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可能,陆时安不会这样对我
回到房间里,已经快深夜十一点,极致的热闹和欢快过后,独自站在这过于安静的房间里,那颗早已经支离破碎的心,越发显得空洞难过。
当我的二胡琴声和房东家的邻居们用西洋乐器发出的音乐声混合在一起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突然想起多年前,陆时安曾经告诉我,他很期待我加入他家每周末一次的聚会,然后同他的家人来一场中西合璧的音乐盛会。
很可惜,我现在连陆时安在哪里都不知道。
洗漱完毕再回房间,我又像之前一样,打开笔记本电脑写信,告诉陆时安关于今天发生的一切,诉说着我的思念,然而像过去一千多个日夜一样,我依然没收到他任何回信,不得不在失望和难过中合上眼。
次日再睁眼,又是新的一天,睁开眼的下一件事,仍然是拿着手机查看消息和邮件,未读消息跟之前一样多,但其中仍然没有他的。
第一次遇见陆时川,是在这次聚餐的三天之后,一个天气阴冷灰蒙蒙的傍晚。
这天下午没课,我跟干妈一家去野餐,但干爸临时接了个电话,要去马德里路附近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干爸本来打算自己去,让妻女老小留下来玩,不过马德里路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那里有巴黎高音院,附近还有陆时安的公寓,三年前我曾和他一起在里面待过。分开后来巴黎的这一年多,我没少在公寓附近出没,我在高音院校园里逛过,也去敲过那间单身公寓的门,我没高音院里打听到哪怕以丝一毫关于陆时安的信息,住在那间公寓里的人,也表示完全不知道陆时安,但已经快绝望的我,还是不肯死心,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还是会抽空来附近转悠,听说干爸要去马德里路,我便蠢蠢欲动,说对高音院感兴趣,想去那里逛一逛,干爸边顺路把我带到了那边。
到高音院校门口是下午四点多,阳光已经开始慢慢散去,初冬的风凉飕飕,干爸把我放在校门口,交代了几句便离去,我站在熟悉的路边,看着已经很熟悉的校门,如过去一年多里很多次站在这里一样,近乎虔诚地盯着校门,默默在心里许下一个愿望。
高音院的教室和琴房,外人通常不能随便进入,我只能在已经逛过数次的校园里闲逛,他曾进出过的教室,他经常练琴的1号琴房,他曾与我视频聊天时待过的走廊拐角……他曾待过的许多地方,我常常会多逗留一会儿,我站在教学楼外的路边仰头眺望,试图找到他曾经在视频中提到过的教室和琴房,站在他曾经坐过的走廊拐角处,默默想象着假如他还在的样子,想象着他弹琴拉二胡时安宁祥和又投入的模样,想象着他温和含笑的眉眼……
……
时间过得很快,天空不知不觉暗下来。
傍晚时分,下课铃声又一次响起,学生和老师们或成群结伴或独自一人,纷纷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我默默站在教学楼外,看着匆匆往外走的人群,试图从人群中找到久违的陆时安。
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叫嚣——
俞舟晚,你死心吧,你找不到他的,你已经来了那么多次,坚持先了她这么久,一直都没找到他,这一次结果肯定还是一样,你肯定找不到他!
然而,那个人……原本哀愁的目光倏地一下变得锐利。
我想都不想就直接拔腿往前跑。
“陆时安!”我一边高喊,一边奋力往前跑。
前方的人群之中,那道依稀熟悉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陆时安!”
“陆时安!”
“陆时安!”
……
我一声接一声地大喊,嗓音已经哽咽,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但语气中分明带着浓烈的委屈,强烈的喜悦中夹杂着这几年来的种种难过与委屈。
前面那个男人似乎没有任何停留下来的意思,他依然步伐稳健,继续随众人往前走,我不得不加快脚步,百米冲刺似的往前跑。
感激过去日复一日的勤奋锻炼,感谢以前在西浔为了抓小偷奋力奔跑的经历,让我的体力有了良好的底子,没跑多久就在校门口附近追上了他。
“陆时安!”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过去,伸手抓住他西装外套的下摆。
终于,我终于找到他了!
分开后的第*天。
失去联系后的第*天。
来巴黎之后寻寻觅觅的第*天。
我终于找到了他!
“陆时安!”我像黏父母的小孩拽着将要出门的父母似的,紧紧攥着他外套的下摆,语气哽咽又委屈,“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终于在大洋彼岸找到了日夜思念的他。
终于。
我如此庆幸又激动。
然而眼前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看我的眼神为何如此陌生疏离?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子,熟悉的嘴巴,一切都这么熟悉。
可他的眼神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陌生?
眼前这眉眼熟悉的男人,大概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冲过来,死死拽着自己的外套下摆,正微微皱着英气的眉,一脸诧异不解地盯着我,“这位同学,请问你是?”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
语气也如此生疏,仿佛并不认识我这个人。
他怎么会……苦闷迅速淹没了我,我怔怔地看着他,打量着这张熟悉的面孔。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他对我竟如此陌生,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是谁?”
“她为什么拉着Alex的衣摆不放?”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
周围有很多人,盯着我和这个眉眼与陆时安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从四周传出来。
“你好,能麻烦你松手吗?”男人好听的嗓音响起,依旧带着一股子疏离和漠然。
我不想就这么松手,依旧紧紧攥着衣摆,甚至比之前更加用力了。
而这个男人,眉头皱得更深了。
“同学,你这样不合适。”他顶着陆时安的面孔对我说。
在四周围观的众人指点点的动静更大了,但我实在不想就这么放手,又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足足看了半分多钟,最后在他的眉尾发现了一颗小红痣,于是仰着头,语气试探地问他:“你是他哥哥陆时川?”
陆时安有个同卵双胞胎哥哥,从小就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听说两人因为长得一模一样,经常会被不知内情的人认错,要不是两人性格迥异,很多人都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还有少部分人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人,只是有点人格分裂,不同时段会出现不同的人格。
眼前这个一脸陌生的男人,会是传说中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陆时川吗?
男人点头,“没错,我的确是陆时川,请问同学你是?”
如果他真的是他哥哥陆时川……我不得不松手,自称陆时川的男人,低头看了看刚被我松开的衣摆,再抬起头看着我。
他似乎在等答案,我很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看了看四周,发现其中有黄皮肤黑眼睛疑似中国人的留学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是俞舟晚,于是委婉向他提要求,“这儿人多,不太方便说,我可不可以跟你单独聊几句?”
“抱歉。”他拒绝道,“我不认识你,我不会跟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单独相处。”
“我认识陆时安。”为了证明我跟他关系很亲近,我对这个顶着陆时安面孔的男人说,“他法文名叫Patrick·Lu,昵称Rick,中文昵称小安,从小学钢琴和小提琴等乐器……”
陆时川似乎要赶时间做什么,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表,再次抬起头,打断语气急切的我,“就算你认识他,我也不会单独跟你聊什么,我不认识你,因为他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过你这个人的存在,这说明你在他心中并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不可能!”我尖叫,“陆时安不会这样对我,他不会……”
我不相信,我拒绝接受他这种说辞,陆时安怎么可能那么对我?“他亲自给我戴过戒指,传说中男人凭借身份证信息一生只能定制一枚的那种戒指,他说过想永远跟我在一起,他……”
我急切地想要辩解,慌张而絮叨地解释,但陆时川却不屑一顾,“中文有句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看起来是个中国人,不会不知道这句话吧?一个男人如果爱你,你就是罕见的稀世珍宝,但他如果不爱你了,会把你弃之如敝履,小安以前或许喜欢你,但现在可说不定,就凭他从不跟家人提起你的存在这一点,想来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多少人山盟海誓,最后却分道扬镳?有些话说出来,不过是哄女孩子开心罢了,小安对你甜言蜜语,大概就是玩一玩的心态。”
“他是你弟弟,一母同胎的亲弟弟。”我表情很复杂,温馨提示他。
这显然是个聪明男人,听出了我的潜台词,身为陆时安一母同胎双胞胎亲哥哥,难道不应该好好维护亲弟弟吗?怎么可以这么直白地戳穿对方渣男一般的行径?我迫切得希望陆时川能改口告诉我,他只是随口跟我开了个玩笑,他的弟弟陆时安,是个很靠谱的男人。然而顶着陆时安面孔的他最终还是让我失望了,“他是我亲弟弟没错,但我不能昧着良心,一味偏袒他,他确实做了很过分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公正地指出来?”
陆时川似乎真的有什么事要忙,他说完又低头看了眼手表,在我想到合适的辩词之前,他淡漠又不失礼貌地道歉:“抱歉,我有急事要处理。”
说完他就走了,脚步匆匆如脚底生了一阵风,身影很快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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