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

童子

屋内漆黑一片。

无疆并未察觉到屋内有任何活物的气息,迅速闪入屋内,合上门。

屋内飘着一股松脂燃烧后的淡淡味道,书桌上摆着一叠叠书稿,几乎都是关于医药。

最中间的淡黄色纸张之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富贵有命,生死在天。”这略带颓唐意味的八个字,却被写得雷霆万钧,风驰电掣,可以看出下笔之人的不甘和野心。

转过桌角,无疆一一摸索床底,书柜,无丝毫特殊之处,更未发现任何机关。

她当即出屋,将房门重新上锁。

沿着厢房逐渐摸索过去,路过厨房,一个老妈子正在添柴煎药,药味从房中传出,无疆正欲去查看,忽然一道黑影从前门穿来,拂花而过。

此人轻功极好,轻功好的人一般善于追踪,善于追踪的人一般更善于反追踪,无疆故意落了一步尾随其后。

那道黑影穿过两道拱门,陡然停在门外,单膝跪地,还未通报,便听到如沐春风般得嗓音,淡淡道:“进来。”

黑衣转瞬间单膝跪在了朱管家身前:“人在将军府,已惊动西宣上下。”

“延武?真会挑人。”他虽是相貌平平,笑起来的时候却有种独特的魅力。

“张伯,看来我们要搬家了。”他对着那个相貌古怪的老者道,从容不迫。

那老者未开口,声音从腹部传出:“老奴听候安排。”

胡老大捂着腿半跪在地上,听到搬家二字,惊惶道:“朱管家,带上我!带上我!”

朱管家点头示意:“张伯,我把他交给你了。”

张伯耷拉着眼皮走到胡老大面前:“跟我来。”

胡老大看到他瘆人的脸有点不寒而栗,猜不透交给他是什么意思,可此时也不敢询问或者反抗,只得拖着残腿跟上眼前这个佝偻背影。

“阿影,下去准备一下。”主管家道。

黑影转眼消失。

朱管家走出大厅,无疆远远地跟着,不敢太近,这人深不可测,步伐明明不像是有武功的,可是黑影骤然而至悄无声息,他却能第一时间感知到,没有武功的人,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听力。

他慢慢地往回走,走回原来的房间,从袖中掏出一把金色钥匙,轻轻插/进锁孔,小小得往右扭动,咔嚓一声,应声而开,他打开门,走进这个漆黑之地,反手合上门,隔绝了无疆的视线。

在无疆的视线之外,他倚着门,在黑暗之中将锁举至眼前,仿佛能看见一般,轻轻摩挲,眼眸渐渐与这漆黑融为一体。

无疆静伏暗处,等待屋内之人,别人都叫朱管家,如果他真是管家的话,这所宅子还应该有一个主人,可是从方才至今没有一个权利凌驾于他之上的人现身,连搬家也只是他当场的一句随意吩咐,难道朱管家真的是执掌这个家?

她本打算再去宅子里搜一搜,可自从她发现了那个影子一样的人后打消了念头,也许这里的护卫并不少,只是她看不见,那些人跟她一样在暗处,伺机而动。

盯着老大就好了,她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无疆等得有点久,久到她怀疑里面有她不曾发现的暗道,人可能已经从暗道里逃走了。这宅子静得异常,在她尚存的短暂记忆里,搬家或者逃亡都该是兵荒马乱,动静很大的。这么大一个宅子,若是住得久了,也得有不少东西需带走,为何会没有一点动静,好像这是一处无人居住的荒宅。

正思索着,无疆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烟味,她抬起头,看到周围升起几缕细烟。

此时此刻,这所宅子理应不会有人想着去做饭。

烟越来越大,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炊烟,而是燎宅之烟,有人要放火烧宅。

不过她未动身去瞧个究竟,她跟自己打了个赌,就赌那位朱管家还在里面。果然,不多久,被唤作张伯的佝偻老人行至门前,轻轻道了声:“一切已处置好。”

门从里边缓缓打开,朱衣管家两手空空地出来,道:“走吧。”

无疆正欲跟上去,隐约间几声呼救传入耳内,细细小小,似是孩子的声音,从西侧传来。

这边朱衣管家和佝偻老人不紧不慢地沿着长廊,快要穿过石制拱门,那边时断时续的飘来孩童声音,且渐渐低落,几欲消失。

无疆看了一眼那位一直从容不迫的朱衣管家,他的面容依旧平静,这种平静里透着难以言喻的自信,这种自信让无疆觉得就算她现在跟上去,也终是一无所获。

她飞身朝西边掠去,声音渐渐清晰,发现声音是从西厢一间普通的厢房传出。

火势已经很大,火苗包围屋顶,无疆看到身旁有一个水缸,她脱下外套,浸入水中,湿透后穿回身上,撕下一片滴水的衣角掩住口鼻系于脑后,冲入被火包围的厢房。

屋中央有一个洞,洞下蜿蜒着阶梯,声音正是从下方传来,逐渐低弱。

无疆进入洞中,沿着楼梯走到底下,刚一着地,就发现地上趴着一个人,脖子歪斜,眼神狰狞,四肢以奇异的方式扭曲着,走近才看清是胡老大,已经死了。

滚滚浓烟扑鼻而来,无疆虽是蒙着带水布锦,仍然感觉刺鼻,火势楼梯烧下来,灼得皮肤生疼。

不远处有一个铁牢,里面隐约趴着一团人,却不再有声音传出,浓烟阻绝了视线,只能看到他们趴在地上一动未动,其他的看不真切。铁牢上的铁柱烧得发红,门未上锁,无疆一脚踹开,上前才看清里面的确都是孩子,一共有五个,横七竖八伏在地上。

火开始包围洞口,楼梯被烧了半截,已经是半大的孩子,她一次最多只能抱两个孩子飞出去,火势渐大,耽误不得,当即走向最近的一个,扶住背部翻过身来,小男孩的脸被火熏得发黑,她伸出两指往鼻下一探,竟是毫无气息,终究是来晚了,无疆有几分自责,可就在此时,那紧闭的双眼睛骤然睁开,黑白分明,亮得惊人,嘴角一挑,与此同时一把尖刀自袖口滑出,猛得她向心口刺去。

一切来得太突然,尽管无疆见到刀光反应过来立马推开怀中孩童向后掠去,还是被那把突如其来的尖刀划破左肩,流出鲜血。

那个原本趴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小孩此刻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只手还握着刀,映着烈烈火光,笑得一脸童言无忌:“小哥哥,没吓到你吧。”

无疆捂住左肩:“你是谁?”

小孩突然不笑了,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妈妈说不能相信陌生人,他们问你,你也不要答。”说完他又歪头笑,“不过,如果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如果你有命猜的话。”他的眼神陡然狠戾,映着尖刀的冷光扑向无疆。

飞身扑去的同时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蚕丝面罩,扣于脸上,遮住口鼻。

他身高只及无疆腰部,扎着孩童发髻,看着七八岁的单纯模样,出手却是招招狠戾,仿佛有几十年的功力,跟先前无疆遇到的人完全不同。

他个子虽小,身法却是灵活诡异,无疆居高临下,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被逼得步步后退,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这是应该算是无疆醒来之后跟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手,她不知道自己功夫到底如何,对自己会哪些招式更是毫无预估,缺乏经验必须集中注意应对。

小童子原本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渐渐收敛,他明明占据着上风,心底却越来越沉重,眼前这人很奇怪,刚才伏地听其脚步声,似乎武功并不高,不可能会躲开他怀中的致命一击,他名簿上的大部分人就是没有躲开他的偷袭而在第一招毙命。如此短的距离,面对一个幼童的突然袭击,常人大都在惊诧之下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尖刀已经深入心口,就算不死也重伤,但是她的反应竟然那么快,立马反推后退,刀连胸口都未碰到,只划破肩上一点!

此人是谁?这世上能避开这致命一击的绝非无名之辈。

但他此刻无暇思考,只得立马上前追击,她的防御看起来很弱,可是他的每一击几乎都落空,而且都被堪堪避过,不费多余的力气出多余的招式,攻击弱她弱,攻击强她强,仿佛是个无底洞,不知上限在哪里,但是她不攻击,不知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攻击,还是压根就不会攻击!

火烧毁整节楼梯,上层的木质地板也卷起烈火,啪嗒一声,一块木板从上面掉了下来,带着还未燃尽的火,要是上层梁柱倒塌,能把整块木板都砸下来,饶是他们身份武功,在底下多呆一刻也是危险。

他出手更快更狠,必须尽快解决眼前之人。

无疆也加快身形,眼前之人十分难缠,难以摆脱,而烟尘更重,牢内孩子再待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她右脚反踢,一个回旋,趁机脱掉尚有水气的外衫,飞过去盖在孩子的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还击。

等她还击完转过身来,他忽然发觉她神色变了,冷漠而冷静,目光锋利。

她不再防守,招招袭来,招招致命,一时竟分辨不出杀人者谁被杀者谁,两人动作快得惊人,忽然空中一个对掌,震得楼上地板塌陷,一块砸向昏迷的孩子,带着烈火,无疆立马飞身去救,就在此时被身后童子趁机一刀划在腰侧,瞬间鲜血直流。

拼着身后被偷袭,腰腹中刀,她终于及时赶到踢开木板,护住地下的孩子。

小童子咯咯咯地笑:“真是善良的小哥哥,舍己救人看得我真是好感动哦。”

他说完也不乘胜追击,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腰间的血不断流下,嘴角又重新翘起,很是满意。

就这样好了,她没有面罩护体,很快就会呼吸不畅陷入昏迷,而且他那一刀划得很深,如果不及时止血,也同样会失血过多不支倒地,他占尽上风,不必急着出手,他享受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

无疆明白此时的处境,自己不动手,会越来越处于劣势,但是在双方都有准备的情况下,先出手容易暴露破绽,反而失了先机,但她腰间的血越流越多,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她必须速战速决。

就在无疆准备出手之时,洞口忽然吱地发出声音,两人同时望去,洞口骤然跃下一个人来,一身蓝衣,衣袂飞扬。

来了一名陌生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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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字数达到3万,故周二周三停更,等周三晚排完榜单周四加更,咱周四早上九点准时见,大肥章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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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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