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枪
林柯跟着严昭来到雨花村,天空阴沉,渐渐下起雨来,好在通往雨花村的是一条水泥路,不至于在雨天打滑。二人来到雨花村时大部队人马正在赶来的路上,二人不好贸然行动,沿着路找了个歇脚处停了下来。
路边隐隐可见一户人家,屋顶冒着炊烟,仅有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可以过去。
二人下了车,一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玩,看见二人来立刻跑进屋关了门,并大声嚷嚷:“奶奶奶奶,坏人又来了!”
这句话之后屋里就没了动静,仅剩二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林柯前去敲了敲门,礼貌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这里,来问个路可以吗?”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上别处问去!”
林柯和严昭对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二人刚刚也听到了那男孩儿的话,明显这里出现过男孩儿口中所谓的坏人,所以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
“我们是警察,这是我的名片。”严昭从怀里摸出一张随身携带的卡片从门缝里塞进去,屋里仍是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青色布衣的老太太赔笑着说道:“真不好意思,二位请进。”
房屋不大,可进门之后却给人一种很宽敞很整洁的感觉,大概是因为除了一张桌子三个凳子就没有别的东西,所以才显得屋子空旷。
二人客客气气地进屋,没有特意去打量屋内,而是很随和地笑着问道:“阿婆之前可是见到过有什么人路过这里?”
“身高大概这么高,穿着警服,皮肤黝黑,眉头这里有一道疤……”林柯跟老太太描述的人正是齐宇。
老太太想了想,摇头道:“没见过。”
那孩子听老太太这么说完之后抬头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林柯失落地点点头,眼睛忽然扫到卧室床底下摆着一双鞋,是一双男人的鞋,沾着些泥土。他又继续问道:“阿婆家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那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回过神来一样点头道:“是啊。”
林柯特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脚,不大,正常女人的脚。那个孩子更不可能穿得下那么大一双鞋。
她说谎!
林柯对她的话起了疑心,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转移了话题。“那么除了这个人之外,有没有别的什么人路过这里?”
“有。”老人见二人干坐着,给他二人倒了水端来,“村里的人外出都得路过这儿。”
严昭接过水准备喝,被林柯撞了一下,没拿稳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吓得那一老一少一激灵。
林柯笑着道歉,趁机给严昭使了个眼色。严昭了然,主动收拾了地上的玻璃残渣,赔了钱,二人便不再打扰回了车上。
二人刚上车,林柯就注意到那老太太装作打扫院子,实际是在偷偷注意他二人什么时候离开。
林柯告诉了严昭他刚刚在床底下看到了一双鞋,上面带有新鲜的泥土,这老太绝对在隐瞒着什么。
“那鞋……会不会是齐宇穿过?”严昭猜测,心里没底。
林柯也苦笑:“若真的这样就好了。”
二人不多做停留便驶了车往前开了一段,直到看不到那个老太太家便又停了下来。严昭给局里的同事打了电话,确定雨花村确实有古怪,但因为目前仅他二人鲁莽行事并不理智,只好等着大批人马过来之后一起行动。
齐宇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被绑紧,关在一个类似于仓库的地方。仅仅扇窗户透出光来,能看见地面堆着一些红薯和萝卜,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菜,堆得太多,发出酸臭味。地面的积水发出恶臭,不知道是因为这些菜腐烂流出的液体还是老鼠的尿液,恶心得他想吐。
从窗户透下来的光能看清这仓库的四壁,不大,但绝不可能是那老太太家。
看来那老太太跟这些人是一伙儿的,什么儿子上城里打工被女人骗然后自杀,都是骗人的,难怪这个故事听得这么老套,她演得倒是挺像。
齐宇不知道自己被这些人发现了为什么却没有杀了他,反而把他绑了关在这个臭死人的仓库了,总不会是想把他臭死吧?
不行,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齐宇打量着这个仓库,除了那些发臭发霉的菜以外还堆着些木材,看着湿漉漉的。齐宇顺着那些木头往屋顶上看才发现这屋顶居然漏水。难怪地上那么多积水。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关键的是得找到什么东西解开他手上的绳子。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边心想这些人要绑他干嘛又不顺便把脚也绑了,一边又庆幸这些人脑子不够用,给了他可以挣扎的机会。
他走到那堆木材旁,用脚弄开那些木材,看看底下有没有类似刀或者斧头之类的东西。木材被弄开,露出一些蛇皮口袋,口袋上写着几个大字:猪饲料。
齐宇用脚踢了踢,里面装满了东西,但是他手被缚住,根本无法查看那东西到底是真的猪饲料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因为他的手是被绑在后背的,而他找遍了整个仓库也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只能靠在墙上磨,尝试着把绳子磨掉或者蹭开,磨着磨着门就被打开了。正当齐宇如临大敌地注视着来人的时候,那人进来了,又回头望了一眼,轻轻地关了门。
“哟,醒了?”来人正是被保释了带去C市的展涛。
“你怎么在这儿?”齐宇也没多意外,只是稍微放松了些。
展涛懒得跟他废话,掏出一把刀慢慢走向他。齐宇往旁边挪了挪,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脱身,展涛却率先开口解释道:“过来,赶紧把绳子解开。”
“你……”齐宇惊愕,“你有这么好心?”
“别废话,没这么好心不至于冒死过来救你!”
齐宇半信半疑地让展涛靠近他,没想到展涛真的给他解了绳子,并把那把刀递给他。“这个你自己留着防身。现在警察已经查过来了,待会儿你就趁乱跑出去,沿着右边那条小路一直跑,除了警察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你呢?你现在来帮我……”没等齐宇说完,展涛便不耐烦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这是我自愿的,想要命的话就快滚!”
“不行,一起走。”齐宇虽然一直都不太喜欢展涛,但是现在却又不得不承认展涛看得明白,也比他更有胆识。
“你……”展涛很惊讶,眼神又瞬间暗淡下来。他不是不想走,只是当初他做这个选择的时候就知道,他活不过这一次。
警察来到雨花村时,山间农作的村民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隔得近一点的凑近小声议论道:“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来警察了?”
“请问一下,你们村长在吗?”严昭问道,过了一会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出现了,见到这么多警察等着他,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走过来问道:“哟,这是怎么了?”
“是这样,我们在追查一个杀人犯,据说是逃到你们村来了,那个人大概一米八七左右,眉毛这里有一道疤,不知道你们这儿的人有没有见到过?”
“这……”村长迟疑了,摇头道:“没见过,最近村里也没见着有什么生人来,不知道警官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没见着啊?”严昭点点头,那村长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就糊弄过去了,谁知他话锋一转,“那村长没见着不代表村民们没见着。那杀人犯手上背的命债可不少,万一真的趁大家伙儿不注意混进来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村长点头哈腰,除了“是”以外无话可说,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真的是被吓着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去搜查了,村长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吧?”严昭说着像是在询问意见,实际上已经用眼神示意他们行动了。
村长哪敢拒绝,满头冷汗,只好跟着严昭搜人去了。
山里农作的人也不看热闹了,都赶紧跑回家里去了,仿佛真的是害怕家里藏着这么一个杀人犯一样。
严昭带人走在前面,林柯非要跟着一起,严昭也不好当着那村长的面阻止他,只好让他跟着了。
但是搜查的时候,林柯和村长还是被拦在了屋外。屋里村民吓得不敢乱动,看着持枪的警察进屋搜查,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警察们什么也没发现,去下一家搜查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不过,就算什么也没搜出来也不代表这里就“干净”了。严昭每搜查一家就留两个人在这家门口守着,剩下的再跟着去搜下一家。
其实这都是严昭做做样子而已,他早就派了人包围了这个村周围,保证没有人可以逃出去,然后又装作真的来找人的样子。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雨花村不大,但找到天黑也没找到什么可疑地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齐宇跟展涛出了仓库后就沿着展涛所说的方向跑去,却还是在路途遇见了楚彦。
“果然是你啊……阿彦。”楚彦难过地看着二人,摸出枪来指着齐宇的头。
展涛也在同时拿出了枪,指着楚彦的头。
“你当真是要为了他背叛我?”楚彦鼻子一酸,苦笑:“亏我一直这么护着你……”
“你够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把林柯当朋友而已!为什么你非要这样逼我?!”展涛这样说了齐宇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人竟然是指林柯?
“朋友?如果真的是朋友,那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守着他,悄悄保护他?”楚彦红着眼,如果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齐宇的是林柯,他绝对毫不犹豫就开枪,而不是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争风吃醋。
不是他不想杀齐宇,只是他留着齐宇就是为了试探展涛,现在答案已经明了。展涛果然选择了背叛他。
他明明早就知道,却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展涛肯定不是故意的,肯定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可是……
“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展涛的手抖了,他不舍得开枪,却又不想让自己的努力白费。
“你快走。他交给我。”展涛对齐宇说。
“谁也别想走。”楚彦疯狂道:“既然都要死,不如我们死在一起吧!”
楚彦话一说完,展涛立刻把齐宇拉到自己身后,一声枪响,展涛手里的枪自始至终没有按动,此时又落了地。齐宇身上被溅了血,低下身去捡起展涛的枪,趁楚彦还注视着倒地的展涛时,朝他开了一枪。楚彦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一枪打中,并未打中要害,却捂着伤口跪了下来惨叫:“阿彦!!!!”
几声枪响引得警察们纷纷向着枪声的方向奔来,严昭急切地赶来时楚彦正捂着伤躺在地上,立刻缴了他的枪把他押住。林柯和村长紧跟其后,见到齐宇正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展涛,泪水划过,融了溅在脸上的血,又还给展涛。
林柯如同木偶,不知道是该兴奋他找到了齐宇,还是该伤心失去了展涛。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于突然了,他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
“对不起。”林柯走到齐宇面前来,齐宇嘴唇干裂,声音嘶哑,缓缓吐出展涛忍着最后一口气让他带给林柯的话。
展涛吐出鲜血,艰难地说道:“齐宇,帮我……告诉他,对,对不起……”
“好。”齐宇应了,怀里那人似乎如愿以偿,闭了眼仿佛解脱。
两世的煎熬,似乎就为这么一句话,三个字。
“阿涛……”林柯蹲了下来,忽然注意到齐宇身后,那个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出的村长手里一闪而过什么东西,林柯仿佛被攥住了心脏,身体本能地挡在了齐宇面前。
枪声过后,是一声惨叫。没有谁去注意那个被按在地上的村长,而是忙着去查看林柯的伤。
温热的血不停地往外冒,天上又飘起细雨,齐宇不知道自己手上到底是展涛的血多一点还是林柯的血多一点。
脚还没完全好,可抱着林柯拼命往车里跑的时候又感觉不到疼了。
“柯宝,柯宝你别吓我……我求求你,别睡,我带你去医院!”
“柯宝,你先别睡,听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车盘旋在山路上,幸好这路平坦,不致于颠簸得让林柯的伤口加速流血。
林柯一句话也没说,手却把齐宇的手抓得紧紧的。雨大了,天边惊雷炸响,车内人听出了冷汗。
“我冷……”
“乖,别怕,我抱着你,我抱着你好不好?这样就不冷了。”
“困……让我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好不好?”林柯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却还是苦苦挣扎着,似乎在跟天意抗争。
齐宇呼吸困难,好像天已经塌下来了,正压在头顶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有什么资格说不呢?为什么明明该死的是他,却害得展涛死去,林柯也命悬一线……
“柯宝,你还没有陪我看B市下雪呢?要睡可以,但是一定要醒过来,好不好?我等你醒来,一起去玩雪。我们还没有一起回二中看看呢……”
二中,他们相识的地方,还没有一起回去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