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画面里出现了被抓获的人群,平头忽然叫起来:“哎哎,快看!那人长得好奇怪!咦?不对,这是怎么……我靠,这也太丑了吧?这是被毁容了还是怎么?哗,电视台还有没有道德了?这么丑的人也播出来,要吓死谁啊?喂,你说……喂——关煜,你干嘛?你去哪儿?喂……”
他边叫边追过去,但哪里跟得上关煜的步子?很快下面的人就看着一个黑影冲过来,拿了书包又飞快地消失在店外。
平头跑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摇头:“这家伙家里着火了?跟要和人抢地雷似的。”
平生第一次,关煜打的回家。一进家门就大喊:“叔叔!叔叔!”
冲进关陌的房间,楼上楼下前院后院连地下室都翻遍了,关陌像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关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了,转身又冲出了家门。
坐车赶到公安局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疯了似的往里面闯,终于被警卫拦下了。
“我、我叔叔……我叔叔被抓进来了!你让我进去——”
警卫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那是啊,我们这儿正经走进来的也不多啊。要谁都跟你似的随便往里闯,还要我们干什么?现在都下班了,你明天再来。”
关煜急得要哭了抓着他说:“不是,你不知道,我叔叔是个残疾人,他、他……一定是个误会,他平时连门都不出,怎么可能违法?”
“残疾人?”警卫也愣了,但转头又说,“残疾人就不能违法犯罪了?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不是,你让我进去,一定是误会了,我叔叔他不可能犯什么事。”
“呵,进来的人都这么说。”
“你你你就让我进去吧,我求求你了!”
“不是我不让你进,是你走错门了。你非要今天找人,那下班后报案办事,走那儿,看到没有?那边有咨询处,你过去那边打听。”
“哦哦。”关煜这才冷静下来,一头大汗。心想你早说嘛!
警卫年纪也不大,同情地看看他:“你也别急,要真弄错了,我们也不会冤枉好人的。你先冷静一下,别到时候连话也说不清楚,那你叔叔就更见不着了。”
“哦,谢、谢谢啊。”
拿袖子擦了擦汗,关煜深吸几口气,往夜间咨询台走。夜风一吹,背心透凉,都湿透了。
到了地方,咽了咽口水,才跟值班的警官把事情说了。
还好警官挺和气,问他:“是什么事儿抓进来的?叫什么名字?”
“关陌。好像是扫黄给、给扫进来的。”
警官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今天吗?”
“嗯。就、就刚才的新闻,我看到了,有他。”
“哦。”警官又把视线调回到电脑屏幕,“大概多大年纪?在哪被抓的?”
“31岁。在家里。”说着把地址报了一遍。
“今天还抓了几个迪厅歌厅的人,都挺多的,现在还在里面登记呢。你说的那个人我这里没有。你等会儿,我进去问问情况。”
警官拿着抄好的名字,站起来刚要转身进去,又被关煜叫住:“哎——警察同志,我叔叔他,呃,他脸上有伤疤的……”
“有伤疤?”警官笑起来,“还是黑社会啊?”
“不是不是,”关煜连忙摇头,“是被烧伤的伤痕,他出过事故,所以有点被、被毁容了。我是说,他很好认的,你看到就知道了。”
“嗯,行,你等着吧。”
过了好一会儿,警官才出来,关煜如果抽烟的话外面都有一烟灰缸的烟屁股了,赶紧迎过去。
“嗯,你叔叔是挺好认的,那么多人里一眼就看到了。他没什么事儿,现在正在做笔录呢。他是……”警官看了看写了点记录的纸,有些好笑地抬起头向他确认,“写黄书?”
“嗯,对,他写的。”关煜忙不迭地点头,确定没出什么事儿,他好歹安了点心。
“□制品的源头,这事儿可就说不好了啊。”
关煜一听又急了:“不是,您听我说,他那个情况,也没其他赚钱的法子啊。又不能出去工作,写正经东西也好些年了,可是不是钱少得可怜就是被拖欠稿费。我还在读书,已经是高二快高三了,以前还能去打个零工,但现在也没时间了。我父母都过世了,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也要吃饭啊。他是实在没办法,真的,您体谅体谅。”
警官也见了关陌,现在听他这么说,也心生同情了,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再等会儿,我去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诶诶。”
这次他没花什么时间,回来就说:“我和负责人说了,他说你叔叔嘛,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主要责任是在出版商那儿,他算是个从犯,按理说根据《条例》是要拘留十五天的,但他的情况呢,也挺特殊的,队长就说可以酌情考虑。不过今天是第一天,人也多,要挨个处理也有难度,主要是没什么时间。你这样,明天再来,交个罚款,就可以把人领回去了。好不好?”
这哪有不好的?关煜忙不迭地点头:“好!好!那我明天再来。真是谢谢您了!谢谢哈!”
可是,第二天他准备好了钱去,情况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值班的警察也换了一个,一听关煜说明完情况就摇头:“那个人啊,恐怕是没这么容易走咯。”
关煜的心咯噔一下,胡乱地跳起来:“怎么了?”
“他昨晚上袭警,把里面在做调查的一个同志打了。”
“啊?!”关煜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快掉出来,“怎么、怎么可能?!我叔叔出过很大的事故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他那身子骨弱得很,人家不打他就不错了,他怎么可能去打人?”
警官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可是他还就是打了,我们有录像,不是诬陷他。”
“那……能问问原因吗?他都这样了,总不会是发了神经吧?”
“听说还就是像发了神经,人家才说了他一句,他就抄起板凳砸过来了。好在是我们的同志躲得快,不然还不得重伤啊?”
关煜听得目瞪口呆,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那位同志是说他什么了?”
“咳,”值班警察有点不自在,眼睛盯着电脑,“也没说什么其实。就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不是故意说什么难听话的。”
“那是什么?”
“你叔叔那个情况大家其实都是同情的,那个同志做笔录的时候就好心替他说了句,也是,你这样的现在也只能靠写点黄色来满足一下了,就被砸了。”
X你X!这是好心吗?!关煜的牙咬得咯吱响,拳头攥得死紧,却硬挺着一声也没吭。
他的牙臼被压得生疼,可是忍下来也只能问一句:“那,现在怎么办?我不能把他保释出来吗?”
值班警察摇头:“首先,你叔叔他现在是违了新的法,他在交代事情的过程中袭警,这不是小事。其次,你还是未成年人,不具备保释的资格,所以就算是能保释,也不能由你来。”
“我、我可以找其他成年人,但是他什么时候才能被保释?”
“得先看袭警这事儿要怎么处理,我现在没法答复你。你还是过两天再来。现在都在忙扫黄的事儿,事情肯定得一件件处理是不是?”
关煜心灰意冷地回到了家。他坐在楼梯上,茫然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叔叔……”
这个时候,能有一个给他出出主意的人也好。不用出主意,能和他说说话的人、不,不用和他说话,能听他说话就好了。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他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四周漆黑一片,他好像漂浮在漫无边际的海上,像一根孤零零的浮木,静悄悄地在虚无缥缈的黑暗中飘着。
到处都安静极了,他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连可以说话的对象也没有。
“你……你还在那里吗?”
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他把头埋进臂弯里。
“你今天怎么不和我说话了?”
“你不是老喜欢在我身边说话的吗?”
“今天怎么不说了?”
“……今天怎么不说了,栗若?你的彩票中奖了知道吗?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拿去交我叔叔的罚款咯!”
“栗若……”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他被惊醒似的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找手机。
“喂、喂,栗若——”
“关煜,是我呀。我是祈菁!你等栗若电话吗?”
他的心从惊喜的高空一下落下,有气无力地答:“哦,祈菁啊。有事吗?”
“不是,栗若输给我的项链你还记得吗?昨天我们英语老师看到了,说上面的字是什么比赛的什么奖章,然后我就去查了。结果我发现,哗!你知道吗?这是很有名的一个奖呢!虽然我是没怎么听过啦,但是这里说得很厉害呢!而且我看到栗若的照片了!说他是这个奖章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得者呢!喂,他这么厉害的呀?我之前还以为他脑子有问题的呢,哈哈哈。哗,不是啊,关煜,这个奖是真的很厉害呢——”她似乎还在看着那个网页,不停地发出感慨。
“是啊,是很厉害的一个奖。他好像也跟我这么说过。”他抓抓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记不太清栗若是怎么跟他说的了。
他正要好好想想,梁祈菁又说:“是啊,所以这奖章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拿。你帮我和他说一声,找个时间见个面,我还给他吧。”
“好。——呃,祈菁,他现在去法国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这样啊……可是这东西我现在看着太神圣了,要不还是你拿着吧,他回来了再给他。不然弄丢了我可赔不起。金子做的丢了还能买,这东西让我上哪买去?”
关煜终于被逗笑了:“嗯,我们约个地方明天见吧。”
“行。你在你们学校那站的车站等我,我给你拿过去。”
“呃,我家现在有点事儿,所以明天我可能不去学校了。还是去你们学校吧,我中午在门口等你。”
“那也行。”梁祈菁爽快地应了声,又问,“我听你的声音,好像不太开心。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没、没什么……”
“关煜,你家就你和你叔叔两个人,能有什么事儿?是不是你叔叔怎么了?”
“……嗯……他被抓了。”
“被抓了?抓哪儿了?”
“公安局。”
“什么?!为什么呀?”
“唉,写、写黄色。”
“咳!这也会被抓啊?”
“嗯,现在不正好在扫黄吗?”
“那可怎么办呀?警察怎么说?罚款吗?”
“昨天我去问,还好好的,说交了罚款就行了。可是今天一去就不行了,说他在里面打了警察。”
梁祈菁倒吸一口冷气:“不是吧?你叔叔怎么进去了还这么勇猛啊?”
“唉,就……听到不中听的话了呗。那警察奚落了他两句。”
“那被抓进去的能有好话呀?在局子里不能和警察对着干,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儿啊!你叔叔胆儿也太肥了吧?”
关煜干笑两声:“唉,他的脾气也……唉……”
“所以你明天还要去公安局对吗?”
“嗯。我怕他在里面……”
梁祈菁想了想,说:“要不,咱们明天公安局门口见吧。我舅舅在公安局档案室工作,待会儿我问问他,或许他能有点办法,看明天能不能帮帮你。”
“真的吗?”关煜一下跳起来,“你是说真的?太好了!祈菁,谢谢你,谢谢谢谢!”
梁祈菁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吧,马上就有精神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他们不是一个部门的,不一定能帮上忙呢。不过应该总能帮你打听打听情况吧?”
“嗯!能打听情况就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第二天,关煜一早就去了公安局,左等右等不见梁祈菁来,又等了一阵,终于忍不住给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