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1
粥铺前的人很多,粥桶很快就见了底,好在灵隐寺的伙房材料备得充足,分完了后面还有,叶英和叶炜有心帮忙,可一见他们纡尊降贵亲自动手,侍女侍从便惊得手脚局促,不仅没帮上忙还得了静姝和柳夕的白眼,只能在旁杵着。
僧人搬来了刚出锅的热粥,腾腾的热气在冬日里无比鲜明,静姝第一眼并未看见搬粥过来的人,直到一阵寒风吹散了蒙蒙白雾才看见了对方的相貌。
虽然当时没有看到脸,但静姝却能肯定眼前这个衣衫单薄的人就是刚刚看见的扫地僧,“辛苦了。”
对方抬眼对上了她善意的视线,没有什么神光的眸子点了点,给静姝的感觉愈发异样,不等她细细琢磨,对方已经随同伴进了寺门。
“怎么了?”柳夕看到静姝发愣,便在边上问了一句。
越想越觉得那个扫地僧的气息有种非人的感觉,她同柳夕说了一声,直直地朝叶英走去,一听静姝说那人很是奇怪,叶英便带着她进了寺庙,问清了伙房的位置过去却没见到人,跟周围的僧人一打听,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若想调查,只怕要去大伯那里要僧人的名册了。”成道日来灵隐寺上香听法会的人很多,唯恐有人捣乱,叶英和静姝怀着戒心在禅院里四处走动,甚至安排了暗卫在周围巡逻。
可直到法会结束,都不见有什么异动。
两人把这事同天音大师一说,后者沉吟片刻,道:“今日法会布施,前后都需要人手,人员调动较大,一时难以查证,不过寺中专职扫洒的僧人都是刚入佛门的弟子,同你们说的并不一样。”
静姝看到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僧,且从伙房送了粥,年事过高的僧人在寺中不会有重活,突然搬运粥桶,又是令人疑惑的地方。
从天音大师的禅房出来,其他人都已在寺门前等候,今日安然无恙地结束自然是好,可静姝总觉得心头有些空落落的,好似错过了什么。
几天之后暗卫将一样东西送到落梅居,叶英从暗卫手中拿过那个草人,许是在寺庙里落了好几天,沾了不少檀香的味道,几番摸索下竟从里面翻出一张符纸,他的眼睛看不了便拿去询问静姝,“你可能看出门道?”
静姝甫一见那草人有些呆愣,随后看了看叶英手里的符纸,视线泛起一阵波澜,这纸上的符文是用特殊的墨汁所画,显然是某种易术,只是它不符合纯阳教派所授的先天卦,之前孙思邈提醒过她一回,她便认得出这是后天八卦。
得出这个结论后静姝心头一跳,一时没回叶英的话。
屏退了侍女和手下,叶英一手环过出神的女子,“是易术?”
“若是丐帮老帮主夫人见我不用这般神神秘秘的,应该是……”静姝抿了抿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东海那边的人吧,那些人于易一道非我所能比拟,我能察觉都算上不错,看不出他们想做什么,兴许是看我?”
叶英心里若有所思,他其实也暗中猜测了对方的几分意图,那天两度出现,若说是有别的图谋便不该直剌剌地来到他们面前惹上关注,可能当真是来看静姝的。
只是东海的人来看静姝又是为了什么?
来的人又是谁呢?
再过两月他们便要成婚,突然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现在周围且打上了静姝的注意,这感觉着实不好。叶英想了想,传令暗卫吩咐下去不得懈怠平日的防守。
瞧着男人脸上的忧色,静姝不由抚了抚他眉间的皱褶,“别担心,没什么事我不会离开落梅居的。”
她知晓自个儿的身体,后院落成之后每日来往的闲杂的人等便少了,她就按罗云翊教的将落梅居前前后后都布置了遍,除了稳固灵气外还有几道以备不测的暗阵。且如今弟子冬考已经结束,叶英一天里大多的时间都在天泽楼陪静姝听她操持家务,有他在,她自然安心。
离除夕还有十天,叶家各地的商行都报了账上来,账房结清了一年的开支,发完庄内各处的工钱府库便上了锁,静姝终于不用再看那些让人眼晕的数字了。
叶英这几日听她着实忙碌,心想这些年都是叶晖独立支撑,一边心疼着静姝一边对叶晖生出许多愧疚,往日早晚两次的眼膏,他强硬地要求她自己也擦一擦。直到她久坐腰疼,得了空便会抱她到怀里替她揉揉腰,如今数九寒冬,他不忍她出门受冻,就让人在屋内置了几个暖炉,膳后牵着她在屋里踱步。
这种时候静姝就不得不佩服叶晖,天泽楼这么大似乎就是为这好处,哪怕不出门,也能在屋里走出一身汗。
后院虽然已经落成,但念及那是他们的新房,成婚之前他们索性一直住在天泽楼里,添置的家具陆陆续续搬进了后院,静姝去看过几回,布置大致还同以往,只是把一些陈旧的东西趁机换成了新的,另外添了衣橱和妆台,叶英以前是独居,这些自然都是给静姝准备的。
一直到小年,静姝是女眷不用去祭灶,便在屋里一边剪着窗花一边等叶英回来。秦嬷嬷给她端了汤来,见她兴致勃勃地剪着窗花,不由笑着眯起了眼,“夫人的手可是我们庄里最巧的了,书画和女红都好看,剪纸也是一等一的好。”
静姝瞥见她端来的乌鸡汤喉咙便下意识地一缩,这汤喝久了着实腻味,端给叶英的那份被她好说歹说给劝回去了,到了她这里则是变本加厉,好似要连叶英的份一起喝进她肚子。秦嬷嬷看她捏着喉咙难受的模样,“可是哪里不舒服?”
“嬷嬷,这汤我能不能不喝?”她实在是给折腾得没法了,只好拽着秦嬷嬷的手撒起娇来,平日她要喝的汤汤水水就不少,她自己调的汤方还多是清淡偏甜的,可这鸡汤上浮的油一次比一次腻,她从前是喝惯了药的,但这个汤她是真的喝不惯。
秦嬷嬷别的都顺着她,但在这碗汤上却从不妥协,静姝还是被盯着一滴不剩地喝了个干净,一口气憋着咽下了肚,继而便是熟悉的胃缩,她抿紧了唇忍了忍,才压下了那股不适。秦嬷嬷见她蹙着眉脸色发白的模样,又有些不忍来,“当真不舒服?”
静姝快给憋出泪了,“您接连一两个月喝这汤试试,要不是您逼着,我怕是这辈子都不想闻见鸡肉味了。”
秦嬷嬷自是好一通安慰,又喊了罗浮仙端了些清口的点心进来,叶英一时半会还没回,她便伺候着静姝用点心,陪她坐着一道剪起了窗花,“你也莫说嬷嬷逼你,这汤是老夫人特地要来的,你学过医,应该知道里面加的都是好东西,往后就当是喝药,等你怀上小主子就能换了。”
静姝心里有些发憷,她原还打算等她真的有孩子了就能歇了这每天的汤,谁知秦嬷嬷一个换字让她多了几分毛毛的感觉,一想到怀胎十月,她竟生出了暂时不要孩子的感觉。
“这汤油是油了点,可我看你最近气色好了许多,原先那皮包骨头的模样真是光看着就让人心疼,一口是吃不成胖子,所以这不是要一点点补起来吗?”
秦嬷嬷的絮叨让静姝哭笑不得,敢情这上上下下都直奔着把她喂胖的目的去。
哪知秦嬷嬷突然感叹道:“其实这汤的味道还是不错的,瞧你刚才那不舒服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害喜难受。”
手里的剪子忽然走错了方向,一枝梅花的图样便被静姝那么剪断了。
晚些时候叶英回来,秦嬷嬷起身行礼顺势接过他褪下的外袍出去了,随后便有专门伺候的人去抬热水整理床铺,准备完毕才来两人面前禀告。
“你先去吧。”叶英轻轻吻了吻她的鬓发,“天冷水凉得快,别待太久了。”
静姝一听就知道他在提前些日子的事了,之前她忙着年终的账夜里泡着热水脑子便走神,要不是侍女提醒她险些在水里着凉。
耳房里,她褪了衣裙,缓缓坐进浮着花瓣的热水中,一头雪发披散开来,在水面上浮浮沉沉,氤氲的水雾将女子曼妙的身形彻底掩去。
被温水围绕的感觉令人莫名地安心,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忽然想起秦嬷嬷说的话,不由想了想上次月事的日子,眼前蓦地一黑,水面以下手指快速搭了脉。
陪候在旁的侍女半天听不见一丝水声,便看了静姝一眼,只见那层朦胧的热气后静姝呆愣愣地瞅着木桶的边沿。主母发呆已是见怪不怪的事,侍女想了想,这会主母刚下水不久,等需要添水的时候再叫她就好,先由着她发呆,兴许过一会儿就自个儿回神了。
可等到水面上的热气散去静姝也没回神,侍女叫了她两声,那双眸子转过来的时候目光空洞得很,四肢僵硬地擦洗一番便从浴桶里起身。
叶英在书房等候许久,心想静姝是不是又坐在浴桶里发呆忘了时间,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一身水汽的静姝走了进来,厚实的披风将她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他正要拉她过来帮她烘干头发上的水,静姝却直接拽起他进了内室。
真把叶英拉进内室以后静姝又局促起来,脚趾微蜷,不知从哪儿开口。听着她如临大敌的呼吸叶英不由被这份紧张感染,眉心已然蹙起,难道是上次那个施了易术的人出现了?
静姝思来想去,最终挑了个不太确定的口吻,“阿英,你记不记得我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话一问出口后她就后悔地想去撞豆腐,她问叶英这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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