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蒋昭虽然不是刘道通的对手，可他的轻功实在厉害，只要稍有机会，他便能逃之夭夭，一般人莫不能及。可他方才受了刘道通一掌，提气往人多的地方跑了片刻之后，只感觉胸腹之中如同火烧一般，便再也撑不住了，只能扶着墙往永兴侯府的方向走去，结果本来片刻就到的路程，他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

等从后门进了永兴侯府，蒋昭又是吐了口血，出声喊道，“爹，爹，我不行了！快来救我！”

这里本就离着静心堂不远，蒋昭喊得声音又大，闻着声的蒋顺、陈景泰和韩氏都纷纷赶来。蒋昭见到亲人，心里一松，只觉得眼前发黑，晃晃悠悠晕倒在地。

蒋顺见儿子受伤飞身赶到，抓起蒋昭的手腕子为其探查伤势。

韩氏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昭儿怎么会受伤？”

陈景泰一时无话，就见蒋顺将儿子扶起坐好，双手抵住他的后背用真气为其梳理经脉。片刻之功，蒋顺的鬓角额头也都下了汗，蒸蒸热气从头上升起。又过了片刻，蒋顺收功，这才抱住蒋昭。

“顺子？”陈景泰问道。

蒋顺松了一口气道，“侯爷，春盏，昭儿无事，只是中了八卦掌，受了一些内伤，不知是何人所为？”

说着，他抱起展昭穿堂过院，赶奔自己一家人住的偏院，陈景泰和韩氏也跟着过来。

此时已经过了午饭点，陈年在蒋沁儿的伺候下吃了些东西。素手调羹，这还是陈年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为了报答蒋沁儿的照顾之情，他只好讲些好玩的故事给蒋沁儿听。

蒋沁儿虽然知道陈年现在还是少说话静养伤为好，可还是禁不住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诱惑，趴在陈年床头听的津津有味。

当陈年正讲到光明顶上杨逍与五散人内斗被成昆偷袭因而危在旦夕的时候，却听院里有动静传来，似乎是有人来了。

蒋沁儿跑到门缝处看了看，呀的一声跑了出去，陈年只听外面乱泱泱的说话声，似乎是谁受了重伤。他自然也躺不住了，起身便往屋外走去。其实陈年受的伤也不是很重，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流血过多，右肩肿胀，再加之蒋沁儿这个小神医的灵药，此时已经能简单的活动了。

西厢房本来是蒋昭的房间，现在被陈年占了，所以蒋顺便将蒋昭抱向北屋自己的卧房。陈年出门一看竟是蒋昭受伤，赶紧上前问陈景泰，“侯爷，这是......”

陈景泰身体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健康，所以一路跟过来就给落在了最后面，见陈年出现询问，眉头皱了皱，似乎对他还称呼自己为侯爷有些不满意。但陈景泰还是答道，“无碍，昭儿他碰见了个高手，给人打了一掌。”

陈年点头，但是心中却十分吃惊，蒋昭既然能将自己在郑氏双雄的手下救出，足以说明他的武艺高超，现下却被人一掌打伤，那此人的武功要有多高！再想想自己，单是一个郑强便能将自己置于死地，与蒋昭更是无法相比，若和打伤蒋昭的人放在一块，估计他一个手指便能将自己给摁死。想到这，陈年的心头不由有些沉重，自己是不是要学些武功在身，也好保护自己还有秦香莲母子三人。

陈景泰和陈年并没有进北房，蒋顺和韩氏也很快从屋里出来，可怜蒋沁儿刚刚学会照顾人，照顾完陈年又要去看顾哥哥蒋昭。

韩氏见陈年掩着心口站在当院，又担心道，“年哥儿，你怎么起来了，快去躺下。”

陈年见其情至纯，深受感动，轻声道，“春姨，我已经没有大碍，蒋兄弟他还好吧？”

蒋顺舒展开眉头，对陈年道，“昭儿也是摔打惯的，此次与高手过招虽然受了些伤，但想必也长了不少见识。”

陈年虽然还不是很清楚蒋顺一家与永兴侯府的关系，但也能看出蒋顺和蒋昭父子二人有江湖背景，想来在江湖上这种切磋受伤之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所以蒋顺才不至于过分担心。

陈景泰和蒋顺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商议，所以二人没有过久停留就回了静心堂，韩氏则留下陪着陈年。

韩氏可不像是蒋沁儿那个手脚笨拙的小丫头，她似乎做惯了照顾人的活计，一言一语，一行一动间都能让陈年感受到一种如沐春风的贴心感觉。但陈年却习惯不了这种贵人生活，只能让韩氏坐在床边，问问永兴侯府的事情。

韩氏为了让陈年亲近永兴侯府，也是知无不言。在她口中，陈年得知陈景泰和蒋顺也是在澶渊之战的时候认识的。陈景泰曾于战场之上救过蒋顺的性命，蒋顺无以为报，便和陈景泰结为异性兄弟。但是蒋顺此人有江湖习气，并不喜欢官场，所以打那以后就一直跟在陈景泰身边保护他，二人以朋友论处。后来陈景泰娶了杨绮年，蒋顺也因此结识了韩春盏，一来二去，二人之间就有了情意，便也结为夫妇，生下了蒋昭和蒋沁儿子女二人。

蒋昭遗传了蒋顺的武功天赋，生性好动，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被蒋顺送到名师手下学习武艺，那位高人名叫劈雷狂风水上浮舟诸葛元婴，在武林中一手轻功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快若劈雷狂风，慢若水上浮舟，所以才有此名号。蒋昭在他手下学艺十数载，故此轻功十分了得，不到二十的年纪便在江湖上闯出一个神行无影的名头。

而蒋沁儿则是武功天赋平平，但是唯独对医学很感兴趣。蒋顺外号名为妙手神龙，妙手二字一语双关，一是说他打得一手好暗器，善使木筷伤人，因为所用木筷浑身漆黑、前圆后方，所以被称为方圆乌龙根。二则是说他医术高明，取妙手回春之意。至于神龙，寓意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说他轻功出众。蒋昭继承了他的轻功天赋和暗器功夫，而蒋沁儿却是继承了他的医术，而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小年纪便被知道的人称之为神医，所调制的药物有时候便是连蒋顺都能从中深受启发。

另外，陈年也知道了一些关于陈景泰的往事。陈景泰是孤儿出身，只知自己名姓，不知父母何人，原是永兴军路京兆府的人士。从小穿百家衣吃百家饭长大，成年后投身军旅，一生戎马，征战四方，杀敌奋勇，故此到真宗北征时已经做到了禁军副统领之位。再后来就是澶渊之战陪王伴驾北上抗辽，因为救驾有功被封为永兴候。

当时陈景泰被封为永兴候，一时间声名鹊起，府门前车马如龙，成为当朝新贵。而且陈景泰无父无母，又尚未娶妻生子，偌大的永兴侯府只有他一个人当家做主，再加上当时他年岁并不算老，所以上门提亲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几乎踏烂了侯府的门槛。其实陈景泰那时年纪已经逼近五十大关，相貌也是平平，不过是得了一个世袭候，又深得真宗宠信，另外，家中更无有公婆，也没有美貌姬妾，所以很多官家小姐都愿意嫁过去。

可是陈景泰却是将所有提亲的一概拒绝，没过多久便力排众议娶了一个自宋辽边界带回来的清倌人为妻。此事公开之后，朝堂之上大为震惊，市井之间多作笑谈。弹劾陈景泰的奏折像是雪花一样飘进真宗的文德殿，说陈景泰身为朝廷命官被封侯爵，要为百官表率，娶妓女为妻败坏门风，若人人效仿，势必会影响朝堂风气云云......那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更是说陈景泰宁娶青楼女子也不娶官家小姐，这是对朝臣赤裸裸的侮辱云云......

真宗深受压力，便将陈景泰招至朝堂问话。可是陈景泰对大臣们的弹劾一概不理，硬说自己自澶渊一战之后已有暗疾在身，已无心处理政务，愿意辞去所有官职爵位回乡养老。这一下，百官傻了！真宗皇帝也傻了！本来百官攒足了劲想要给陈景泰一拳，结果人家根本不接，直接来了个上房抽梯子！你弹劾人家，可是人家宁愿抛官弃爵也要和那个妓女双宿双飞，这还怎么反对。

真宗皇帝大为吃惊，他才刚封了陈景泰侯爵之位，若是马上就给撸下去，天下百姓能怎么看他？所以真宗皇帝是坚决不肯，并且保证不再追究娶妓为妻之事。但陈景泰却坚持说自己有了暗疾，真宗便派太医为其诊治，经太医诊断，陈景泰所说为实，真宗无奈同意陈景泰辞去朝堂上的职务，但保留了他世袭永兴候的爵位。所以直到现在，陈景泰还是在京城做一个闲散侯爷。

永兴侯府娶妓为妻之事风波过去，却是成为市井间最津津乐道的故事，永兴候陈景泰一时间又成了开封城青楼姑娘们的梦中情人。更有人将陈景泰与杨绮年的故事编为戏曲传唱一时。

陈年听完这个故事，心下不由感叹陈景泰对爱情的执着，更是对他能力排众议，敢于直面讥笑嘲讽的勇气十分钦佩。陈年想自己若是有那个时候，是会向权势低头，还是会坚持真爱呢？相信自己也会选择第二者吧。

听完这桩趣事，陈年问韩氏，“那直到现在，侯爷还是一个人？”

韩氏见问，脸色变了变，声音也冲淡了不少，“不是，侯府里现在还有一个沈姨娘，现在侯爷安养在静心堂，前院后院都是这个沈姨娘说了算的。”

陈年闻听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据他了解，古代妻妾的地位差别极大，像是《红楼梦》上的赵姨娘连宝玉的丫鬟都不敢得罪。可陈景泰的这位沈姨娘却能操持整座侯府，岂不是奇哉怪也！

陈年见韩氏脸色有异似乎并不想出言解释，所以也就没有继续往下问。韩氏本来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闷在了心里，有些事情，不是现在的陈年可以知道的。

时间过得很快，但直到晚上挑了灯，蒋昭也没有醒过来。陈景泰和蒋顺不知道忙些什么去了，陈年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吃过了晚饭，陈年又看到了蒋沁儿。小丫头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因为哥哥的受伤哭过了，她是来给陈年换药的。

当陈年看见那开始愈合的伤口时，不禁又对蒋沁儿的医术佩服了几分，心中暗赞这丫头调配的药果然灵验。

可是陈年不能总在侯府里待着，现在秦香莲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应该不会见到陈世美，可是韩琪杀庙究竟会不会提前，陈年心里没有底。他也不敢赌这个真实的韩琪会不会受秦香莲感动而大发善心，以自杀来救秦香莲母子性命。所以陈年只能提出告辞。

静心堂里上官谨正对陈景泰和蒋顺说着什么。

“......所以，少侯爷应该是携嫂进京找陈世美的，蒋老爷说少侯爷隐瞒的事情，应该就是关于少侯爷这个‘嫂子’的事情。据四海居的掌柜说，少侯爷的这个‘嫂子’一大早就抛开了少侯爷一个人去了墨池宫，而少侯爷则是急忙想赶上去，这才会走上小道遇到郑氏双雄，又被蒋昭少爷所救。”

陈景泰和蒋顺互相对视一眼，蒋顺又问，“那年哥儿怎么又和八王府牵扯上关系的？”

上官谨不由笑了笑，说道，“此事说来更奇，当时少侯爷在四海居吃饭的时候不知为何结识了几个朝官，有回京述职的周敦颐周茂叔、大理寺丞程珦、兵部库房掌事陆铭、还有谏院谏官石介。而正当时，八王府的三公子在街上遛马，石介看不过就扔下一根筷子去，谁知这筷子正插在马眼睛里，马匹失惊撞死了一个贩梨的。石介是范希文的弟子，是个新政人士，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当时贼喊捉贼将八王府当成了他一举成名的垫脚石，说要将八王府三公子撞死人的事告到御前。谁知少侯爷竟然捡到了那根致马失惊的筷子，前后推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帮着八王府将此事平息了过去。八王府世子赵惟叙为了感激少侯爷，这才赠下随身带着的五十两纹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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