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国仇家恨
思及此,宋慈忙缩回手:“姑娘可是饿了?姑娘若是想吃什么,在下吩咐厨房去做就是,姑娘切莫激动,这是在下的手,不是鸡腿。”
闻言,彼岸方从震惊中回过神,通过这与众不同的记号确定了宋慈身份的他,此时才反应过来宋慈其实对她没有任何印象——无论是那次救她,还是后来捉弄她,她都戴着遮脸的面纱,所以她能认得他,他却不认得她。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从现在开始认识,会减少很多她对他的负罪感。
这种负罪感,不是来自个人,而是来自两个不同的民族——她这个大夏人,曾对大宋人毫不留情的设计,和残害。
可人生偏偏有那么多令人矛盾的意外,比如面前的这个男子,这个曾救过她一命,眼中有着不同于寻常大宋人的刚正不屈,让她第一次产生一种心动感的男子。
“对不起这位公子,”彼岸柔声开口,收回手中的匕首,后退一步,和宋慈拉开距离,“是小女子认错了人。”
说罢,她抬起头,一双秋波似的眸子,迎上宋慈澄净正直的双眼,绕指温柔的情丝,在她的心头悄然滋长生。
若是平时,神经大条的直男宋慈,肯定觉察不到女子的异样,只是此时只有这一个房间,这房间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见女子目不转睛地将自己望着,他立即俊脸一红。
青涩懵懂的他,有些手足无措,慌张开口:“姑、姑娘,你有、有事吗?”
“小女子还要多谢公子昨夜的出手相助,同时对因为小女子酒后失礼,给公子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
彼岸不同于青涩懵懂的宋慈,她虽至今仍是清白之身,但曾依靠色相往返于不同的男人之间,通过玩弄人心来完成阿木耶下达的任务,她知道怎么接近男人,也知道怎么俘获人心。
不过,对于自己真正倾心的人,她并不想使用任何计谋手段。
她这一生,囚禁在阴谋诡计中太久了,她不想让这唯一纯洁的爱情,也被阴谋荼毒,所以对于面前这个她真正喜欢的少年,她只想真诚而自然的对待。
说罢,她向宋慈屈膝行礼。
“无妨。只是姑娘下次切莫再孤身一人在房顶喝酒了,倘若发生了什么危险,父母至亲,定会痛心难过。”
“父母至亲?”闻言,彼岸苦涩一笑,缓缓开口,“我的父母在我九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心上一震,宋慈平静的目光涌起阵阵波澜。
他一直羡慕别人,羡慕别人有父母相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也会意外邂逅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境遇的人。
闻言,只觉绝境逢知音一般,心上生出一股同情、怜惜之感。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宋慈道,见彼岸还未起身,安慰似的上前虚扶了一把,“我们这样,就更该努力、坚强。没有人温暖我们,我们就努力去温暖别人,因为温暖别人,也会从别人的快乐里,得到温暖。”
“我们……”彼岸不无吃惊地重复了一遍,明白了什么似的,看向宋慈,“你的父母也……”
“是。”不等彼岸说完,宋慈便躲避什么似的,打断了彼岸的话。
他发现除了那几个被利用的抢粮人,其他和幕后主使有关的线索,全都凭空消失了,包括他曾为了获得那些刺客的资料,闯入的万醉楼禁区。
他到现在,都没有查出那件害死自己父母的抢粮案的真相,所以,他不想提起他们,因为,他觉得自己愧对自己死去的父母。
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寻找的,那个抢粮案中的刺客的头目,就是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还让自己惺惺相惜的,这个叫彼岸的女子。
而彼岸也绝对想不到,她为完成王子交给她的任务,所害死的那些无辜的大宋百姓中,有两个人是面前这个唯一让他心动的,少年的父母。
见宋慈对这个话题有些抗拒,彼岸不再追问,想起自己现在最关心的事,彼岸立即心跳加速,目光移上宋慈俊秀的脸,像捕猎者看见自己的猎物一样,将它锁定:“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在做什么营生,年龄多少,所喜何物?”
她虽然来了大宋七年,在大宋生活了七年,但从未忘记自己是大夏人,她身上流淌着的,炙热豪爽的大夏血液,让她不同于大宋女子的矜持含蓄,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毫不羞赧造作。
她一边问,一边凭着大夏女子特有的热情主动,情不自禁地向宋慈靠近。
宋慈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昨夜因为酒后失常,轻薄他便罢了,如今清醒了怎么还……还这么不拘男女之别?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种事,上手推开觉得一个男子如此对一个女子有些粗暴,难免会让对方十分尴尬,但若不推开,她又在“浑然不觉”地不断地靠近……
“在下姓宋名慈,在京畿提刑府做官,年方十九,所喜洗冤禁暴,还百姓公道。”于是,宋慈索性一口气将她问的问题全部答完,想通过问题的终结,让她止步。
这次查案,宋慈是便衣出行,本不想拔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外人,但刚一紧张,竟全部如实说了出来。
“京畿提刑官?”脚步一顿,彼岸道,“你在大宋做官?”
说大宋的时候,因为她的真正身份是大夏人,而且因为没有设防,所以这两个字咬得极重,把自己内心的真正情绪,表露无遗。
宋慈自然一下子就听出了她口气中的诧异。
“大宋是我的故乡,我自然要在大宋做官啊。”对她问出来的话,宋慈哭笑不得地开口。
“那你,是不是一定要为大宋铲除奸佞,护大宋安泰了?”彼岸恍若未闻,想到什么似的,继续追问道,“只要是与大宋为敌,损害大宋利益的事,你便一定要对方抗争到底,是吗?”
“是……也不是。”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问,宋慈还是思索片刻后,认真回应道,“我是为了大宋,却不是为了那些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而是为了大宋无数清白无辜的百姓。”
“无辜?”想起为了完成王子交给她的任务,残忍杀害的大宋百姓,彼岸苦笑。
你竭尽全力想要保护的,正是我想方设法要毁掉的。
无论我有多喜欢你,我们都注定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各为其主,势不两立。
停住脚步,彼岸凄然一笑,转身离开。
“哎,这位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对彼岸的突然冷脸,宋慈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得遇上一个和自己境遇相同的,他还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给她提供一些援助呢。
在这礼教森严,阶级分明的大宋,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子,生活要比一个无父无母的男子,艰难数倍。
“既然注定不会有交集,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彼岸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喃喃,说罢,她便一个飞跃,消失在了客栈里。
“哎……”宋慈无奈开口,完全不知到发生了什么的他,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女人这种生物,不仅是惹不起,还是个猜不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