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只有砰砰的砸门声传来,屋子里并没有任何动静。
刘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悄悄的走到小孩子身边,紧紧的抱住了他。
“你说,你把赵桂兰怎么了?她现在到底在哪里?”乔贤德声嘶力竭的质问。
砸门声一直不曾停歇,可是屋子里也仿若无人一般没有动静,乔贤德耐心耗尽,气急败坏的飞起几脚就把门直接踹开,紧接着屋子里传来嘤嘤的低声啜泣声、暴跳如雷的怒喝声、以及摔东西的碎裂声。
小孩子眨巴着纯真的大眼睛,好奇的站起身,准备走过去,被刘妈一把拉住,可是他双手握紧扶拦,刘妈怎么都拉不走,只能站在小孩子身边干着急。
小孩子倔强的拽紧扶栏,探着脑袋,通过房门没有关严实的缝隙,看向屋内,顿时瞳孔放大。
乔贤德揪着吴碧萍的衣领,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正嘶哑着嗓子咬牙切齿的咆哮。
“说,你自己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老爷,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吴碧萍强装镇定的回道。
“不要给我装蒜,告诉我,你把她怎么了?她现在到底在哪里?”乔贤德嘶吼。
“她那么大一个活人,我能把她怎么样?”吴碧萍梗着脖子,倔强的反问,并没有一丝害怕、退宿的痕迹。
“那她人呢?她住的侧院好端端的为什么就成一片废墟了?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乔贤德有些气急败坏了,眼睛都通红一片。
“我怎么知道,你凭什么来质问我,你是把她交到我手里了吗?”吴碧萍回瞪着,一点都不甘示弱,胸口快速的起伏着。
“你给我闭嘴。你已经是乔家名正言顺的太太了,为什么还要跟她过不去?这宅子里哪个人你不敢管的?”
“你也知道我是你乔家名正言顺的太太吗?那你为什么就为了那么一个戏子,就跑来对我大呼小叫,置乔家太太的脸面于何地?”
吴碧萍的话,彻底的激怒了乔贤德,他眼睛已经血红血红的,咬了咬牙,忍无可忍,掏出一把手.枪,直直的对准了吴碧萍。
“快说!”
吴碧萍有那么一刻的震惊,面色苍白,看着屋子里被摔的一片狼藉的地面,以及眼前那黑乎乎的枪口,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是吗?”
“是。”
“你开枪啊,那个戏子急着进门了,是不是?”
“住口,不要一口一个戏子的,你没有资格说她。先说说你自己,偷偷养的那个男人呢?”乔贤德咬牙切齿的问,拿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着,“给我带了多少顶绿帽子,你今天就给我说清楚。”
吴碧萍面不改色的瞪着眼前人,“我偏要说,那个戏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进门当乔家的太太,取代我的位置了吗?编造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来污蔑我,你居然还老糊涂的相信她?我勤勤恳恳的替你支撑着这个家,打理着乔家的生意,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你不用狡辩,更不用扯上旁人,像你这么歹毒的女人,我没有一纸休了你,已经对你很仁慈了。你既然嫁到乔家,所有的一切都得听我的,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是被赵桂兰那个小妖精迷得昏了头,一心只沉溺于温柔乡,大事小事一概不管,乔家的基业眼看着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你现在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指责我?还厚颜无耻的听信那个戏子的话来逼问我?”
“乔家的基业毁不毁,是我的事,你少管闲事,只做你乔太太该做的就行,安分守己一些不好吗?”
“闲事?我少管?”乔太太难以置信的看着乔贤德,“你刚才说过,我是你们乔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乔太太,兴儿可是你们乔家嫡亲的儿子,凭这我就有权力管这些。
那个狐狸精戏子算什么东西,她生的小杂种又算什么东西。”
乔贤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大声的呵斥道:“你给我住口!”
边说边攥紧了手里的枪,大拇指已扣在扳机上,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着:“你胆敢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有能耐你就开枪打死我啊。”
两个人气势汹汹的僵持着,互不相让的怒目瞪着对方,胸口皆剧烈的起伏着,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老夫人被吵闹声吸引到了楼上,来不及看满脸惊恐的小孩子一眼,就急匆匆的走过去推开房门,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面如土灰,惊惧的大吼一声,扑了上去,“你们两个干什么?”
“砰……”
一声枪响!
一切都归于平静。
……
乔世兴猛然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眼角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滚落。
他瞪大眼睛,毫无焦距的看了很久,眼神终于慢慢的聚焦,正对着的是熟悉的床顶,他扭头扫视了一眼,屋子里已不见了乔太太的踪影,屋内的陈设整齐而有序。
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刚刚又做了那些个困扰自己多年的噩梦!
这么多年来,他经常被梦中的大火或者枪声惊醒,每次醒来都大汗淋漓。
他缓缓的坐起身,收起双腿,埋头蜷缩在双.腿间,静静的平复着内心的波动。
过了很久,直到呼吸平稳,才抬脚下床,颤抖着双手,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从小到大,他一直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语很多,怎么议论他们乔家的都有。
乔世兴听到的都有很多个版本,像什么,乔老爷是因为家里一场大火导致心智失常,然后自暴自弃,放弃了自己。
乔家宅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不然怎么会一场大火刚刚好烧了一个偏院,还烧死几个人,然后乔家老爷不久也撒手人寰。
等等……
每当这种时候,乔世兴总是默默的走开了。
因为自己不得已的特殊身份,以及家世的悬殊,从小到大他都不能跟同龄的小孩子们一起玩耍,妈妈要忙于撑起整个乔家的生意,根本无暇分身来照顾乔世兴的成长,只能他自己一个人独自待着,看看书,画个画,写写字,再就是养养花、弄弄草。
久而久之,就越来越不爱说话,不爱出门。
一直以来,虽然乔太太陪伴乔世兴的时间不多,可是却格外的宠爱,凡事都是顺着他的心意。
他不想去上海市区,那就在老宅待着,有老夫人和刘妈贴身照顾;
他不愿意去学习钱庄、绸缎庄等等的经营管理,那就暂时不学;
他爱画画、写字,养花弄草,那就专门给他修一处阁楼,让他安安静静的做自己,随心所欲就是了。
可是再怎么样的千依百顺、百般宠爱,都消不去他内心深处的阴影,以及他身不由己的处境。
十几年前的一桩桩事故,就像是一把烙铁一样,烙印在了他的内心深处,更像是一把生活的大剪刀,剪断了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之路。
年少无知的他,曾无数次的追问自己的妈妈:为什么他就得过这样的生活?
乔太太总是低沉而无奈的告诉他:“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可能本来就没有答案,就像天要下雨,地要长草,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它就那样发生了。”
“弄不清楚的事情,就先放一放,指不定什么时候答案就自己冒出来了。”
他也曾经天真的问过刘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是妈妈在身边陪着的?自己的妈妈一年到头都难得见到几次,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他?
刘妈总是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太太不容易啊,一个妇道人家,硬生生的撑起了偌大一片家业,把摇摇欲坠的乔家,打理的风生水起,一天比一天好,她对孩子的爱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哎!”这时候的刘妈也总是会长长的叹一口气,接着解释:“在外面太太风风光光的,可是在家里,连个能商量大事的人都没有,更不用说有人能替她分担一下肩上的担子了,凄惶不凄惶啊?所以我们都要照顾好自己,不给太太添加额外的麻烦就好了。老夫人帮不上外面的忙,可是老宅这里,就从来不让太太过多的操心。家里的人都不容易啊。”
几次三番,乔世兴就不再追问,他知道妈妈是为了那些所谓的银钱在忙活着,那些事情比自己重要多了,所以从很早开始,他就发自内心里不喜欢那些金银珠宝。
“兴儿。”乔太太敲了敲门,亲昵的喊了一声。
乔世兴从愣神中被打断,收回发散的思维,放下杯子,眼睛扫过桌子放着的记者证,想起回来的路上,那突然而来的灵感,没有理会外面的敲门声。
抬脚走进隔间的小书房,研好磨,专心的画了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屋里的动静,乔太太不放弃一般的又敲了敲门,“兴儿,你醒了吗?”
乔世兴无奈,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进来!”随后漫不经心的喊了一句。
听到应答,乔太太推门走了进来。
乔世兴没有抬头,专心自己的画作。
看着乔世兴正在专心的挥毫泼墨,乔太太没有再出声,接过秋露手里的托盘,冷眼扫了正盯着乔世兴看的秋露一眼,示意她离开。
秋露会意,却被太太的冷眼扫的心中一慌,快速的点了点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看乔世兴画的认真,乔太太忍不住好奇心,悄悄的走上前,看着画纸上的半成品。
虽然没有彻底完工,可是已经能够看的出来是一个女孩子的画像,正在振臂高呼,满脸的热忱和激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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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看吗?连句留言都没有,我要自言自语了吗?(嚎啕大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