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感伤别离
第1节
逍遥浪子淡淡道:在我小的时候,因为战乱,父母带着我四处逃难。
“战乱?”孟婵娟打断了逍遥浪子的话,问道:“什么战乱?”
逍遥浪子解释道:“小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战乱,只知道跟着父母四处奔逃,看着数不清的人和我们一样。父亲母亲轮流背着我,一路上要饭吃,可是,要饭的人太多,经常要不着,饥肠辘辘,后来,那树叶树皮都被吃光了,野菜也没了,只要能填肚子的都吃光了。当然,我现在知道了,这战乱就是吴三桂的兵变,也就是朝廷所说的‘三藩之乱’。
逍遥浪子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逃难的难民一眼望不到边,饿死的不计其数。更严重的是,流起了瘟疫,死去的人,更是无数。很不幸,我的父母也没躲过去,他们相继而亡。”
说道这里,逍遥浪子心情很是伤感,继续道:“我成了孤儿,我只记得,那死尸靠着山坡,越堆越高,我哭成了泪人。那一幕,永远难忘,那个地方,有无数的亡灵,为了记住那个地方,后来有人栽了很多的梅花,改做叫‘梅花岭’。就这样,我成了小乞丐,要了几年的饭,经常要不到,饿的骨瘦如柴。幸运的是,我遇到了我的武师父,他传授给了我绝世武功,让我衣食无忧……”
“武师父?”这时,孟婵娟疑问道:“你师父姓武吗?”
逍遥浪子解释道:“不是的,因为我有两个师父,一个传授我武功,一个教给我识字,所以,我习惯的称呼他们‘武师父’,还有‘文师父’。”
孟婵娟听了释然的点了点头。逍遥浪子继续道:“后来,我有了武功,便去梅花岭拜祭我的爹娘,可没成想,我学业不精,在梅花岭上与一众江湖人恶战,最终不敌,身受重伤跌落下了山崖。”
这时,孟婵娟含着疑惑道:“是吗?”
听了孟婵娟疑问,浪子也觉得不可思议的笑了笑,反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幸运是吗?遇到瘟疫我没死,那么多难民没饿死,后来掉下山崖也没死……”
婵娟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这么问,好像盼着他死一样。
逍遥浪子继续道:“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这么多曲折,都没有死去。可是,没有死,看似上天的眷顾,可我总觉得,也是上天的捉弄,如果再来一次,我宁愿还是死去的好。”
孟婵娟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逍遥浪子继续道:“当时,我身受重伤跌落山崖,可是内心那种求生的欲望,让我忍痛爬了起来,我害怕那些人寻下山崖,将我杀死,所以,一心想着快些逃离那个地方。为了想活命,我跌跌撞撞、狼狈不堪。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在哪里,所幸,在一条石路旁边,我遇到了一辆路过的马车……”
说道这里,逍遥浪子停顿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孟婵娟听他停顿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逍遥浪子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道:“苍天开眼,那马车上下来了几个人,将我救起,那马车上是一位小姐,她宅心仁厚,见我重伤,所以把我救了。到了她的家,因为她的父亲不让她在外招惹是非,她怕父亲生气,所以嘱咐下人不要将此事泄露,并将我偷偷藏在了地窖之中,并悄悄找郎中给我疗伤。后来,我慢慢好了起来。”
孟婵娟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逍遥浪子回答道:“王漓”
逍遥浪子继续道:“她从小便没有了母亲,她的父亲开了几间当铺,整天忙于生意,很少去过问她的事情,后来,我们两个渐生情愫,我住在她的闺房里,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逍遥浪子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时光,依然眷恋道:“三个月,这三个月,是我终生最难忘的时光。”
孟婵娟继续问道:“后来呢?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听了孟婵娟的疑问,逍遥浪子没有回答,只是转而道:“我是个浪子,大字不识几个,更不懂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经常弹琴给我听,我们也一起看月亮!”
说着,逍遥浪子不禁看向了窗子,虽然隔着窗子看不到月亮,但逍遥浪子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时光。
逍遥浪子接着道:“美好总是短暂的,后来,我看出,她有心事,她吟了一首诗,但我不知是何意,她说,我不了解她的心愁。直到后来我也学了一些文字,才体会到,用‘对牛弹琴’这个词来形容当时的我,再合适不过了。像她那样美丽又文雅的女子,与我这么一个目不识丁的江湖莽夫,的确不般配。”
孟婵娟问道:“你没有对她说自己的来历吗?她也没问你怎么受伤的?”
逍遥浪子解释道:“我只告诉他,我是个普通的江湖人物,路上遇到了仇家,被打伤了,她也没有再问。”
孟婵娟问道:“所以,你自惭形秽,离开了她?”
逍遥浪子继续道:“其实我的内心很是矛盾,有一天,她告诉我,有一个大户人家来向她的父亲提亲,好在被她的父亲拒绝了。其实,我知道,她是在暗示我,希望我能光明正大的迎娶她。可是,我做不到。我杀人无数,仇家遍地,一旦让人知晓,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我不想连累她。我曾想带她一起远走高飞,隐居山林。可是,她却说,她从小没有了娘亲,是父亲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不想做个不孝的女儿,不想让父亲伤心。我们为此吵了一架,当时,我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最后,我便去山里隐居了起来,两个月后,她嫁人了……”
“啊?”听了逍遥浪子简略的讲述,孟婵娟有些吃惊道:“两个月,她嫁人了?”她觉得事情转折太大,有些难以置信。
逍遥浪子点点头,道:“是的,她嫁人了。”
看着婵娟不可思议是神情,逍遥浪子呐呐道:“她是对的,我无法给她想要的生活。隐居山林,粗茶淡饭,只会苦了她。”逍遥浪子笑了笑,笑中带着苦涩,道:“一切都过去了。”
孟婵娟问道:“她现在怎样了?”
逍遥浪子摇头道:“不知道,九年多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孟婵娟接着问:“你很想见她吗?”
逍遥浪子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何况,她已为人妇,就算见到了又能怎样呢?”
孟婵娟疑问道:“你不是说,她的父亲有几间当铺吗?你可以打听一下。”
逍遥浪子道:“当时,我倦隐山林,等找好了地方,建好了房屋,已经两个月以后了,我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才知道,她半个月以前,就已经嫁人了,她全家都搬走了,她父亲把那几间当铺还有庭院全都卖了。我四处打听,他们就像消失了一样,走的无影无踪。”说着,逍遥浪子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嫁人了,哎,走就走了吧,她的选择是对的。”
孟婵娟问他道:“你还很爱她是吗?”
逍遥浪子一笑道:“爱与不爱,都已成往事。记得我们分开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的希望她答应我两件事。”
孟婵娟好奇的问道:“哪两件事?”
逍遥浪子回道:“我从小失去了父母,知道父母的伟大,为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会付出一切。所以,我告诉她,第一,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听父母的话,因为,父母不会坑害她。第二,照顾好自己,因为身体是她自己的,她只有照顾好了自己,我才会心安。”
说着,逍遥浪子苦笑了一声,道:“虽然这些年过去了,但如今说来,还是心酸不舍。有时,每当想起王漓,我宁可被砍千百刀,也不愿意有这样的心痛,那种失去的痛楚,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孟婵娟见逍遥浪子越说越伤感,便转了话题,道:“我那天听到了你吟的诗,觉得你挺有文采啊。”
逍遥浪子淡然一笑道:“如今的我,比起以前来,改观了一些。当时,我不识文字,隐居之后,便请了一位老先生,让他教导我识文断字。我没想到,这位老先生,十分的博学,汉藏蒙满、经史子集、野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等,无一不通。他见我勤奋好学,也很乐意教我,他倾其所有,我也竭尽所能的去学习。终于,八九年来,我学到了一些皮毛,如今,回头看看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很鄙薄,那么的一文不值。”
孟婵娟插话道:“你之所以用心的学习,其实,无形中是王漓给你的激励。”
逍遥浪子道:“不可否认,她给我的激励十分的巨大,但也不只是因为她,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觉得,人活一世,应该多懂得一些,应该丰富一些,才不枉此生。”
梦婵娟似乎还想问什么,可是却抿着嘴没有问,眼神中带着疑惑。
浪子问道:“怎么了?”
孟婵娟忍不住问道:“在遇到王漓之前,你真的不会写诗词吗?”
逍遥浪子直截了当的答道:“是的,一窍不通。”
孟婵娟问道:“可那‘梅花岭’上刻着的那首‘一杯寒酒濯长剑,杀得江湖万里红’,难道不是你写的吗?”
逍遥浪子听了,顿悟道:“你说那首诗啊,不是我写的。”
孟婵娟刚要问,逍遥浪子马上改口道:“其实,也算是我写的。”
孟婵娟听了逍遥浪子模棱两可的回答,更加疑惑了。
浪子微微一笑解释道:“当年我大字不识几个。但是,那年我去梅花岭,时值初春,那梅花迎着寒风很是好看,那看似娇嫩的花,却能不怕风寒,令我感叹不已。后来,我去苏州,那街头边上有好多代写书信的文人,我便回想起了那一幕,便让一位代写书信的老者帮我写首诗。那老者说他凭空不知该怎么写,要我说出个意思来,他倒是可以帮忙润色一下。于是,我便对他说,我很敬佩梅花不畏风雪,梅花尚且如此,我堂堂男儿岂能不如一朵娇嫩的花朵吗。我一个江湖男儿,无所畏惧,当饮酒提剑,无所畏惧,杀他个天昏地暗,也不枉此生。
听了我的意思,那老者便写了起来,后来念给我听,我觉得不好,修改了几次,直到感觉不错。其中最后一句,当时他写的是‘千里红’,我觉得不好,就让他改成了‘万里红’,后来,我便花银子请人把那首诗刻在了梅花岭的巨石之上……”
孟婵娟呐呐道:“原来如此。”
逍遥浪子继续道:“其实现在看来,那首诗有些太狂妄了,所谓一山更有一山高,那时候的我刚初出江湖,年少轻狂,不知收敛,真是惭愧。”
孟婵娟赞扬道:“我倒是觉得很好。”
逍遥浪子疑惑道:“没想到,你还知道挺多的。”
孟婵娟道:“我是听灵灵说的。你不知道,灵灵可迷恋你了,一天到晚对我说着你的故事。”
逍遥浪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原来我那么有名气啊,一个小丫头都知道。”
孟婵娟道:“当年的你可威风了,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逍遥浪子有些惭愧道:“我也不是随便乱杀,我刚踏入江湖,杀的第一个人,我印象很深刻,叫做刘抱城。他掳骗少女卖给妓院,作恶多端,被我撞个正着。他小瞧我,想杀我灭口,我只好杀了他。”
孟婵娟道:“后来,你真的是‘万里红’了。”
逍遥浪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孟婵娟道:“现在的你,是能文能武.再也不用请人代写了。”
逍遥浪子自嘲道:“能文能武?这可不敢当。世间有无数武功高超者,也有无数满腹经纶者,我只是一粒微尘而已。”
孟婵娟觉得他很谦虚,转而问道:“你买我的琴的时候,见你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你会弹琴吗?若是会谈,能给我弹一曲吗?”
逍遥浪子思忖了一下,道:“我弹得不怎么好,但很乐意献丑。只是如今夜深了,若是吵到周围的住客,就太失礼了。改日如何?”
孟婵娟觉得逍遥浪子说的有道理,便点点头。
孟婵娟听着逍遥浪子讲以前的事,充满了兴致,还想问一些问题。逍遥浪子却道:“天色已不早了,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多休息才能好的快些,还是早些歇息吧。”
孟婵娟听了没有继续问下去,淡淡一笑,道:“好的,谢谢你今晚给我讲了这么多。”
逍遥浪子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会对孟婵娟讲这么多的话,但他心里觉得松快了很多,便道:“谢谢你听我啰里啰嗦的讲废话。”
他们相视一笑,便各自回到床上安歇了。
而在另一个房间,艾子民睡了一会便醒了,再也没有了睡意。于是他披上衣物起身推开窗子,看到空中那弯弯的月亮,感叹道:“寂寞如此清冷,却美不胜收。如此场景,若是有人吟和一番,那该多好啊……”
第2节
翌日,将近午时。
在无忧庄后厅里,江唤冲向陶如意汇报道:“母亲,我们召集的人马,已到达一千三百余人,其他的还需要几日才到达,我们该如何安置?”
陶如意道:“让他们一部分住进登天阁,一部分住在我们庄园里。或者,住进我们那几个地下密室。再有的,在其他的镇子分散开来。让他们一定要万分小心,千万别让康熙老儿的人发现,不然,就麻烦了。
江唤冲点着头,继续道:“那吴县令还真‘识趣’,果真没有来”。
陶如意哼了一声道:“那是当然,我活了这么些年,没见过贪官不怕事的。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自己都不正,所以,没有那股正气,也自然没了底气。自己的屁股都臭不可闻,所以他怕了。”
这时,一手下进了厅中,拱手作揖道:“禀庄主,这是刚收到的信条。”
等那手下出去后,陶如意打开信条,看了内容,感慨道:“还是大管家考虑的周全”。
江唤冲将信条接过来看了一下,道:“大管家说的有道理。”
陶如意吩咐道:“立即给大管家回信,就说我很赞同他的主意,让他们改走水路,这水路不比旱路,一定要多加小心。”
听了吩咐,江唤冲马上去发信了。
而在四方镇的客栈中,艾子民问赫格尔道:“到现在还是没无忧庄的消息吗?难道那吴玉贵真的忍了下来?”
赫格尔答道:“是的,没有消息,这个陶老庄主还真不简单。”
艾子民不禁有些佩服道:“是啊,能执掌无忧庄几十年,能简单吗?看来,我们低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