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天造地设好姻缘
云低进了府时，桓伊已经见过了谢中丞。
云低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谢中丞说的，只见谢中丞乐呵呵地亲自将他引到后园，然后对云低说：“叔夏来接你们了，你快点收拾收拾去吧。”
云低瞠目结舌。怎么？就这么一会儿，桓伊就把前因后果给说清楚，让父亲接受了？
云低惊得说不出话，谢中丞还催促着：“快去吧，叔夏的母亲还等着你们呢，莫要失了礼数。”
云低这才动了动嘴唇，又不知该问什么。只好看向站在谢中丞身旁一直没说话的桓伊。
今日天气好，他一袭竹青色广袖春衣，衣料子轻薄，在微风里摆动出一派玉树临风之姿。见云低看他，就弯了眉眼，温声道：“阿云，我来接你们了。”
云低抿了抿嘴，问父亲：“阿迟今日不是见先生吗？这会儿走了怕是不好吧？”
谢中丞摆手道：“程先生是我故交，从不在乎这些虚礼，不妨事。”
云低无话可说，只好应声带着水月去收拾东西。
回房路上，水月压着声音却压不住兴奋地说：“女郎，我们这是要搬去桓郎君府上了吗？要去见桓郎君的母亲了吗？天啊，女郎你这身衣服太素净了，我们得赶紧换一身……”
水月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云低是一个字也不想接。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怎么除了她，大家都觉得很理所应当？云低又回头看了桓伊一眼，他仍站在那陪谢中丞，言笑晏晏，君子端方。
罢了，阿迟去见祖母是相当的，自己只是去陪阿迟的。这么想，云低觉得适宜多了。
云低到底拗不过水月，还是换了身衣服。她喜白，一柜子衣服多是白色。水月说初次见长辈，白色不吉利。左挑右选，好不容易从压箱底的地方掏出一套水红色的垂髾服，硬按着云低给她换上了才满意。
去桓府路上分了两辆马车，水月和云迟同乘一车。桓伊自然而然地上了云低乘坐的那辆。
一路上云低都觉得不自在。桓伊的的眼神一直似有似无的停在她身上。
云低不由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不是水红色太扎眼了？还是垂髾服太繁复了？抑或是脸上的脂粉涂得重了？
她心里有点后悔，不该任由水月摆布的。这丫头今天兴奋过头了。
桓伊看着云低一会儿扯扯衣袖，一会儿抚抚脸颊，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一笑，云低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也不抬头，只余一个发顶一动不动杵在那。
桓伊忍着想抬手揉她一揉的冲动，起身挪到她旁边。附耳低言：“阿云这身装束美极，我忍不住要多看几眼。不要紧张。”
云低侧头看向他，眸子澄莹，颊上晕红，“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声音不同于往常的淡然，带着点小孩子赌气一般的倔强。实在太可爱，忍无可忍，桓伊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
云低蓦然瞪大了眼睛，有点懵然。
桓伊笑了，声音一如高山流水般空灵净澈，极悦耳。说的话却招人羞恼，“丑媳妇要见公婆才紧张，阿云这么漂亮，自然不紧张。”
云低连他刚才捏自己那一下子也顾不得了，气道：“什么丑媳妇见公婆？”
桓伊摇摇头，“我都说了，阿云不丑。”
“不是丑不丑的，”云低气结，“你，你说什么见公婆？谁要跟你去见公婆？”
桓伊摩挲了一下光洁的额头，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才说：“也对，不是见公婆。家父去世的早，家里只余母亲一个了。”
他一副霁月清风、皎皎君子模样，说话却像个无赖。
云低气得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再混说，我就不去了！”
桓伊就势倒在车厢壁上，摆着手道：“不说了。”
云低扭过身，不再看他。
安静了片刻，就听桓伊似乎是从车壁上起身，低低地“嘶”了一声。
云低瞟过去一眼，正好看见他捂了下背上的伤处。
车壁上包了厚布，何况那一下也不重，应该不至于伤着他。但他那伤口云低亲眼见过，属实严重。本来不想理他的云低，还是忍不住问道：“碰着伤口了吗？”
桓伊蹙眉点点头，一副忍痛模样，说：“不碍事。”
他的伤是差点要了命的，这么月余时间，自然不能全好。云低有点后悔推他那一下。
可这会儿说什么也迟了，云低扶住他的肩帮他坐直，说：“我来看看。”
桓伊乖顺地侧过身去给她看。
车内不太明亮，云低凑近了去看他的衣服外有没有渗血。两人挨得太近，呼吸都在咫尺处，云低闻到他衣服上有淡淡的熏香味道，似是一种草木香气，极清冽。轻轻抚过去，他后背的衣料干净平整，没摸到有血迹。云低犹豫了一下，说：“这样看不出什么，若不然你脱了外衣我再瞧瞧？”说着她就伸手想去帮他脱外衫。
桓伊按住她的手，看了她一眼，说：“不用看了，没事。”
他呼吸有点急促，云低怀疑他在硬撑。皱眉问：“真的没事吗？”
桓伊叹了一口气，把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拉下来，道：“真没事，阿云。”
明明是他装受伤博同情，怎么最后倒弄得他自己手足无措？桓伊头痛的想。
到了桓府时，云低还记挂着此事。一下车就告诉祁连，丞相大人好像伤口不太好，让他去请个医来。
桓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去吧。”
等云迟也下了车，云低怕他认生，忙上前牵住他，桓伊就自觉站在云迟的另一边。三个人并肩朝桓母的住处走去。
水月跟在后面，内心再一次激动不已。就该是这样嘛，她家女郎和小郎君，早该有个人护着。一家人整整齐齐，赏心悦目。
初春时节，桓府草长莺飞，鸟语花香，还有潺潺流水相映成趣。人走在其中，颇为惬意。云低却有点无心赏看，她正纠结着一会儿要不要把云迟送到门口就走。突然瞧见迎面走过来一行三四个人。
一位温和慈善，衣着贵重的老妇人，后面跟着两个年轻婢子和一个仆妇。老妇人人未到声先至，“这可是我的阿迟到了？”
她声音难掩激动，脚下也跟着疾行了几步。来到云低他们面前站住，满眼欢喜地细看着云迟。
桓伊做了一礼，说：“母亲怎么出来了。”
桓母也不看他，随口回道：“我在屋里也坐不住，出来迎一迎。”
云迟乖巧的行了大礼，道：“阿迟拜见祖母。”
桓母赶忙扶住他，激动得抹着眼睛，嘴上哎哎应着。
云低站在一旁，有点不知所措。若是主动行礼，好似是故意引人注意——桓母认云迟这个孙子，并不一定认同她；但不行礼好像又缺乏礼数。
正踟蹰着，就被桓伊拉着手往前带了一步，他甚为郑重地介绍道：“母亲，这是谢氏云低，阿迟的母亲。”
桓母目光依依不舍的离开云迟，看向云低，温和的点点头，恳切道：“真是个好孩子，你受苦了。”
云低怔了一下，连忙行礼，说：“云低见过伯母。”
桓母是大族出身，一举一止都谦和有度。她带着几人往院内走，一路眉开眼笑地同云迟说话，还不忘间或和云低聊两句。看不出一丝一毫对云低的轻视。
但云低不敢多想。毕竟聘则为妻奔为妾，她连个妾都不算。未婚生子，说到底任谁都会看不起。桓母礼遇她，或许是因为自身的素养，或许是为了云迟。左右不会是因为看得上她。
谁家做母亲的会愿意儿子娶一个未婚生子的女郎呢？
等等……想到哪里去了……云低脸一热。
肯定是被桓伊那句“见公婆”给魔怔了。
云低顿了顿足，横了一边的桓伊一眼。
桓伊见她停步，也停了下来，低声问：“怎么了？”
云低握了握袖口里的拳头，说：“无事。”
桓母带着云迟走在前面，听见动静也回头瞧了瞧。
只见红衣女郎面含嗔色、双目微瞠，青衣郎君眉眼弯弯、温柔带情。两人站在那，男俊女俏，比这春色还要夺目，实在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桓母笑得更开怀了，拉住云迟加快了点步子，说：“祖母带阿迟去看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