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血窟之战(五)
第二日清早,燕罗身上的伤势减缓许多,站起身来活动筋骨也没有太多不适。他抬头放眼一去,尽是满地尸首狼藉,若不是昨日那神秘高手,现在自己也不过是地上的一具横尸了。
想到那神秘高手,燕罗脑子灵光一闪,快步冲到陆绝风的尸体旁边,就见陆绝风七窍流血,鼻孔中甚至有两行脑浆流出,其样惨烈令人作呕欧,而其头顶像是被火焰烧灼了五个空洞,发根焦糊、头皮褶皱萎缩,正是那神秘高手五指按住的位置,显然是那高手五指中灌注的极强内力瞬间冲入陆绝风的颅骨中将其脑髓摧毁。
就在燕罗皱眉查究陆绝风尸体时候,一旁的卫狂歌已将土坑里的响马尸首拖了出来,又将姚天兵的头颅和躯干用商队毁烂破车里的布匹裹住,与商队战死的伙计一起摆到土坑里掩埋好。而姚天兵战损的断刀则被他恭敬地系在身上。
燕罗瞥了卫狂歌一眼,只是道:“留着断刀有什么用。”
卫狂歌应道:“要是没姚哥留下来,我们早就死了,我要把他的东西送回应武商行。”
燕罗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将血窟盗的二十来具尸体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干净,又从商队死马身上割了几大块好肉放在尚未熄灭的篝火上烤熟果腹,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丢了两块熟肉给卫狂歌,自己蹲在篝火旁狼吞虎咽将肉块吃完。
填饱了肚子,燕罗站起身拍了拍肚皮,也不管卫狂歌,转身就走。
卫狂歌问道:“你要去哪?”
燕罗道:“赶上商队,杀文昌歌。”他向前走了几步,忽的停下脚步,转身露出一丝轻蔑笑容,续道:“你要想杀我,尽管跟来,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卫狂歌受此轻视,也是窒了一下,站在原地许久等到燕罗的身影快消失看不见了,这才猛地惊醒,一咬牙追了上去。
燕罗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一路上见识了卫狂歌的箭术,心中也是异常提防,觉察到卫狂歌跟了上来,依旧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要知道昨日一场死战,燕罗受的内伤极重,少说也要半个月才能复原,反倒是卫狂歌受的外伤较多,但至多七八天就可痊愈,若是卫狂歌真下定决心要取自己性命,可要好好盘算如何应对。
再观卫狂歌,虽师命如山,可面对燕罗杀意声势,仅仅一个眼神扫来,他也会畏惧地不敢靠近,只敢跟在燕罗身后五六丈距离。
此行一路,燕罗不仅提防卫狂歌是否会突然发难,更是绞尽脑汁思索是谁人要取自己性命。想起临行前肖离一番警告,大有可能是林肆看自己不顺眼,可凭林肆的实力,又何必弯弯绕绕雇人这么麻烦,就算雇人,他堂堂残君阁阁主,手下那么多顶尖刺客可供驱使,又怎么会雇一个这么不像样子的人来刺杀自己?又难不成是前些日子,燕罗心情烦闷接连做了几桩生意,露了马脚被人复仇?
就这样走了五天时候,卫狂歌始终跟在燕罗身后,不言不语,也没有什么危险的行动。
二人都身有伤势,走到比普通人还要慢许多,燕罗这些日子也不太担心卫狂歌会不顾伤势突然发难,终于在第五日中午的时候,大路上偶尔能见到些行人踪影,像是来到了一座小镇边上。
燕罗啃了五日的马肉干,一点油水都没有,早就口焦舌燥满眼直冒绿光,这刚见到路边一个面摊,三步作两步冲了上去拖了条凳子大剌剌地坐下,高声喊道:“老板,来大碗面,多放猪油!”
还不等在大锅前忙活的老板答应,就见对边桌上坐着的三个大汉其中一人回过头来,死死地盯住燕罗。
燕罗觉察气氛古怪,这才瞧见那边的人的样子,不由忍住怒气冷笑一声:“原来是你。”
那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与血窟盗厮杀时候,暗算自己的朱大原。
原来,那日应武商行冲破血窟盗包围后,停在了最近一座小镇的应武商行自家的驿馆里休整。朱大原暗中对燕罗偷袭的事情,本来不算明显,可当时在场中的毕行健与文昌歌二人事后回忆,便发觉了朱大原的无耻行为。
商队行商,讲究的自家兄弟互相扶持,朱大原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按照应武商行的规矩,本就是该千刀万剐掉脑袋的大罪,但是文昌歌忌惮朱大原在荆州地头蛇的背景,如果就这样把朱大原杀了,可就丢了荆州一半的散卫生意。思来想去,文昌歌和毕行健私下一合计,若是战死的只有燕罗卫狂歌二人,就将朱大原赶出商队,永远不在他家里雇佣散卫。但姚天兵若是因此而死,一名亲卫的价值就算当场宰了朱大原,也是名正言顺,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朱大原也不是傻子,看着文昌歌和毕行健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变化,心里早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无时无刻不再考虑会不会被应武商行灭口。
一直到第四日,应武商行还是不见姚天兵赶上,朱大原生怕夜长梦多,便连夜出逃。可畏惧应武商行的通天势力,朱大原立马花了大价钱雇了两名好手护送自己回荆州,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出荆州大门。却不曾想刚顾好两个好手走了不到十里,就遇到了赶上的燕罗。
这时候,跟在燕罗后面的卫狂歌也踏进店里,也瞧见了朱大原那令人憎恶的样子。
朱大原两眼一扫二人,却不见姚天兵的身影,便道:“姚天兵呢?”
燕罗哼了一声,道:“无耻狗贼,耍了小人伎俩,害了姚天兵性命,还好意思在这犬吠。”
朱大原听了姚天兵战死的消息,脸色也变了变,却猛地一拍桌子:“两个小畜生,害得老子得罪了应武商行,今天落在老子手里,还这么嚣张。”
燕罗哈哈大笑:“你个渣滓,就凭你?我跟卫狂歌,随便哪个都能像捏死臭虫一样捏死你。”
朱大原极其得意,道:“王八羔子就知道嘴硬,你以为这回老子没帮手?”他话音未落,就见坐在他两旁的大汉也转过身来,狠狠地盯住燕罗与卫狂歌二人。
卫狂歌心中悚然,站在燕罗旁边,道:“你想干什么?”
朱大原有两名好手相助,按耐不住的嚣张气焰,对卫狂歌吼道:“你个像娘们样的兔崽子,老子不把你扒皮抽筋,今后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卫狂歌被朱大原如此辱骂,气得满脸通红,立马张弓,可他还来不及从箭袋中抽箭,朱大原其中一名帮手已箭步袭来。
可惜了卫狂歌一身身法,因为腿上伤口施展不起来,刚退了半步就被他人一把擒住脖颈,此人食指中指上套着两只精钢勾爪,贴在卫狂歌的脖子上,他冷冷道:“小朋友,我这勾爪上喂的可都是入皮蚀骨的剧毒,你要是敢动一下,半个时辰就会化成一具干尸。”
朱大原见到自家帮手一招之间就制住了卫狂歌,气焰更盛,对着燕罗道:“你不是很狂吗?你的帮手也被我按住了,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们两个人?”
说着,朱大原与另一个人显露出兵刃,像燕罗包围过来。
燕罗扫了一眼场内形势,忽的轻笑一声,对着朱大原的两位帮手道:“若我看的不错,二位身手,可是飘血楼的刺客?”
朱大原楞了一下,大笑道:“哈哈哈哈,王八羔子还有点眼力见,告诉你听好了,这两位我花大价钱请来的两位飘血楼丙等刺客,识相的就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然后扒光衣服给我绕着镇子滚十圈,我就留饶你个全尸。”
“哈哈哈哈哈哈哈。”燕罗还不等朱大原嚣张完,就放声大笑。
朱大原没料到燕罗死到临头还敢这样无视自己,更是火冒三丈,刚要说话,就见燕罗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件重重地拍在桌上,道:“既然是飘血楼的刺客,那两位可认得这个东西!”
燕罗掌心扣住某物,向下缓缓露出一块烟青色玉牌。
朱大原不曾见识这玉牌来历,只以为这玉牌质地尚佳,以为只是个值钱的宝物,得意笑道:“小崽子,你以为这是拿钱能解决的了的吗?”
而刺客却是认得乙等刺客玉牌,顿时骇的倒退了一步。
朱大原没想到燕罗掏出来一个小玉牌,就让两个刺客如此失态,十分不满,道:“你们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刺客将燕罗上下打量一番,小心翼翼上前低声问道:“斗胆问一句,可是荆州来的陈庐州陈大人?”
燕罗笑了一声道:“总部的消息已经传到这儿来了?”
两名刺客面色大变,噗通一声向燕罗跪下,抱拳行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陈大人。”
朱大原再蠢,也不会听不出燕罗是何身份,能让两名刺客行此大礼、仪态尽失的,不是飘血楼乙等甲等刺客,又能是什么人物?
燕罗收了飘血玉牌,指了指朱大原道:“此人三番五次与我不快,还背后暗算我性命,你们可还要保他?”说着,双手作势佯攻,一股杀气轰然暴涨。
这两刺客哑然失色,新晋乙等刺客的消息早在半月前就已传到当地分部,只听闻陈庐州年岁尚轻亦是飘血楼外刺客,能刺杀江南商会大公子贴身护卫,此等实力若是飘血楼亲自培养,便能于当地分部坐镇统领。
刺客见燕罗蓄势出手,慌忙摆手作罢,他们面面相觑,神色逐渐惨淡。二人提手化指,猛击自己左眼,眼珠顿时破裂,一股鲜血染了半张脸。他二人忍住剧痛,呻吟数声,从怀中摸出朱大原雇佣他们的佣金,丢在朱大原面前,便向燕罗拱手行礼,相互扶着走了。
刺客一行,杀人收钱,若是力不能及,收手保命也不丢人。可若是保镖护卫,就是卖了命的买卖,雇主死了自己保命苟活,飘血楼也要斩首问责。可如若自知实力悬殊,自损一目废了功夫,飘血楼也能饶你保命独活。
朱大原见到刺客宁愿自损一眼,也不敢和燕罗过招,早已骇的瘫倒在地。得罪了应武商行,大不了一辈子窝在荆州当个缩头乌龟,可得罪了飘血楼乙等刺客,那可就是连荆州都呆不下去了。
燕罗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朱大原面前。朱大原就见燕罗嘴角慢慢地向上扬起,露出诡异恶煞的恶魔笑容,吓得顿时尿了裤子,猛地翻身跪下,磕头如捣蒜,“邦邦邦”额顶落地有声,直磕得地下陷进去一个小坑,额头血肉模糊。
燕罗冷笑道:“怕死吗?”
朱大原此时畏惧的连头顶上流下的血浆浸红了双眼都不敢擦一下,只颤抖着嘴唇:“怕……我不想死……大人……”
燕罗又道:“那我想你死,怎么办?”
朱大原赶忙道:“我,我,我在荆州有十二处宅子,手下还有……还有两座散卫馆子,还有……还有八个异邦小妾……都送给大人,求饶我一命。”
燕罗此刻心中极尽作弄之心,便如猫戏弄嘴下老鼠一般,势必要将朱大原折磨一通,便道:“那这样,我放你跑半个时辰,然后我再追你,你能跑出我的手心,我就饶你,否则……”
此言一出,朱大原猛地窜起半丈多高,拔腿就朝官道那头狂奔。
可朱大原刚跑出二十来丈丈,燕罗就听身后“嗖”的破空声袭去,一道黑羽奔雷,顿时贯穿朱大原的后心,从前胸穿了过去,心口窟窿狂喷血柱,朱大原转过身来,张了张嘴,来不及说一个字就倒在地上,在血泊当中扑腾三两下死绝了。
卫狂歌脸色铁青,将手中长弓挂回背后,转过身面朝燕罗狠狠道:“你饶他的命,我不饶。”
燕罗从鼻子中哼了一声,忽的伸手竖起大拇指,道:“好,你总算有点刺客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