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周监正去了?”赵有才的声音刚落,一个女声骤然响起。

甄承祐这句话一出,暖阁里瞬间一静。

旁边侍膳的太监宫女们都拼命地低下头。沈福也恨不得自己今日不当职,腿都软了:上个月在上书房,吏部侍郎在皇上商议科举之事时打了个嗝,打断了皇上的话,帽子没了不说,还被拖出去打了八十大板。进去送茶的小太监人就直接没了。贾婕妤居然敢插话,他这个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甄承祐这是习惯性地开口,当听见自己的声音时,他也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看了贾筱筱一眼。

关乎正事,又在众人面前,贾筱筱也是拎得清的:“细细说来。”

明明四肢还冻着,赵有才脑门儿上也是憋出了一脑门汗。听见贾筱筱平静的声音时,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热泪盈眶地快速回道:“回皇上,听周大公子说,周大人年轻时本就受了一番凉,这肺上落下了病根儿,入了冬就咳嗽得厉害,大夫吩咐静养。本都好了些,谁料前几天倒春寒,又冷了一回……”赵有才声音弱了下去,含糊道:“后头就不太好了。今早一起就起了热,一直没能退下去,这就去了。”

贾筱筱感叹道:“这该好好养着,可问过,怎么又冷了一回?”

刚刚恢复了些许生气的暖阁里又是一静。一时之间只能听见铜锅子里奶白色的高汤咕嘟咕嘟翻滚的声音。贾筱筱觉得有些不对劲,瞄向旁边的甄承祐,却见他微微抿着唇。贾筱筱心里奇道:这是怎么了?

赵有才都快哭出来了,声如蚊蚋:“前儿个,周大人坚持要入宫递折子。”

贾筱筱一怔,目光又下意识挪向旁边:原来这才是始作俑者啊。看到他面色不虞的模样,贾筱筱清了清嗓子:“周大人也是鞠躬尽瘁了。大半夜的这样跑,赵有才也不容易,下去歇着。”

听得皇帝一句不容易,赵有才感激涕零,连连磕头:“谢皇上恩典。奴才要走时,周大公子交给奴才一封折子,说是周大人昨儿个晚上硬撑着亲笔写的,让务必呈给皇上,说皇上心系此事,尽在上头。”

皇上心系之事贾筱筱心一跳,连忙开口:“呈上来。”折子刚入手,她立刻察觉到锋利的目光投向自己,转而加了一句:“朕安置了,贾婕妤跟上即可。你们把这些都撤了,也下去吧。”

回到寝宫,刚关上门,贾筱筱连忙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甄承祐。

甄承祐面色沉静地翻开折子,面沉如水地看着。好半晌,他啪的一下子合上了折子。

见他合上了折子,贾筱筱连忙开口:“你之前不是说周大人有法子,上头可是写了?”

甄承祐漆墨般的眼珠子转向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背转向墙上的那幅图,朝她伸出了手:“你自己看吧。”见她还要开口,他又加了一句:“朕让你看的,自是不会治你的罪。”

贾筱筱这才放心地接过来,满是期待地翻开了折子。

“臣启陛下:几度木兰舟上望,已知元是此花身。欲知归期近,朱墨复在手。出门岂无时,官事少邂逅。真龙服内闲,帼气凛群厩。缄藏不知报,刻画无盐丑。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注)”

贾筱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把这复杂的繁体字认全了,却还是一头雾水:“这上头的花身是指今日之事吗?”

“是。”

贾筱筱又看了一遍:“那,这上面可有说怎么做吗?”

甄承祐转过身来,看向她:“说了。”

贾筱筱眼睛一亮,连忙凑了过来,将折子捧到他面前:“哪里?”

“最后。”

贾筱筱仔细读了一遍,下意识地开口:“这上面说的藏器于身,是说要将什么藏在身上吗?”

甄承祐对上她满眼的期待,目光复杂:“我是说,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贾筱筱又低下了头,忽然啪的一下子合上了折子递回给他,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我看我们还是去湖边先试试吧,说不定就可以了。”

“站住!”甄承祐连忙拉住了她,“刺客之事刚让人去查,皇上立刻就出现在湖边落水之处,你要毁了朕的一番心血吗?”

贾筱筱浑身一震,忽然转过身来,另一只手反手拽住了甄承祐的手,眼里的光忽然一下子大盛:“那,就算不去湖边,有水说不定也可以。不如让他们准备一个大浴桶,我们就这样跳进去试试。我想想,是我先掉进去的,还是你先掉进去的?”

“贾婕妤!”甄承祐压低声音喝了一声。

甄承祐看到贾筱筱眼中的光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眼圈儿陡然红了,在要落泪的那一瞬间一下子背过身去。看着她的模样,想要喝止她不准哭的训话也没法出口了,甄承祐张了张口,最终化为了一声感叹:“那就去榴华殿的汤池试试吧。”

三刻钟后,尝试过直接跳下去,横着滚下去等各种方式的贾筱筱已经是气喘吁吁。就在她还想要再爬上池沿试试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拉住了:“贾婕妤,别试了。”

随着他的这句话,贾筱筱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咚的一声滑回了水里,索性蹲坐进了水里,喃喃自语道:“如果换不回去,那要怎么办?”

一只手用力地将她从水里拉了出来,贾筱筱骤然对上了甄承祐那双坚定的眸子:“贾婕妤,你可知前几日周监正为何进宫?”

“不知道。”贾筱筱垂头丧气地摇摇头,“我也不想知道。”

甄承祐双手扶正了她的头,迫使她看向自己:“三天前周监正之所以坚持要入宫,与你有关。”

“与我?”贾筱筱抬起了眼帘,伸手欲拂开他的手,“别开玩笑了,跟我有什么关……”话刚说到一半,她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事情,立刻紧张地看向甄承祐:“你是说,三天前?”

甄承祐瞧见她骤然有精神的模样,心里一跳,盯紧了她:“对,三日之前,就是出现流星之雨的那夜,那日,你可是有遇到什么奇事吗?”

贾筱筱脸色一变,那天这边也出现了流星雨吗?难道,这就是她到这里的契机?贾筱筱按捺下疯狂打鼓的心跳,故作镇定地试探道:“莫非,周监正说我和流星之雨有关吗?”

甄承祐看到贾筱筱的脸色,就知道她那天怕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但是并非什么大事,因为这几天暗哨什么都没回报。甄承祐暗暗下定决心去查查,但此时更重要的是稳住她:“因为那场星雨出现,他卜出一卦,说是让朕在今日去西南方向,会遇到对朕和对大荣有利之人。”

原来并不是算出自己是穿过来的。贾筱筱心里微微一松,但对上甄承祐的目光时,她忽然一下子福至心灵,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那个人,就是我?”

“对,就是你。”甄承祐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贾婕妤,大荣花了上百年才一统九州,建立不过十数年,正是需国定民安之时。若是大荣乱了,江山社稷不稳,百姓又将流离失所衣不覆体,老无所依,幼无所靠,若是有什么天灾人祸,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将出现饿殍千里的惨状,你忍心吗?”

“你别再说了。”贾筱筱光是想想就受不了,下意识想用双手堵住耳朵,“我不行!”

甄承祐却坚定地捉住她的手,迫使她看向自己:“贾婕妤,你行的。朕会在后头看着你,一应事由都有朕把着,你只需要出面将朕的旨意传出去就是了,就跟今日一样。你看,你今日不是就做得很好吗?”

贾筱筱抬起头来:“可是,我……”

甄承祐见她有些松动,连忙循循善诱:“没有可是,若是有不能决断的,就让他们写个折子递上来,朕自有决断。皇上所言,又有人敢质疑?”

“我……”

“再说,你坐在这个位置上,自可遍访天下能人异士,说不准谁就能将我们换回来。”甄承祐的声音里似乎带着蛊惑,“朕答应你,若是你好好替朕当着这个皇帝,换回来后,朕一定不追究你的责任,还会许你和你家人一生平安顺遂。朕可写一份圣旨交给你,再赐一道免死金牌。”

“可是……”

甄承祐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难道你真的要罔顾这四千万百姓的性命吗?你还有什么顾虑你说出来,朕替你想法子!”

“不是。”贾筱筱吃痛,皱起了眉,“这水太冷了,我们不能上去说吗?”

甄承祐一怔,刚要起身,忽然动作又停了下来:“若是你不答应,朕上去又有什么用。若是大荣亡了,朕本也无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也无法面对这四千万百姓,这会儿苟活又有什么用……”

他接连不断的话念叨得贾筱筱脑袋都要炸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

甄承祐立刻停止了话头,拉起她就往外走去:“走,朕给你说下明儿个上朝的规矩。”

贾筱筱脑袋一懵:“什么,明天就上朝?”诶,等等,她忽然想起遗忘了很久的事,书里的皇帝,那就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工作狂啊,所以才活了五年不到就挂了!她不想这么早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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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不想当皇帝的第一天。

注:几度木兰舟上望,已知元是此花身。——引自李商隐的诗。本文只取字面意思。

欲知归期近,朱墨复手。出门岂无时,官事少邂逅。真龙服内闲,帼气凛群厩。缄藏知报,刻画无盐丑。——节选自蔡肇的诗,并作改动,本文只取字面意思。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引自论语、周易,本文只取字面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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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皇帝交换身体之后(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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