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过(第八节
这日的青冢山大风阴寒,入夜后又逢暴雨,寒风裹挟着冷雨疯砸到肆无忌惮,噼里啪啦的噪响声宛若击打万千无形的鼓面一般。这样的鬼天气足以使一切生物龟缩颓靡,重生小组也躲在屋里留意这狂风暴雨何时消气,他们担心这单薄老旧的房子扛不到雨过风平。
“有人吗?屋里有人吗?我是过路的,错过了投宿,想借宿一晚。有人吗?”一阵凄冷颤抖的叫喊声穿过风雨鼓阵,断断续续地钻进重生小组的耳里。
“这么大的雨,会是谁?”顾颜艳感到奇怪。
张易噗地吹灭屋内仅亮的一盏油灯,扒着窗棂缝隙努力地往外窥探。一个矮小瘦弱的男人披着草编斗笠在栅栏门外缩着,雨水沿着斗笠滚滚流下,把他泥泞的裤腿鞋袜冲得狼狈不堪。男人还在不断地喊着,声音越来越高颤,他很急、很冷,也很怕会被冻死在这狂风暴雨之夜。
张易迅速将油灯重新点燃,微弱的黄光伴着一缕薄烟,“是个老实的路人,我去开门。”张易说着取下墙上的斗笠,却被熊一平一把拦下道:“还是我去吧,外面稀能,你再摔了。”
熊一平拿起斗笠、反手一披向门外走去。屋内,顾颜艳噗嗤一声笑道:“稀能是啥意思?”
张易也笑了笑道:“家乡话吧,估计是形容土路泥泞。”
二人说话的功夫,熊一平已将男人接了回来。这人早已浑身湿透,被屋内的暖气一扑,瞬间抖成一团,消瘦的面孔余惊未定、湿滑青白。张易、顾颜艳帮着他和熊一平卸下斗笠、擦拭雨水,又倒了两杯热水让他喝下,缓了片刻,见他脸上渐泛红温,三人才与其交谈起来。
原来,这男人姓白,是个读书人,少时家里经商、颇为殷实。怎料,他在朝为官的叔父不知怎地竟得罪了魏忠贤的一个干儿子,以至被剥皮剔骨、满门被杀、五服株连。从那天开始,他的世界就变成暗无天日的阿鼻地狱,日夜饱受寒冷、饥饿、屈辱和仇恨的纠缠折磨。
白书生的遭遇太过凄苦可怜,三人凌乱的安慰着实难起实际作用,便只能帮着安顿好后,让他挪到旁屋休息去了。
夜更深了,雨却小了些。熊一平把他的那间屋子让给了白书生暂住,自己只能留下和张易挤在一间,顾颜艳有些困倦想要离开,还未迈出房门却被又一阵的嘈杂声音惊住了脚步。
这回,风雨中竖立着两个人和两匹马。马的品种极好,脖子挺挺、嘴巴翘翘、通体黝黑锃亮,高贵纯正的气质与这泥泞肮脏的雨夜格格不入。两个人同两匹马一样,昂首笔直地站着,高个子的壮硕英武、杀气腾腾;矮一些的纤秀端正、高贵阴冷。他们显然不如白书生那般客气,不请自入的身手干净利落。
熊一平受不了这个,大骂一句:“丫的,当你家呢?!”嗖地一声冲了出去,瞬间与那高个子打成一团。张易示意颜艳留下,自己则紧跟了出去。很快,高个子步伐踉跄、落了下风,却仍固执地打着。
“别打了,”矮一些的几乎与张易同时喊道,“是老朋友了。”
高个子和熊一平相继停手,熊一平明显不悦道:“嘛呢?就这两下子也想私闯民宅?”
“一平,你看看是谁。”熊一平应声朝张易注视的方向看去,惊讶之余,用喉咙哼了一句“哼,我当时谁呢,都找上门了就进屋吧。”
矮一些的没说话,按手示意高个子留在院里,自己随张易和熊一平走进屋内。
“怎么是你?”顾颜艳见后也十分惊讶,不解地看向张易和熊一平。
“魏公公,请坐吧。”张易没有回答,礼貌地请人坐下。
魏忠贤解下斗笠、正襟而坐,脸色青里泛红、神态疲惫。良久,方才开口道:“我命人找了你们一年,没想竟会在此时、此地遇见,看来老天终归不愿成全。”
熊一平认为他在言语威胁,怒不可竭地呵道:“少废话,外面还有多少人,干脆全叫出来。灭不绝你们算我白活上下五千年。”
听闻此言,魏忠贤一如往昔般咯咯咯地笑了,他指着熊一平说道:“你身手不错,可不如他聪明。”
张易倒了杯热水递给魏忠贤道:“公公怕是穷途末路了吧,我算着,日子也快了。”
魏忠贤不置可否道:“信王!咯咯咯,先不说他。这一年多我一直想找你,开始是想找你们要来岁月永驻的办法,后来却越来越想弄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当年你在先帝面前说的那番话,初听无非是些虚妄保命之言,可如今想来就像你早就知晓会发生什么似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