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陈年见他脸色变幻,眼神闪烁,知道他想要和秦香莲打太极,陈年便没有这耐性,便开口问道,“表兄,万事先放在一边,敢问,你认不认嫂子和英哥冬妹?”

陈年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不仅是捅破了窗户纸,便是连窗户也砸了个稀巴烂,在场的三人无论是谁都想要个结果。

陈世美心中正无定计,心绪便如团在一起的乱麻一样难抽离个清楚明白,可他心中其实明确的知道他不能认下秦香莲和英哥冬妹。自己三年前骗皇婚,今朝捅破便是欺君之罪,其罪当诛,这是性命之忧!再说秦香莲与惠国长公主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如花美眷一个俗不可耐,云泥之别,自己不舍美人富贵,这是本心之选!最后他想到自己鲤跃龙门,成为皇亲国戚,身份尊贵,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还有糟糠之妻,不免暗遭嘲讽,再难抬头,这是难言之隐!

秦香莲双眼一错不错的盯着陈世美,想要等他认下自己与英哥冬妹,可却见陈世美脸色红白变换,一颗心也不由沉到了井底。

陈年也没有期许陈世美会忽然转了性儿认下秦香莲母子,他抛出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就是要秦香莲快些认清陈世美的本性。

陈年见陈世美不言语便道,“驸马爷,现在你只有一条路能走。”

陈世美和秦香莲都转头看他,陈年继续道,“你三年前已婚而招驸马,这是欺君之罪,若是坦言,便是杀身之祸,可若是藏掖,便也不能认下嫂子和英哥冬妹。”

陈年说的是陈世美心中的矛盾,也是秦香莲关切的心事,她不想陈世美因为欺君而被判死罪,更不想他抛弃自己与英哥冬妹。

“但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要想妥善结束,还需要你豁得出去才行。你若与公主真正相爱,公主必然不会见死不救,你对她说明此事,认下嫂子和英哥冬妹,求她帮忙去求官家开恩,官家或感佩你们夫妻情深,或不忍自己的同胞御妹成了寡妇,便也不会追究你的欺君之罪了。如此,你性命无忧,且又全了糟糠之义,又不用舍弃公主和泼天富贵,驸马爷意下如何?”

这个想法,陈年已经在心里过了千百遍,推己度人,他想自己若是陈世美,三年前做下欺君骗婚的错事,想要改过自新又认下秦香莲母子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陈年说完,秦香莲便激动欢喜了起来,她看着陈世美,等着他肯定的答复。

但是陈世美却一直摇头,他对陈年和秦香莲道,“公主怎会认下香莲母子,她是官家御妹,从小便是先皇的掌上明珠,身份何等的尊贵,怎会与一民妇共处一室,况且官家若不予原谅,我便也身死道消了。”

陈年听陈世美把话说的如此刻薄,便知他不会像自己说的那么做了。陈年转头看秦香莲,见她听了陈世美的一番话已经面无血色,显然是想不到当初与自己情意缠绵的丈夫会说出这么一句不近人情的话来。

陈年冷声问道,“那驸马爷打算如何安排嫂子和英哥冬妹?”

陈世美面色闪烁,似乎正做着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只见他面露不忍之色抬头看着秦香莲和英哥冬妹,“香莲,我们夫妻情分十几年,你可要救我,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秦香莲从他方才的话中也听出他不想认自己母子三人,正自心绪彷徨无措的时候,却听陈世美突然要自己救他,她下意识的便道,“我如何救你......”

陈世美便狠心道,“我不能认你们母子,现在爹娘故去,你正是无牵无挂之时,我可以予你金银财宝,你就与英哥冬妹远远的去了吧,便找人再嫁了也行,只是永远也不要再提认识我。”

秦香莲闻言,身形踉跄,陈年赶紧上步,从后面扶住了她,一脸的担心神色。可他也知道这是秦香莲必然会经历的事情,不如此,她如何能死心呢?所以他并没有只言片语的宽慰,只是眉宇间透着不忍和心疼的怜色。

秦香莲此时心防破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随时可能迸裂,便无心注意男女之防了。这样一来,却叫陈世美看了个皱眉,他极为敏感的发现了陈年对秦香莲的特殊情感。

秦香莲动了动失去了光彩的眼珠,看着眼前这个儒雅俊秀的中年男人,曾经那是她许之一生的丈夫,可如今,他却如此狠心的抛弃了自己,连儿女都不顾,他真的是自己一直以来挚爱的那个陈世美吗?

秦香莲揽住英哥冬妹,垂泪对陈世美道,“那英哥冬妹怎么办?你是孩子的爹爹,你可听过他们叫你一声?你让他们今后的日子怎么过活?”

陈世美直了直身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陈年说道,“我看,你是已经为他们找好爹爹了吧?”

“官人,你,你什么意思?”秦香莲不明所以的问道。

陈世美一甩袍袖道,“这样也好,你们何必要演戏呢?我看你们也挺合适,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们,正好陈年也姓陈,我看他倒是挺愿意照顾英哥冬妹的。”

秦香莲闻言又惊又怒,丝毫不明白陈世美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来,她着急辩驳,可一口气正压在嗓子之中,最后只张了张嘴,难言分毫。

陈年却也没想到陈世美会牵扯自己,他倒不会客气,想着那就索性把话说个明白。

陈年上前一步道,“没错,我是喜欢嫂子,我也想做英哥冬妹的后来爹爹,可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嫂子与我之间清清白白,她对你是绝无二心。陈世美,你三年前离家进京赶考,这一去便是音讯全无,可在荆州你上有老下有小,嫂子一个人操持家计,你知道她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吗?她不仅要照顾年迈的舅父舅母,还要照顾年幼的英哥冬妹,插秧种地是她,洗衣做饭也是她,她一整天都在忙,常常累得腰酸背疼,在夜里默默哭泣。可即便这样,她仍然想着你,你的书房,是她常去的地方,你送她的琵琶,她视若珍宝。我告诉你,她从来没有哪怕一分的对不起你,倒是你,你在墨池宫夫妻恩爱,享尽荣华富贵的时候,可曾会想想家中的妻儿老小,可曾会想想嫂子的不容易?她在无依无靠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进京找你,山水迢迢,几次历险她都挺了过来,她只是想见到你。听说你招了东床驸马,她仍是坚信你还是那个十全十美的陈世美,她还是只想见你。我不怕你知道,我虽然陪在她身边三年,两次救过她的性命,但我在她心里怕是还不如你的一根汗毛重要,若是你我有难,只需我死便能救你,我相信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活。她的人她的心都完完全全的属于你,你怎么能怀疑她的清白呢?你怎么忍心?你也没有那个资格。我陈年今天也告诉你,我对嫂子是喜欢,可也是尊敬,敬她的贤良淑德,敬她的矢志不渝,更敬她的坚贞不屈。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倘若你今天认下嫂子和英哥冬妹,我也不会攀你这个亲戚,那时我自会掉头就走,我陈年才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可倘若你不认他们母子三人,我仍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便是一辈子也只能叔嫂相称,我也绝不后悔。在你心里,嫂子不如那个公主尊贵艳丽,可在我心里,一百个一千个公主也不及嫂子的情意之重!”

陈年越说语速越快,越说语气越冲,这一大段话中有他对秦香莲的悦爱尊敬之情,也有对陈世美的鄙视痛恨之意,更有对自己求而不得的痛心和悲哀之气。

“年弟,你别说了,别说了......”秦香莲泪流满面,不知道是陈年的话让她回忆起自己这三年来的坚持和委屈,还是陈年的情意亦让她有所感动。

“官人,你当真不认我和英哥冬妹?”秦香莲擦擦眼泪问道。

陈世美一句话没有,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他对方才陈年的话嗤之以鼻,倒不是因为他不相信陈年和秦香莲之间的清白感情,而是他根本不相信陈年能说到做到。秦香莲年老色衰,又与自己有了儿女,你陈年就算再喜欢,也早晚会有厌倦的一天,男人,不过都是喜新厌旧罢了,你此时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才有所新鲜。还说她能比过公主,那更是令人可发一笑,你陈年见过公主吗?

陈年见陈世美如此决绝,便对秦香莲道,“嫂子,我们走吧,他是不会认你的。”

秦香莲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跟着陈年往府外走去,英哥冬妹拉着母亲的裙裾,他们还是不明白大人的世界里都会有怎样新奇的事情发生,他们只知道跟着母亲和叔叔就足够了。

陈世美看着秦香莲略显落魄的背影,英哥冬妹那瘦弱而又陌生的小小身影,他心中不由泛起了些许的不忍。但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从三年前他知道惠国长公主属意自己,而他在金銮殿上说自己家无妻儿老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陈世美闭上了眼,两行清泪自微眯的目隙中滑落到嘴角,不知他在那苦涩的味道中,是否品尝到了悔恨。

陈年和秦香莲带着英哥冬妹来到府门外,尤三和许大个默默地看着他们,目光中似乎有着可怜的意味。他们见秦香莲垂泪连连,也猜知驸马爷陈世美没有认了他们母子。

陈年向他们拜别,“二位哥哥大恩,陈年铭记于心,还请二位将此事保密。”

尤三和许大个也抱拳说道,“陈兄弟,后会有期。”

陈年点点头,然后走到秦香莲跟前看着她。秦香莲用袍袖擦擦眼泪,看了一眼陈年,突然轻声开口,“年弟,谢谢你,可是......”

陈年摆手道,“我知道你还是不死心。”

秦香莲微微点头,她低头看着英哥冬妹那天真的面庞说道,“可他还是英哥和冬妹的爹爹呀,就算是不认我,那也该去母留子的。”

陈年急道,“嫂子,你怎么舍得下英哥冬妹?”

秦香莲道,“自古以来都是儿女从父,英哥冬妹跟着我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说罢,又是泪撒衣襟,她心中悲苦难言,不知现在自己和眼前这一双儿女到底何去何从。

陈年胸腔一热,便又想表明一番心意,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他知道哪怕自己说的天花乱坠,秦香莲都不会同意和他在一起。

陈年便道,“嫂子,你放心,陈世美一日不认你,我便会一日陪着你。现在怕是你也累了,我们先回店房休息,再另行想办法。”

秦香莲看着陈年,见他坚毅的面容中透着对自己的疼惜,不禁自觉对不住他。想到他方才在陈世美之前说的那些话,秦香莲思绪便飘飞起来......若不是身边有陈年,自己或许要死过几回了,这三年来,自己确实有对不住他的地方,而且很多......

陈年不知道秦香莲心中正泛着对自己复杂的歉意,他见秦香莲没有说话,便带着她与二小沿街返回昨日的店房。

陈年一路往店房走,一路心想这个时候,如果按剧情走应该是会路遇王延龄的呀。他穿越之前对《铡美案》有些了解,曾经听别人说过其实王延龄这个人物是后人杜撰的,但既然襄阳王赵爵都确有其人,那王延龄也应该是大名鼎鼎的北宋左相才是。

想着,陈年便往四外看去,此时时至正午,街上行人不减,呼喊吆喝声连成一片,街边饭馆更是分外热闹,可却没有一点达官显贵要降临此地的迹象。陈年不禁纳闷,难道说剧情有变,需要自己灵活应变了?

可就在他无可奈何的摸了摸嘴巴儿的时候,突然看见街道左边一处卖伞摊铺前有一个熟人正吃着糖葫芦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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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阁女德碑之新铡美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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