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您的愿望
奕天是真的有些不敢把他的手再次送到他师父的手中去了。
仅仅不过两戒尺而已,他整个人冷汗出的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右手手心倒不见得肿,但有些伤有些疼真的不是仅凭肉眼便能判断的——奕天不敢也没心思揣测他师父的意图,但他能肯定的是,再挨上哪怕只一下,七天之内他整只右手都别指望用了。
然而苏萧焕稳稳摊开的左手就在他眼前,他不能干晾着他师父在那儿等,于是他少见的,抬起头去不知是因为太疼还是因为真难受,反正微微有些红了眼圈轻声唤:
“师,师父。”
这些年来,眼前的这个孩子极少见会在悔思阁这种地方向他讨饶——这个孩子倔强而隐忍,看似温润柔软的外表下拥有着只属于他自己的计较与坚持。
他表现出来的,从不是像自己那般刚正不阿,不可直视。大多时候,这孩子身上更多的是如妻般的柔软与温柔,可这从来都不代表着……他不执着。
这孩子有这孩子自己的道义,比如即便比如今更小些的时候,他也不像老四游小真一般,他很少会向师父苏萧焕讨饶,他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有时让人觉得简单而纯粹——他似乎,总在以最直白的方式,去对待加到他身上的一切,无论那是好的还是坏的。
所以当他红着眼这轻轻一声“师父”出口,苏萧焕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还是狠狠、狠狠颤抖了一下的。
就在男人似乎要说句什么的时候,一直在旁急红了眼并两次被打断了话的燕灵儿突然就冲了上来,她在师徒二人皆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竟是伸出手来一把夺走了男人手中的戒尺,继而,燕灵儿转手就将手中戒尺丢了老远
先祖所赐,晓白山悔思阁中的戒尺打着旋在悔思阁上好的黑石地板上滚了好几圈,最后磕在墙根处没了声音。
“义父,您——”
“啪!”
燕灵儿在悔思阁中第三次开口的话依然没能说完的,不过这一次倒非是什么外因,而是狠狠一记巴掌掴的她压根没法再说下去了。
适才出手的男人怒不可遏的看着眼前女儿,燕灵儿仿佛也叫这一巴掌给掴懵了,一时傻傻捂着高肿起的脸颊抬头看向她义父。
“来人!”
苏萧焕在铁青着脸怒视眼前女儿的同时唤,天官乾天应声而出,苏萧焕伸出手去,指了指还在发懵中的燕灵儿说:
“把这个孽障,给本君押去晓白山的地牢,没有本君的命令不得——”
“师父!”
晓白山的地牢那是什么地方?男人身为仙道的刑法之司,他所掌管下的地牢,素来关押的都是仙道十恶不赦之众。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早些年的时候奕天曾在那地牢中待过几晚,个中滋味……那地方绝对不是人能待的就是了。
“老五!”
断了男人话音的自是一直跪在阁中的年轻人,奕天此刻扑上来一把抱住他师父的腿并成功截断了男人的命令。奕天绝不能让他师父真把大师兄下到晓白山的地牢里去,所以他此刻抱紧男人的腿,余光斜了那边还处于惊愕中的燕灵儿一眼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说:
“师父,大师兄不是要冒犯您,更没想要冒犯先祖。大师兄是怕您劳累,试图代您行责,手底下没拿稳才……才不小心将先祖所赐碰掉了。”
碰掉了?
燕灵儿手拿戒尺的那一刻,既无外力相碰,又无内因相加,又拿什么去碰掉呢?
然而这个解释的本身并不重要,因为奕天早已“唰”的一声站起身来,他快步走到墙角边弯腰捡起了那被燕灵儿甩了老远的戒尺,继而,他极其认真的用衣袖擦了擦这柄戒尺。在小片刻的沉默后,他突然端着这柄戒尺径直走到了燕灵儿身前双手呈给了后者说:
“大师兄,法度森严。”
话音一顿:
“这柄戒尺,为晓白山先祖所赐,供在悔思阁里万年之久。它握在长者手中,便是要以尺规度,师兄大才,断不会不明其中道理。”
奕天话说到这儿,将手中所呈戒尺又向燕灵儿那边递了几分说:
“我知大师兄体谅师尊不易,师兄劳累,还请代师尊行责。”
到了这会儿,燕灵儿也反应过来刚刚那样的举动实在是大不敬的很了。她一怪自己过为冲动,二又感念眼前的弟弟几乎把所有罪责全都揽了过去,一时红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哽咽:
“天儿——”
燕灵儿话说到这儿,有些焦急的转头向那边男人看去,起料男人打从刚刚奕天捡起了戒尺起起就沉默着一语不发,眼下更是冷漠负手在后,站在天官乾天身前一副不打算说话的模样。
奕天当然感觉得到燕灵儿心中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了燕灵儿的肩膀。燕灵儿叫他握的一怔,抬头刚要说句什么的时候。奕天已将她轻轻推离了原地,奕天扶着燕灵儿稳稳站在了苏萧焕的正面——这便成了男人正正站在燕灵儿身后的模样。
——你大师兄是晓白山未来的掌门人,为长者,自有威严。
奕天越过燕灵儿的肩膀向她身后一言不发负手而立的男人看去,继而,似乎嘴角轻轻扯起了一丝笑意,但似乎这抹笑意又从未出现过。
因为奕天已敛了神色撩起衣衫,继而,他冲着眼前的燕灵儿,实则更是冲着燕灵儿背后那抹身影屈膝而跪道:
“烦劳大师兄,代师尊行责。”
您要扶持的人,便是我会用一生去守护的人,您既然要她做这晓白山的掌门人,来日……我便会是她身后,最为坚实的后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