把他扔去军营里也就算了,如今这个十岁上下的年纪确实不好安排。

孙思朦知道这么带个人回府也确实是不好办,府里的奴才们大部分也是包衣出身,像这样的乡野的野孩子想入亲王府当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可她还是想尽力一试,于是她继续游说道:“王爷的担忧我能理解,毕竟像他这样失去父母亲人的孩子还有很多,咱们也不能全带回府去,可王爷也不是每天在街上捡破烂儿,今日遇到了也算是有缘吧!见死不救其实并不那么残忍,救了人又把人扔回沼泽里让人慢慢陷进去才是真的残忍。”

绵忻:“……”捡破烂儿……

不等绵忻反驳孙思朦又继续说道:“再说,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自己做弓箭打猎,应该是个习武的好材料吧?如果好好教导,将来跟着王爷也许能堪重用呢!”

“今日是我生辰,我知道王爷已经满足我好多要求了,那我就再厚脸皮地求王爷一次,带他回府吧,我知道王爷也是想救他的。”孙思朦说着拉了拉绵忻的衣袖开启撒娇模式。

绵忻看了孙思朦一眼,眼神里充满着一种又宠爱又无奈地情绪,他轻轻地把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来,完全没带一点儿责怪地口气说了句:“别闹。”然后转头看向小男孩儿问:“跟我回府今后日日便都是严苛的训练,不能自由自在,要有规矩,你愿意吗?”

男孩儿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似的,他们口中都叫他“王爷”,他虽不知他是什么王爷,可也知道他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而眼前的另一位小公子刚才分析的那些话句句说到他心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的关心过了,即便是为了这几句话他也是愿意跟他走的,再说他本来就不怕吃苦,于是重重地点头说:“我愿意的,我不怕吃苦。”

绵忻欣慰地点点头,“方才听你说你是许的,是吗?”

男孩儿点点头。

绵忻浅笑了一下,转头对四喜说:“这倒是刚好,这个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

“对呀,四喜也是姓许的!”孙思朦突然想了起来,“都说同姓氏的人几百年前是一家,就算他是许侍卫的弟弟吧!”

“嗯,只是你这名字也不太好听,登记你名字的时候,总不能叫许木头。王维有句诗‘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你也算是来自林中,你就改名叫‘许月林’可好?如果你习惯了木头这个名字平日里还可以用,但以后需要写名字的时候,你要写许月林可以吗?”绵忻问男孩儿。

男孩儿点头,“好。”

虽然不知道许月林三个字要怎么写,可听起来很好听。以前村子里有个秀才,帮人起名字的时候也会念一句诗什么,所以村里的人都愿意找他帮忙取名字。后来那个秀才搬走了,村子里就再没有什么会念诗的人了。

孙思朦站在一旁听着觉得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木头这个名字和四喜其实挺配的,如果真有兄弟二人,一人名叫许四喜,一人名叫许木头,那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过年了,因为疫情的关系哪里不会热闹,过年好像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年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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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干了这杯友谊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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