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麒灵被易恩阳扔到太阳底下晒着。
她干脆翻了个身,四脚朝天,被阳光刺得直流泪。闭上眼,暖洋洋的阳光逐渐驱走愤怒不甘等等负面情绪,她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倦意浮上心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日头越来越烈。
她睡了没多久就被晒醒,全身像裂开一样难受,嘴巴也渴得要命。“水……”下一秒,一盆水兜头浇下。
“咳咳咳!”
她翻过身,卡着喉咙剧烈咳嗽。
“大人说了,想清楚了就进去回话。”
她龇了龇牙。
于是又一盆水泼下,她的头发完全被冲乱下来,滴滴答答,无数细小的水流以她为中心四面八方蜿蜒而去。
她垂下脑袋,眼泪混在水中打转。
上辈子不必谈,这辈子除了受里正欺压,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即使被里正欺负时也没有现在这么无力,那时她还能想办法“仗势欺人”,但现在最大的“势”就在她的对立面。她讨厌兰妗、讨厌范建安、讨厌易恩阳、讨厌罗禹蒙……讨厌透了这里所有的一切。
她用力一抹脸站起来,转身走了。
“喂!你要去哪里,易大人还在等你回话。”
然而无论侍从怎么喊,她听而不闻,越走越快,顶着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从官署一路走回家,所过之处,人皆侧目,议论纷纷。
她去了谢府,就算谢泓不在,里面仍有少量人驻守,比自己家安全。
※
几天过去,麒灵官署内的公文堆积如山,已经严重影响到其他两位中书舍人的办公进程。张衍拉着罗禹蒙一起去找易恩阳。
“易大人,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下官绝没有置喙您私事的意思,但公务之事事关重大,是否有暂时变通之法?”对罗禹蒙使眼色,帮自己说话。
罗禹蒙开口:“兰妗就算了,谢家这玩意儿恣意妄为你也留着?”
“小孩子闹脾气罢了。”易恩阳不紧不慢道:“过几天就老实了。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些。”
但这一闹便是整整一年。
期间中书省空缺的三名中书舍人陆续到位,麒灵的代中书舍人之位始终悬而未弃,工作暂由张衍兼做。
人们在这时候终于确信易恩阳变了。
流放两年,强势归来,原以为会迎来一场血洗,孰料除了整顿部署和真相未明的先皇暴毙事件,他似乎性情大变,锋芒全无。无论对旧情人、政敌,甚至不听管教的下属,都包容得可怕。
看准这一点,范建安重新跳出来揽权,一点点试探易恩阳的底线,更在范家子弟的拥护下升任门下省左相,而此时易恩阳仍好端端坐着他中书侍郎的位置,没有一丝一毫要恢复右相的意思。
朝堂上形成两相对垒之势,咄咄逼人的范氏一族甚至气焰更甚。
※
张衍这日如常来找易恩阳抱怨工作辛苦,连去喝花酒的时间都没了,然后旁敲侧击提起一位同僚,能力不错,也颇有声誉,完全有能力帮自己分担一部分公务。
“谁。”
“刘通事,就是那位……”
“那位把公文带回家,被孙子撕破后自行伪造的通事舍人?”
张衍讪讪,“刘通事儿子没了,就剩这么一个孙子,自会疼爱些,但是其他方面……”
易恩阳:“中书舍人忙到连喝花酒的时间都没有,别说疼爱孙子。”
张衍被拒绝了不太高兴,小声嘀咕:“那也比占坑不拉屎的人强。”
易恩阳闻言放下公文,若有所思。
片刻后。
“你说得不错。”转头吩咐侍从,“去谢府带话,三日内不出现就永远不要出现了。”
话传到谢府,如意火急火燎地跑进屋找麒灵。
“不好了小姐,那位易大人派人来传话了!”
被窝里探出一颗鸡窝头,声音沙哑问:“什么话?”
“说、说什么让小姐不再、出现……”如意胆战心惊,“是不是要杀害小姐的意思?”
麒灵嗤笑。
“他想杀我用等到今天?”手撑着上半身坐起来,一股与被窝难舍难分许久时间的味道顿时溢散而出。
如意捂住鼻子眼泪掉下来,自家小姐太可怜了!曾经那么厉害的女大官,被人欺负到如今这般田地。
起床的动作再大一些,一些乱七八糟的读本从床上掉下来,不小心碰到床榻边的碟盘,碎糕点撒了一地。
床底下迅速爬出两只蟑螂围着糕点起舞。
“去、去!”如意企图吓走蟑螂,却被蟑螂迎面扑到袖子上,吓得尖叫连连。
麒灵歪头看着,嗤嗤地笑,趿着拖鞋踩死一只,帕子一拂,如意袖子上的蟑螂掉下来,同样惨死在拖鞋之下。
如意眼皮一跳,觉得自家小姐越来越……英伟了。
“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是。”
※
中书省和门下省近来时有摩擦。
自打范建安“雄”起后,范家子弟重新趾高气扬起来,年轻一辈的范家子弟更是不把易恩阳当一回事,认为他不过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甚至见不得光的病秧子。
这日,易恩阳正在与几位中书舍人议事,安静的官署外突然传来喧闹声。
张衍对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连忙跑出去查看情况。
罗禹蒙不悦道:“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知分寸。”
张衍笑呵呵说:“罗阁老才喜添一子,怎么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罗禹蒙的不悦顿时转为嫌弃,“都是讨债鬼,一天到晚吵得人烦。”
侍从这时快走进来禀报:“各位大人,听说是门上省来拿公文的人调戏女官,外面围了不少人,奴才没能挤进去看究竟。”
面面相觑。
要说这中书省的女官就只有翁家姐妹,众所周知她们是易恩阳的人,门下省的兔崽子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张衍不敢看易恩阳的脸色,桌子一拍怒道:“这些家伙怎么回事,不赶紧把人救下来还在那看什么热闹!”
侍从苦着脸解释不清,他不清楚省内的官员们今天抽了什么疯。
易恩阳眸中阴翳闪过,突然起身大步出去,其他人赶紧跟上。
围观的人看见他们,纷纷变了脸色急忙让开道,但更多挤在前面的人浑然不知长官来了,还在继续看热闹。
事件中心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正抓着女官的手腕不放,另一个人拦着她不让走,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脏耳朵的下流话。
女官看着年纪很轻,肤白如雪,颜若朝华,未施粉黛便是春意盎然。身量苗条,穿着九品浅青色官服,宽袖滑落一截,纤细皓腕被一只黑黄大手攥着,越发显得对方粗鄙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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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癌晚期,无可救药,自我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