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
曹品跟着陈利亚,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也觉得这首诗确实有点辣眼睛。
他转头,看见纸上字迹毫无章法,如同黑色藤蔓随意攀爬。
“把你扔到采石场哐哐哐哐?这是什么意思?”
玩具熊百度了一下。苹果最新发布的神经仿生芯片是A12,每秒运算速度已经高达6000亿次。它是A33,可还是耗费了足足0.1秒,才艰难地从一大摞无用广告和推送中筛选出关键信息,试探道:
“大概,和’把你扔到床上啪啪啪啪’是一个意思?”
陈利亚、曹品:”……”
“对了,少爷。”
曹品从怀里拿出一个叠成小团、用保鲜膜缠得紧紧的东西:
“牛顿似乎发现了什么,它从案发现场回来后,给我叼来了这个,因为身边一直有警察,我没机会给您。”
陈利亚靠在椅背上,阖着双目,没有一点要接的意思。
曹品已经习惯了自家少爷这种连呼吸都觉得多余的懒惰,自己伸手拆开,血腥味一下弥漫出来。
……等等,血腥味?
陈利亚食指抵住太阳穴,对前面的一人一狗道:
“你们又把别人的原件偷出来了?”
桥豆麻袋!!!这是居然是死者证物原件???
曹品张口结舌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随即迅速镇定地推卸责任:“不干我的事,少爷,都是牛顿的主意。”
牛顿一爪子踩在油门上,骄傲地:“嗷呜!”
曹品:“……”
“真了不起。”
陈利亚抬起眼:
“一只狗都能给你出主意?我是不是该把你的工资给它?”
曹品立刻肃然:“虽然都是牛顿的主意,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首先,据我推测,牛顿是把朴警.官当成了大老鼠,两者的气味都有点馊。其次,我不该总是训练它抓老鼠,以至于它形成了条件反射。虽然牛顿在抓老鼠方面的确非常有天赋,老宅邸里老鼠也的确太多了,您又不让养猫,按照一只大母家鼠三个月即可受孕,每胎平均出生10只小鼠计算,10只小鼠三个月后即可几何倍数生出100只小鼠,那么总共就有111只小鼠,111只小鼠三个月后……”
陈利亚:“……够了。”
这种完全抓不住重点的叙述,和彻底错误的几何倍数计算方式让人难以忍受。
“我不关心责任在谁,我只关心谁承担责任。”
两边街道飞快逝去,他展开纸条,神情不动:
“《刑法》第307条第二款,帮助当事人毁灭证据,情节严重的,可以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你们两个自己讨论出结果,再告诉我解决方案。”
大狗摇摇尾巴,开心地:“汪!”
曹品:“……”
让他和一条狗讨论解决方案?
难道真的要去拘留所几日游吗?
不是,拘留所条件那么差,让他怎么忍受?他们被单质量好吗?太粗糙会不会伤到他娇嫩的脸?他们的WIFI速度够快吗?不够快他的Dota怎么办?
曹品被这可怕的前景吓到了,内心慌得一批:
“难道您就这么不管我们了吗?”
“不管。”
清透日光渗过车窗玻璃格档,落在他修长无节的手指上:
“为了一只狗、和一个能被狗牵着走的管家去和警方交涉,让我觉得匪夷所思。”
曹品、牛顿:“……”
陈利亚不再管他,慢慢抚摸过纸张纹理。
眼睛是多余的。事实证明,只要推理足够严密,仅凭剩下几种感官匹配的线索,一样可以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甚至,破案所需。
比如这张纸。
两边毛口,手感松软、纤维疏松。是再生纸,却比市面上贩卖的要粗糙,纸张内里也凹凸不平。长宽尺寸分别是52.5和74.25mm,基本确定这是把一张A4尺寸纸张对折两次后裁下的四分之一。
不过……
四分之一?再生纸?
“国王戴着半只王冠,老鹰叼着蚯蚓飞。”
玩具熊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说:
“这可真是个血腥的爱情故事。”
“这么多东西摆在眼前,你却只能看见爱情故事?”
陈利亚把纸张凑到鼻尖,仰头轻轻嗅了一下,像嗅一朵玫瑰花:
“一封信件可以透露的信息,远比内容本身呈现的多,如果你没能发现什么,只能说明你的代码逻辑还需要完善。”
“……哦。”
玩具熊又开始消沉。
这时曹品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不敢打断自家少爷的思路,小声接起电话,半晌,脸色发白地转过头来:
“是朴浦泽警.官的下属小刘,大概是问证物失窃问题,少爷,您要听吗?”
求不听求不听!
可他话音未落,手机里陡然窜出朴浦泽的声音,大得连陈利亚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洗手间是敞开设计,我们刚好看见你拿着杯子从隔间出来,千万别再和我说洗杯子,谁洗杯子会到隔间去?难道你用马桶水洗?”
陈利亚抬了抬眼皮,曹品立刻把公放打开,同时敲了敲电话示意小刘别作声。
“我已经在配合你们了,警.察叔叔。”
下一秒,一个像被烟熏过的嗓音,带着与生俱来的、沙哑的氤氲,穿过几公里的距离,在狭小空间里响起:
“但女厕所我不能去?这条走廊我不能走?”
“可你作案了。”
朴浦泽也是审问的老手了,没什么不好,就是一遇到女人就有点外强中干,此刻正和蔼地吓唬道:
“小姑娘,你们玩金融的,能没案底就没案底。何况,死的是你的同事,你难道就不关心?”
李维多:“不关心。”
朴浦泽:“……”
“不仅是我,你可以问问整个公司,谁关心?”
她没有半分惊慌,甚至听得出一点笑意:
“何双平是公司元老,是CFO,还在M&A做了七年MD,说起收入,可能比许总还高。而且M&A你们懂的,一年到头脚不粘地,他老婆在产房里生孩子,他还连夜赶去L.A谈LBO,他父亲病重在床,他还在熬他的空壳并购,差点和他上了法庭。至亲尚且如此,更别提我一个小小的MD私助,一年见到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实在谈不上关心。”
朴浦泽:“……”
投行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么?
但就算他大学英文差点没过六级,也知道,这种showoff自己vocabularyquantity的行为,只能说明她的professionallevelisnothighenough,否则有本事把verbtenses一起带进来啊。
隔行如隔山,他敏锐地从一堆完全听不懂的英文缩写里找到重点:
“你的意思是,何双平和你们许总的关系不怎么样?”
“我只知道他和我关系不怎么样。”
李维多面上滴水不漏:
“剩下的,我不清楚,如有需要,请咨询我司法务。”
“你司法务正在被审讯,没空管你。”
朴浦泽微微笑了:
“我都听说了,你们许总半个月前在会议室,当众和何双平吵过一架,还让他回家吃软饭,对不对?”
“我不清楚。”
“你最好清楚。”
朴浦泽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
“别人清清白白,你可有案底在我手里。”
“哦,案底?”
李维多神情无辜:
“你吓到我了,我有什么案底?”
“等我把证据拿出来你就凉了,小姑娘,窃听公安机密是可以被扣留的,明白吗?”
明白吗?
好久没人这么和她说,明白吗?
女人似笑非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
不知为什么,她这样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睛让他想起某种蜥蜴。哪怕笑着,也莫名有点瘆人。
而这种感觉,非常熟悉。
他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麻烦先拿出证据,再来和我谈’明白吗’三个字。”
下一秒,她向后靠在椅背。
黑色眼珠,雪白皮肤。她眼妆很淡,是落日的颜色,眼尾轻轻扫过,无端有种天真的妩媚:
“明白吗?”
“……”
谁都知道,金融业和律所的人最难搞,一个个滑如泥鳅,使人头秃。偏偏对方还是个半大小姑娘,弄哭了他还得自己哄,太麻烦。
“洗手间隔间没有盥洗池,口大底小的杯子可以把声音放大。你随身还带了一只气球,我猜是想增加杯底和墙壁的接触面,只是没来得及用。”
朴浦泽盯着她:
“越是小罪,越容易定罪。当然,这点破事我不能把你怎么样,让你去派出所两日游还是做得到的,人活着就图个无病无灾,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临时审讯室里,李维多漆黑长发垂落,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又笑了起来。
朴浦泽被她笑得有点头皮发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此时此刻,他分明只看见她蜷缩在椅子上,小猫一样,换个场合,还有点可爱。
“所有发生在洗手间隔间的事,都是很私密的,非常私密。”
李维多换了一个姿势。
她穿着黑色长裙,这样双腿交叠而坐,脚踝就从黑色裙底微微露出一截,像风信子细长的茎:
“警.察叔叔,你确定想知道,我在洗手间隔间里,对一只粗柄杯子,做了什么?”
朴浦泽:“……”
陈利亚:“……”
朴浦泽的手下小刘隔着窗户气笑了:“这女人欺负我们头儿年少不更事呢。”
二十九岁年少不更事的朴浦泽,迟钝一秒才意识到她在隐喻什么,脸色一下爆红。
陈利亚没说话,只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戒指,微垂眼眸倒映着车窗外流走的街灯,隐约间居然给人一丝带着笑意的错觉。
不,这可不是单纯的欺负。
先偷换概念,再转移视线。她说的那段关于何双平的话,满是破绽,刻意到,简直像在故意剥开给警方看。
怕是连朴浦泽“刚好看见你拿着杯子从隔间出来”,也是她故意的。
所以,不是朴浦泽在给她下套,是她在给朴浦泽下套。
他抓住了她,而她反过来利用他。
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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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使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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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我其实超级怀念第一本下面一边倒把女主骂出血妈嗨的情景,甚至能在床上看得哈哈笑出来,会不会显得有点鬼畜的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