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雨落月明俱不知

第173章 雨落月明俱不知

桓伊是接了谢中丞的信,特意推掉衙门的事赶来栖霞山的。

公事总有处理的时候,陪伴妻儿他却缺失了太久。

哪知道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他若再早来一会儿,兴许阿云就不会受伤了。

桓伊有点懊恼。

但是云低没当回事儿,简单包扎了伤口,下午还去山上采了些雨花叶,预备带回去自己制茶。

等兴尽而归,已经是天色将幕。云低让人驾好了马车准备下山。云迟手里提着个竹笼子,里面装着那只瘸腿野兔,他刚要叫人把兔子装到车上,桓伊就走上前阻止道:“阿迟,你娘累了一天,又受了伤,你别吵她。你和水月去乘我的马车。”

云迟提着竹笼子瞧了瞧已经上车的母亲,心里有点委屈。小声道:“我不会吵的,爹爹。”

“你不吵,也能保证这兔子不吵吗?”桓伊板起脸,对这只瘸腿野兔十分嫌弃,“且况这畜牲脏臭,你执意要带回去养,就你自己去受着,别连累你娘跟你一起受罪。”

云迟小嘴儿瘪了瘪,把竹笼子往身后藏了点,生怕爹爹夺走,也不敢再说要与母亲同乘。“好吧,爹爹,我跟你一起去乘你的车。”

“我也嫌臭,我观水月颇喜欢这畜牲,让她与你同乘吧。”桓伊一甩衣袖,自己转身上了谢府的车。

云低见桓伊一个人登车,诧异道:“阿迟呢?”

桓伊面不改色:“他怕兔子太臭熏了你。与我换了马车。”

方才父子两人说话时离马车还有几步距离,因此云低并不知道桓伊是在胡扯,十分欣慰道:“阿迟这孩子细心。”

桓伊哼了声,“细心就不该把那畜牲带回去。未开化的东西,难保哪日再起了野性伤人。”

云低啧了一声,“你行了,今日脸色给了阿迟不少。他才多大,爱玩点不是正常?何况他一定要把兔子带回去,是可怜那兔子瘸了腿。”

桓伊没接腔,面上仍是一副不以为然。

云低纳罕,“你平时不是最纵容云迟?为何这次却这样不依不饶?”

桓伊气得不轻,怎么还显得他小器了?若非因为她伤了手,他何至于这样生气?但这女人不懂自己的心意,还怪他小器!桓伊负气道:“是对他太纵容了,以后都当严厉些才是!玉不琢不成器,男孩子就不能太惯着。”

云低不明白他为何发火,但桓丞相一向波澜不惊,此次一反常态,大概也是因为关心则乱。云低瞧他胸膛起伏,确实气得不轻,便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道:“欸,不要这么生气嘛,小孩子慢慢教就是了……”

她声音软和,受了伤的手攥着自己的衣袖,巴巴看着自己。桓伊再也气不起来,叹了口气,拉过她缠了纱布的手包在掌间,道:“阿云怎么从来不心疼自己?”

云低还想着怎么劝他,突然听他说起自己,愣了一愣。

桓伊轻轻捏住她手又细看了一遍,问:“真的不疼吗?”

疼是肯定疼的,但云低自幼坚韧,小伤小痛从来都是自己扛着。此刻被桓伊问起,心里突然起了点异样的波动。这点波动牵扯着云低的感官,让她觉得自己手上那个小伤口好像真的疼了起来。

云低歪了歪头,轻声道:“疼。”

那声音又娇又柔。

桓伊面上一滞,抬头看向云低。

只见这小女子正歪着头在打量自己,好像在期待自己的反应。她瞳仁极清澈,眼睛里像盛了一汪水。桓伊看得口渴。

不由自主地靠近她,然后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车厢不宽敞,没有打开车帘,本来就有些闷,两个人贴在一起,更觉得燥热。车轮滚动的声音让云低觉得不安,伸手撑在桓伊胸前推了推。桓伊却握着她的手拉到头顶,顺势将她压倒在车厢里。云低再没力气反抗,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车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把车厢里细微的声响遮掩的干净。车外清风细雨,温度渐渐降了下去,车内却越来越热。

直到马车突然停住,两个人才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桓伊的额发濡湿,衣襟散乱;云低更是眼角都红了,发髻松垮着,簪子珠钗都不知去了哪里。

马车突然停住,应该是出了什么突发状况。他们乘的是谢府的马车,按理应该云低去问怎么回事儿。但桓伊抢着先开了口,他稳了下情绪问:“何事?”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拿锦帕擦了汗,整好了衣襟,把云低挡在了身后。

赶车的车夫在外面禀道:“大人,前面有山石被雨水冲刷了下来,阻了山道。”

桓伊侧首附到云低耳边说:“你在这儿待着,我下去看看。”

云低脸上红潮未退,轻声“嗯”了一下。

她嗓音不再是先前撒娇时那种又娇又软的清亮,变成了一种微微沙哑的无力低语。

桓伊看了她一眼,起身下车时停了一瞬,又回头说了一句:“乖阿云,不要说话。”

云低迷惑地抬头看向他,“嗯?”了一声。

桓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转身下了车。

为什么不能说话?云低带着满脑袋问号整理着发髻和衣服。上次亲完不许睁眼,这次亲完又不许说话……这人怎么这么多怪癖!

车外面还在下雨,不算太大,按理应该不会出现山石滑坡。但路中间堵着的巨石着实不小。桓伊抬头朝上看,看见半山腰一棵老槐树被拦腰碾断了,老槐上面是一个巨坑,大概就是这石头原来的位置。应该是经年累月被风吹雨打,凑巧今日下雨,泥土松动后再也撑不住这巨石导致的。巨石体积太大,挡住了几乎全部的山道,马车肯定是过不去了。天色已经沉下来,又下着雨,随行人手不多,这会儿清理巨石也不太现实。

现在要么是退回山上留宿一晚,要么只能解了马车,骑马下山。

祁连已经走了过来,对桓伊道:“郎君,是否要骑马下山?今日下午那两个人就要吐口了……”

桓伊看了看身后的马车,沉吟片刻道:“你骑马下山去点人,连夜清理山道。等清完了去上清寺找我。”

这意思是要留下来陪云低母子。

祁连忍不住提醒道:“王良此刻应该已经得了风声,今夜可能就会动手。郎君……”

桓伊面色不变,“早就部署好的事,如若还要我去看着,那你们都不用办差了。”

祁连不敢再多话,领命离去。

桓伊看了看身后渐渐黑下去的山野,林木影影绰绰,在山风和细雨里呜呜作响。今夜建康城注定有人难眠了。

“先回山上。”桓伊吩咐车夫。

王良几乎是在刑部刚拿到口供不到半个时辰就得了信儿:刑部大狱里那几个氐人,有两个扛不住招供了——他们的主子是秦国皇子苻琳,此行与建康城一位大人物相关。

那几个氐人究竟是不知其详,还是不愿多言?究竟还会不会招供更多?

王良在廊子下站了很久。

夜雨微凉,打湿了他半边衣袖。王良伸手掸了掸,然后对候在身后阴影里的暗卫说:“把刑部大狱里那几个氐人处理了吧。”

此举冒险,但一劳永逸。

若任由那几个氐人在刑部大狱继续待着,他将永无宁日。

他不能再为了这点小事被困在建康。

自桓悦容回到西府,王良连着去信数封,跟桓温解释道歉,都没等到回音。王良在建康脱不开身,也不知道桓温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王桓联姻就此作罢,那自己这个王氏族长之位,恐怕就坐不稳当了。

所以他需尽快亲身去荆州和桓温面谈。

苻琳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现今又去了哪里姑且不论。王良觉得苻琳至少不会和桓伊合伙坑自己——苻法是桓伊所杀,苻琳恨桓伊是真的恨。只要苻琳不与桓伊合谋,那现在只要解决了这几个被抓得氐人就不必再担心了。

暗卫默不作声地行了一礼,然后领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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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云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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