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凄惨
“世间万般苦楚,爱难求,爱不得,心魔横生,地狱现世。”
陶山泽看着月牙吊坠上空浮现出的几行字,依托空气出现,又随门咣当一声消弭不见。
但他记得只有地狱二字刺目显眼,像是扎在皮肤上。
这熟悉感直刺入他的天灵盖,四周仿佛不是泥土糊墙的王府杂役院落,而是某种连呼吸都凝滞的杀伐战场,随着他的心念转动,剧烈的疼痛袭来,如同用密实的水封住口鼻,像是在警醒,却如同警告。
好在吊坠嗡|动,让他找回一些理智,他紧捂胸口,冷汗大滴大滴从他鼻尖掉落,顺手用袖子一擦,上面是汗水混合的脂粉。
朱公公大踏步走进来,白日的笑意全无,恨意不加掩饰,指挥旁边的两个侍卫将陶山泽拿下。
屋子只是王府后院久不住人最为偏僻的角落,砖缝中长出杂草,房顶缝隙大到可以看出外面阴沉的天色。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熟悉的走路方式,以及熟悉的院落。
只是今人非故人。
朱公公从一进门就闻到难以掩盖的脂粉味,不用猜都知道这死奴才又在琢磨自己的面容,他高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他,只是这兔崽子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没有如往常一样飞奔着过去迎接,难道是以为自己得宠了吗?
奸细的嗓子清清,刚要开口呵斥。
却听到他说道。
“等等!”
声音清冽,淡漠凛然。
目光看向他没有半丝黏腻,坦坦荡荡,直视他浑浊的眸子。
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手指简单地将衣服拢住,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明明是同样的衣服,明明是一样的妆容,还是那张魅惑的脸,但神态哑然清雅全无半分奴才相。
于是朱公公刚要说出口的叫骂戛然而止,他被这一眼惊得忘记说什么了!
他跟随王爷数年,在王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平日里找他认干爹的人不计其数,跪在他面前叫爷爷的亦是不在少数,平生只有他居高临下奴才的份,没有奴才翻身做主人让他下不来台的!
真是奇耻大辱。
朱公公暗暗想着,也罢,不急于一时,不消多,一个时辰,就能让他哭着喊着叫爹娘。
陶山泽胸口的月牙吊坠还在不住颤动,脑中万般记忆疯狂涌现,他记得自己虽然是一个普通凡人,但为了找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违背天道,以肉身进入地狱,突破重重阻碍,最终四肢爬在一座以尸骨组成的恶鬼山上。
所以现在他看到的其实都是幻境。
应该就是他急于想要翻越的山。
——恶鬼以念力形成的阻碍,只有从这里出去,也就是翻过了山。
但地狱中的幻境不同寻仙问道,恶鬼之所以坠入地狱之后还能兴风作浪,无外乎魔力雄厚,能够撼动人心,让人沉迷,或者迷失在地狱中堕落牲畜道,或者剔骨抽筋,进入恶鬼道。
反正能够善始善终,成功出去的凤毛麟角,更别提他一个普通到几乎要死的绝症患者。
但他显然已经明白了大半。
说难则难,说易则易。
好在他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吊坠。
他刚刚其实是进入了原主过往的经历,这个狐狸精爱慕王爷不得,反而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之后没有得到男人的一点怜惜。
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
有情却没有得到义。
但恶鬼山上尸骨众多,魂魄怨气深重,为何他进入的是这个狐狸精制造的炼狱呢?
陶山泽侧身看到自己的脸,终于对上号了!
这不就是他进入地狱之门时披上的皮吗!!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皮完全烧焦,看不出个样子,恶臭恶心,丑陋无比,如果不是上面血红的小痣,还真的认不出来。
陶山泽心里思忖,难道是这只狐狸精得不到爱,心魔占据,因爱生恨,最后将王府的所有人都杀了,连同自己一把火烧了干净?
这王府上上下下少说上千人,还不算上动物植物,若是全部死亡,那造的孽足以让他在地狱轮回万载,万劫不复,怨气何止组成一座尸山,两座三座都可以。
陶山泽已经顾不上多想,此时的他双脚悬空,单薄消瘦的身躯活像是纸片被两个侍卫架着往前走,外面的寒风瑟瑟,和他在吊坠预知的未来一模一样,如果所料没错,下一刻他会像是一个麻袋,被甩出去,下巴刚好磕到对方的鞋上。
何等凄惨!
陶山泽万万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是一个男人可不是那个满脑子情|爱的狐狸精,对方虽然是王爷,但从哲学上讲他们没有任何区别,人怎么可以分三六九等呢?
但只要他挣扎的厉害,他后腰处就瘙|痒无比,一旦他再用力,估计那狐狸精隐藏很久的尾巴就会出现变成利刃,将旁边的两个侍卫当胸对穿,死的时候一丝疼痛没有。
于是陶山泽不动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还是在这狐妖的前世里,又不是自己,磕一下就磕一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接下来,他要费些脑子,按照之前的预知,王爷以为小芙是吃了他送的桂花糕才中毒,外加上那毒只有邪祟才能下,所以自然而然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但他自认,从桂花糕买来到他进入王府,没有动一点手脚,桂花的香气也始终如一诱人。
来不及细想,果不其然,他的下巴还是磕到了男人鞋尖上,那珍珠定是稀世珍品,硬度堪比钻石。
“王爷……王爷……”他挣扎着站起来,浑身酸痛难以言喻,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我同小芙亲如姊妹,害人之心是万万没有的。”
“本王还没问,你就不打自招?”
男人罕见挑眉,居高临下看着他。
一旁侍立的朱公公显然是吓傻了,“混账东西,看到王爷还不跪下!”
陶山泽没理,面前的男人显然对他现在的表情很是玩味,陶山泽盯着他的桃花眼,继续说道:“王爷如此大的阵仗请我来,定是小芙身体有异,今日确是我买的桂花糕,只是距离王爷拿走到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王爷怎么能认定小芙身子抱恙是我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