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二)

玉佩(二)

日暮西沉,海面渐渐暗了下去,其下动静已不甚清楚。赵清心头七上八下,在沙滩上踱来踱去,恨不得立马跳下海去,与他们共生死。

突然,只见海面上染起了一大片鲜血,她心底咯噔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忽觉耳畔如一阵风吹过,却见一条雪白的人影瞬间没入水中。她不愿输给那少女,竟也一跃而下。

赵清的身子还未完全下落,但见被鲜血染红的海面上蓦地射出一道紫光,转眼间将她团团围住,但觉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清暗觉有人轻摇自己身子,微一睁眼,见是赵无邪,她惟恐是梦,用力将身子一欠,仔细看时,那人却不是赵无邪是谁?顿时心底涌上无限柔情,竟不顾一切抱住了他,哽咽道:“你还活着,真的活着。我以为再也瞧不见你了呢!”说着将他抱得更紧。

赵无邪被她冷不丁得这么一抱,顿觉手足无措,忙道:“不只是我,大家都还在,只是……”赵清只愿抱着他什么都不想,此时听他话语间略带伤感,猛得想起一人,一把将他推开,四下张望,不见那白衣女子身影,才吐了口气,却仍是红晕双颊,略一定神,问道:“你说只是什么?”

赵无邪被她忽冷忽热地弄了一将,全然不明所以,亏他素知赵清性子向来如此,也不愿深究,说道:“王博士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原来适才赵无邪被鲨鱼群围攻,当真是险象环生。正不知所措间,忽觉后领一紧,被人往后拽去,见是赵洪,忙道:“这些鲨鱼好凶,咱们想什么法子对付?”赵洪不待说话,双手搬起一块岩石,向当先一条鲨鱼砸去,随即拉过赵无邪,向海岸游去,道:“你先上去,我去找老师。”赵无邪道:“咱们还是一起找把。”见赵洪瞪了自己一眼,忙点头答应。

那条夺了赵无邪长矛的鲨鱼见好事不成,似乎恼羞成怒,兀自紧追不舍。猛觉眼上一痛,顿时血浆迸射,更是恼怒。忽见礁石后面还有一条人影,当下发起狠来,改向那人追去。其旁鲨鱼与它马首是瞻,见老大改变策略,也是蜂拥而来。

王博士好不容易在海底深处找到梦寐以求的物事,心下欢喜,不由得放声痛哭。正待浮身上岸,突见三四条鲨鱼向自己冲来,心下一慌,紧握手中物事,奋力向海岸游去。他游技本就不佳,更兼慌乱之下方式有误,终被鲨鱼追上。那带头鲨鱼恨极人类,迫近便是一口咬下,亏得王博士背后带有氧气筒,顿时输气管折断,氧气外泄。

他使劲全力将氧气筒向后掷出,借力向前窜去里许,但身后鲨鱼仍是不即不离,转眼便要被追上。他已知不可幸免,想起手中之物,竟自落下泪来。

便在此时,忽见礁石后转出一人,正是赵洪。不由得转悲为喜,奋力游向他,将手中色泽晶莹的物事塞在他手里,刚舒了口气,猛觉双脚一阵恶痛,自此再无知觉。

赵洪逼赵无邪上岸后,回找老师,但见他被鲨鱼围攻,急忙上前相助,却见他将什么物事塞给自己,一怔之下,便觉一大滩鲜血喷到自己脸上、衣间、手中,心下一片茫然,忙拽着已昏死过去的王博士向海岸急游。

刚游出里许,忽见赵无邪拿着长矛,向此处赶来,正欲喝骂,却见他长矛出手,身后便是一声痛苦的吼叫。赵无邪很是得意,笑道:“瞧你们这些畜牲,以后还敢不来与本大侠作对!”赵洪道:“快……快上岸。”赵无邪适才那一掷,只中当先那条鲨鱼的眼睛,重伤之下,却是未死,反更増勇猛,吼叫声中向赵无邪迎面扑至。赵无邪毕竟孩子心气,适才得意忘形,现下见鲨鱼一副青面獠牙的模样,直吓得脸色苍白,哪还有大英雄大豪杰的气概,狼狈逃窜。

当先那条鲨鱼受赵洪岩石重创再先,如今伤处又受赵无邪一枪,当真是伤上加伤、痛上増痛,发起狠来,便要择人而食;下属鲨鱼见老大遭难,各个奋勇当先,转瞬已将赵无邪等人团团围住。

赵无邪眼看便可上岸,却被困住,心下好是懊恼,急道:“大哥,咱们该当怎么办?”赵洪不知老师伤势,心下也自乱了,摇头道:“没法子,只能硬闯了!”赵无邪听他说得沮丧,不由得豪情满怀,叫道:“大哥,快走,有我挡住它们!”话虽如此说,心下却是酸溜溜的,心想:“难道我真要死在这里不成?那得有多少女孩子要伤心?清姐一定要算一个的。”越想越觉伤心,大喝一声,向鲨鱼群冲去。

刚冲出一阵,却被人死死拽住,却听赵洪道:“你快带老师上岸……”赵无邪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他将一物塞给自己,正色道:“这东西对老师来说太重要了,你可千万要保护好,别弄丢了!”说着微微一笑,道:“我了无牵挂,不过一条贱命而已;你若死了,只怕还要很多的人伤心。”赵无邪一怔间,却见赵洪将王博士推给自己,反身向鲨鱼群冲去,不由得心头一震,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衣角,此时鲨鱼群向他们发动了最后的攻势……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无邪只觉手中之物似现异状,低头一看,突得一道紫光逼射而至,眼前一花,头脑一阵昏乱。

正值昏乱间,隐觉有人搀扶着自己,鼻中闻处,但觉幽香萦绕,中人欲醉,便与赵清相似,迷迷糊糊地道:“清姐,是你救了我吗?”那人并不说话,回头看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语气间极尽哀怨凄苦,赵无邪还未那清那人模样,已然昏去。

良久后才自转醒,睁眼一瞧,见到赵洪,却见他泪眼迷离,心头猛得一震,想起适才那人的眼神也是如此:悲痛中带着几分无奈。突得脑海中晃现出一个人影来,似乎是个白衣女子的样子,却是朦朦胧胧的,瞧得不大真切。他对此早以习以为常,也不甚萦于怀,见赵洪神情悲痛,泪流满面,忙道:“王博士他怎么啦?”他知大哥极少哭泣,定是王博士出了大事。又见赵清昏倒在地,急忙将她摇醒。

赵清一听大惊,方才她一番心思全在赵无邪身上,竟没留意赵洪。只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哭声,依稀便是大哥赵洪,心下暗惊:“莫非老师他真的出事了?”

她拉着赵无邪飞奔赶至,顿时僵在当地,泪水竟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只见王博士倒在血泊中,双脚一齐而断,只剩下膝盖以上的部位。赵无邪料知定有大事,却不意会如此凄惨,也不禁双眼模糊;赵洪更是泣不成声,紧紧抱着恩师的身体。

赵清竭力压下心中悲痛,去探王博士鼻息,见尚有气息,才长长出了口气,循而再去查看他的伤势,只见脚断处留有齿痕,想必是被刚才那群鲨鱼所咬,回头道:“无邪,快拿我的药箱来。”

赵洪其实是个冷静稳重之人,只因见恩师突罹大难,才失了方寸。此刻听赵清说来,已知老师并无性命之忧,便道:“咱们还是先将老师抱回家去吧。”赵清一怔,心知自己的医疗工具皆在小屋里,赵无邪来回一趟倒还容易,焉能再让伤势不轻的王博士受此颠簸。正没作理会处,但见赵洪伸手向前一指,她循指望去,不由大吃一惊,眼前赫然耸立着一座现代化的别墅,竟是他们阔别以久的老家。

赵无邪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急道:“咱们的屋子不见了,怎么办?”却见赵清摇头道:“不必了,这里有更先进的医疗设备,我们回家了!”赵无邪向别墅打量半晌,仍是一头雾水。

赵洪抱着王博士率先迈进门槛;赵清急步跟上,道:“快把老师送往医疗间!”两人二话没说,一同朝左边的房间快步行去。

赵无邪最后一个进屋,但见屋内五室一厅,气派恢宏,自与那小屋有着云泥之别,不禁纳闷:“这里是我老家吗?怎得这么陌生?”周围的桌椅板凳虽说很是平常,但在他看来却全无印象,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般,顿时觉得如堕五里雾中,难辩东南西北。

“大哥叫赵洪;二姐叫赵清,他们都是三点水旁的一个名字,而我为什么偏偏叫‘赵无邪’。难道我不是他们的亲弟弟?如果是巧合,那为何这个‘老家’会令我陌生至此呢?”他越想越觉胆战心惊,他发现了太多的不合情理处,去问大哥清姐,那是铁定徒劳的。

正自困惑间,忽听左近医疗室内传出一声惨叫,不由得暗暗自责:“如今王博士惨遭大难,我却在此处胡思乱想,真是不该。”当下快步向声音发起处走去,正欲开门,突见赵清急匆匆地走将过来,道:“无邪快进去帮忙,老师像是发疯了!”说完端着一盆盛有玻璃器具碎片的盘子,快步走进隔壁的房间。

原来王博士转醒后发觉自己双脚均断,顿时如发疯了似得双手乱挥乱舞,将赵清手上的工具打落于地。赵洪使劲将他按下,急道:“老师请冷静点,我们会想法子治好你的。”王博士听见了又似全没听见,狂吼一声,猛得掐住赵洪的脖子,力贯双臂,竟要将他生生捏死。赵洪哪料到老师会突然发狂,顿时被掐得双眼翻白,几欲断气。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博士突得“哼”了一声,身子如烂泥般软了下去。

赵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孰料竟是对方先倒下。略一定神间,却见赵无邪手握一柄扫帚,立在面前,神情间颇见得意。赵洪也不知那里来的一股怒意,竟一跃而起,狠狠掴了他一巴掌,喝道:“赵无邪,你干什么!”

赵无邪刚跨过门槛,便瞧见王博士掐住赵洪,心下焦急,突地想起赵清曾说过,但凡人后脑勺都有个穴位,击中后使人昏迷,却不致死亡。此刻事急求权,环顾四周,却见墙角边倚着一把扫帚,想是适才赵清清理玻璃碎片后留下的,一把抄起,猛向王博士脑后击去。其实他并不知这一击能否奏效,却又不敢耽搁大事,是以胡抡一气,却不料竟猜了个正着。正自得意间,竟被赵洪恩将仇报地打了一巴掌,一怔之下,呆在当地。

此时赵清配了新的药剂过来,见赵无邪红肿了半边脸;赵洪更是怒容满面,急忙放下药剂,上前道:“你们这是怎么啦?”但见赵无邪猛一摔扫帚,大怒而去;又见王博士晕倒在床上,以明其理,笑道:“如此也好,免得他要死不活的。”

赵洪兄妹为王博士的伤忙活了一整天,见他伤势已无大碍,才放心离去。刚关上门,却见赵无邪坐在大厅里瞧着他们,不知喜怒。

赵洪适才一时激动,不分青红皂白地掴了他一巴掌,如今回想,甚感愧疚,想向他道个歉,不料他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别头不理,心下满不是滋味。

赵清冷眼旁观,深知二人脾气,因笑道:“都是你大哥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别怪他了。”她知赵无邪孩子心气,受这一捧定然无事。果然赵无邪笑嘻嘻地道:“我哪会怪他,他毕竟是我大哥,咱们是亲兄弟吗?”

赵无邪故意加重“亲兄弟”三字的语气,但见赵洪转头不理;赵清眼波流动,显是各怀心事,不由得心下一阵酸楚,想来自己所料非虚。

别墅里只有三间卧室,因王博士还昏迷于医疗间内,三人倒可凑合得睡下。一夜无事,直至次日天明。

一大早,赵洪兄妹便来看望王博士。赵清为王博士换过伤药后,轻声道:“老师再过几天便能醒,只是醒后……”赵洪接口道:“老师意志坚强,不会再出事了,况且他还有心愿未完了呢!”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枚玉佩来。其色晶莹通透;其形小巧玪珑,实乃上佳之物。赵清接过握在手中,叹息道:“为了这枚玉佩,老师不知吃了多少苦!”心中不禁回忆起往昔之事,突道:“你见到她了吗?”赵洪先是一怔,继而脸上一红,随后叹息道:“是她救了我们……”顿了一顿,又道:“她这么躲躲藏藏,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赵清本想笑他几句,此刻却提不起精神来,叹道:“只要有他在,她是永远不会出来的。”赵洪忍不住道:“不如把这事告诉无邪……”赵清立刻打断他话,正色道:“咱们答应过的事怎能反悔!”说着声音一低,道:“我看无邪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了,咱们以后做事要留点心眼。”赵洪心下有气,怒道:“我瞧你是怕他恢复记忆,跟她走了……”赵清大怒,道:“谁怕了,我才不稀罕!”说着冷冷一笑,道:“你难道就没半点私心?你打无邪一巴掌,难道只为了老师?”赵洪口才不及她,且心下确实有愧,只得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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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创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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