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上柳梢夜深,风过竹林留声,月照孤坟映独影,断魂人惊得人断魂
“啊……鬼啊,鬼啊。”
西河口的李婶走完亲戚回家,路过村后时,一下吓得坐在了地上:“啊,啊,鬼啊。”
爬起没走俩步,脚下一软又倒了下去,又起又倒,腿都吓软了跟本就起不来。
只是这嗓门可没有被吓软,越到后面声音越高,接近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已近十点,多数人家都已休息,被她这么一喊,好多户又点起了那已灭掉的油灯,有些腿脚快的都拿着火把正在往这赶过来了。
在屋里的束礼,自然也听到了叫喊声,回头一看,家里那把安置赵月的躺椅已空,再往赵月现在住的那屋看去,门大开着却是连点灯火都没有,忙忙的也点了火把冲了出去。
腿脚够快的同村刘海这就已经跑到李婶身边了:“李婶,咋了,没事吧?”
李婶见到同村的刘海来了,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抓得刘海一个劲喊疼:“李婶,你放手,放手,别拿指甲抠我啊,唉,唉,李婶……”。
李婶松开手改捂住了刘海的嘴,压低了声音,哭丧着脸说:“你别叫了,你看,你看,那是啥?”
刘海冲着李婶比划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完,比李婶刚才倒下的样子可难看多了。
李婶也趴下了,就在刘海身边,还是小声的说:“你说它咋一动不动呢,是不是别家孩子淘气,摆了个草垛子在那啊?”
“要不你瞧瞧去?”
“我才不去呢.”李婶看了看左右,好多的火把正往这来呢:“在等会吧,等大伙来了,再一起去看。”
“嗯。”
零星的几个火把站在孤坟不远外,见那倚着孤坟碑侧的人形样的东西还是一动不动,几个人只敢站在原地踮起脚尖瞧着,也还没人敢走上近前去看看。
人慢慢多了起来,有好事看热闹的,有无聊管闲事的。
等到来的人多了,胆也就壮了,举着火把就要去一起去看看。
在所有人还没有冲到那座狐坟前,束礼冲了出来拦住了大伙:“不是,大伙听我说,那不是鬼,这就是前俩天死了男人那个妹子,她接受不了她男人走了这事实,这几天晚上总是会坐在坟前......”。
“这样会吓死人的啊。”
“是啊。”
没等束礼解释完,那帮子村民就燥动起来。
“是,是,是,我知道,这样很吓人,但是大家理解下,推已及人的想一下,想想她男人下葬的时候那个样子,怕是被人迫害的,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她男人下葬的时候,也是大家帮忙的,这个时候也望大家能体谅她一下……”。
“休谅也不是这个休谅法啊。”
“是啊。”
“吓死了人算谁的,也亏了我胆大,要那胆小的,这会有气没气还俩说呢。”
“对啊。”
束礼在人群里见到了早年丧夫的全福嫂,忙走到她面前,拉起了全福嫂的手:“全福嫂子,本不该提您的伤心事,可凡事推己及人,当初您也熬过这么一段光景,最是了解那妹子现在的心情,是不?”
全福嫂看着孤坟那落寞的背影,忆起当年,面上难掩悲伤,是啊,那是一段多难熬的岁月啊。
全福嫂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围观的村民沸腾的声音小些了,有些火把也都慢慢的走远了,束礼接着拱着双手给大家做着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婶,实在对不住,多担待,多担待……”。
“算了,算了,李婶。”
“大家以后路过这,有个提防就是了,这样也好,全村这下都不用通知,都知道了。”
“算了,算了。”
“我还能说啥,自认倒霉啊,这可是我新做的裤子啊,今天才头一回穿呢,这下折腾得……”。
“李婶,李婶,我赔给您,我明天就叫村里裁缝做一条,给您送去。”
李婶听束礼这么一说,那脸马上就变了个样,推辞着说:“那,那怎么好意思啊,那就谢谢了啊,好了,好了,都听束礼的,散了吧,大伙都散了吧。”
人群慢慢散尽,束礼看着那个坐在狐坟边上,倚着墓碑上的赵月还是一动不动,就近在跟前发生的这一切,好像是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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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礼想起了那天她晕倒在了牛车上后,他只能把自行车往牛车上一扔,带上儿子,拉上他们一家三口回了村。
村里的有些人,一看那男人的脸色都说是要报公安的,在束礼好说歹说,什么这个男人肯定是被别人害的才会这样,什么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什么孩子还这么小,反正是好话说尽了,村民这才答应等女人醒了再说。
又因着那男人是中毒死的,都说早早安葬了的好,所以当天下午就开始帮着把人埋了,有好心的老人怜她们孤儿寡母,还拿出了自己的棺材板给了一山,束礼又央了几个有劲的汉子帮着安葬了那个男人。
而赵月高烧昏迷了俩天俩夜,束礼就照顾了俩天俩夜,还好沈清还小,还能骗得过去,披麻戴孝的还能在田间玩耍,这一刻束礼觉得还是孩子好,不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不会难过,只是谁又能懂,她一生的时间都要用来治愈这个缺失的伤口。
赵月在一山下葬后的第二天下午醒来的,醒来后知道一山已经被埋了,就跟疯了一样,跑到了坟地里,一边哭着喊着,一边要徒手挖开坟墓,把跟着来的沈清,吓得哇哇大哭,谁劝都没有用。
直到赵月自己累了,累到双手发抖扒不开一粒土,无奈的趴在坟包大声哭了起来,哭喊的声音从嘶哑到无声,束礼这才走上前,拿出手帕给她擦擦手上沾着血的土,一边包扎,一边跟她说:“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个女儿,你得为她想想,她已经没有了爹的疼爱了,难道你让她连娘也没有了吗?”
赵月终于抬起了埋进土里的头,看了看躺在身边哭累到睡着的沈清,‘一山走了,他走了,他没得选择,这是我们俩的孩子,呱呱落地到现在,那些开心快乐的每一天都好像在眼前,她不能自私的扔下她不管’。
赵月伸手抱起沈清,脸贴在女儿的脸上,眼泪流过了脸颊,滴落在了女儿的脸上。
只是在那天后,赵月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坟包边上,倚着墓碑,有时低诉,有时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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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闹了次鬼后,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胆子大的还是往这里走,胆子小的就直接绕道了,哪怕知道那是个活人坐那了,在夜里,四周暗黑,月光渗白,一座狐坟,旁边还坐一人,还时不时会传来些哭泣、呜咽的声音,这场景想想就够吓人了。
西河口这是有些偏远的一个村庄,离最近的镇上也得二十来里路,村头有颗杨槐树,树下有口古井,现在多数家里都有自己的井了,很少人再来这打水了。
每年入夏,杨槐树下是孩子玩耍的地方,特别是五六月时,杨槐树开满了白色的花,簇拥枝头,蝴蝶似的花,似纯洁的少女,开得浓烈热情,微风吹来,累累繁花涌动,花瓣随风飘落,随风送来一阵阵芳香,熏人欲醉。
树上的花,树下的孩子,夕阳西下,母亲站在门口喊着自己家孩子的名字,孩子们在杨槐树下抬首眺望,四下躲藏,不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