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劫难逃

第12章 在劫难逃

梦中,那场旧年的大火再度燃起,刀光剑影交错,在月色的映照下更显寒凉,望着眼前厮杀的人群,未待回神,转瞬之间,一黑衣人便忽而冲向蜷缩在角落的我,刀刃近在咫尺,将刺向我之时,骤然自梦中惊醒,睁开了双眸。

此时我仍同昨夜入睡前一般,枕着臂弯,俯身趴在桌角,只是身上多了一件师父的外袍,师父则依旧坐在我的身旁,衣着平整,手扶额角,轻合双眸,不知是梦是醒。

揉了揉眼睛,更为清醒了些,抬头看向曲褚岚,只见他一手握着酒盏,另一手揽着一坛酒,衣着凌乱的瘫倒在了酒桌旁的一堆酒坛子中,正打着鼾。

看样子,这曲褚岚的酒量定然是不如师父。

在师父身边的这十年,无论何时,无论因何事,师父一直气定神闲,神情淡然,按部就班的处理沧浪阁中的诸多事宜,好似未有喜怒哀乐,像是画中的人一般,今日也是如此,纵然同那曲褚岚饮了一夜的酒,却也未见师父有半分失态。

思酌至此,方才想要坐直,待到动身时,才发现我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被师父握在了掌心,遂便轻动指尖,想要将手抽出来,可无奈师父握得过紧,因怕惊醒师父,我便也未再妄动。

俯身枕着手臂,侧头望向身旁轻合双眸的师父,他的眉眼于这十年内我不知已见过多少遍,而今细细看去,脑海中却不觉联想到了一句诗。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其中“玉树临风”四个字,用来形容师父,倒是再贴切不过。

正值这般望着,忽而感触到师父的手指恍有轻微抬动,随即合上了双眸,佯装入睡。

沉静几许后,师父将紧握的手指轻缓松开,而后便听到他起身迈步,渐行愈远的声音,待到我再度睁开双眸之时,师父已然不知了去向。

见如此,随即坐直身形,伸了个懒腰,这般俯卧着睡了一夜,全身上下皆颇为酸痛,稍许活动了一下筋骨后,见那曲褚岚此时仍旧未能清醒,却也不知他和师父昨夜究竟喝到几时方才罢休。

无奈地望了望鼾声如雷的曲褚岚后,我便也自阁门走了出去,却正巧同师父走了个对面。

“携言,昨晚睡得可好?”

“虽说是一觉睡到天亮才醒,但这桌子颇硬,又在这上面俯卧了一夜,浑身着实酸痛得很,师父,你同曲褚岚昨夜究竟喝到了几时?”

“快天亮时他才睡下,我也只是方才闭目养神了片刻。”

见师父如此说,想来方才在阁中,我的一举一动他定然都有感应,佯装入睡也定是瞒不了他,只是我也思酌不明,为何自己会突然做出那般举动。

我本以为师父是在睡梦中毫无意识地将我的手握在了他的掌心,却未成想,他始终并未入睡。

一时之间,心中略为慌张,颔首垂眸不知该同师父说些什么才好,正巧余光瞥见了师父手中提着的一盒糕点,恍如得救一般,上前将糕点接了过来。

“我想来你应当是饿了,便去沉桂坊买了些桃花酥回来,这沉桂阁的糕点制作精良,品相同口味皆为极佳,趁热尝尝看。”

望向师父显露笑容,点了点头,而后便随师父前去了不远的另一处雅阁,毕竟那曲褚岚仍旧未醒,且鼾声震耳,另有那满阁充斥的酒气,我也着实不想再踏足入内。

同师父落座在木桌旁,打开糕点匣子后,先取了一块递给师父,而后便自行品尝了起来,这沉桂阁的糕点果真是同师父说的一般,不仅样式精致,这味道也确是极佳的。

不知不觉间,四五块糕点接连进了我的肚子,正同师父赞不绝口的夸着桃花酥的味道时,见曲褚岚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阁门前,进门便瘫坐在了木桌边,闭着眼睛拿起一块桃花酥,抬手就丢进了嘴里。

“竺衡啊竺衡,我可算知道你为何不与我喝酒了,照你这个酒量,十个我都比不过你,不同我喝,还当真是为我考虑了,你这个老匹夫,我怎不知你有如此好的酒量,日后我可不同你喝酒了,小徒弟,你这师父,可隐藏的太深了,我现在还昏昏沉沉的,你看看他,倒是和没事儿人一样。”

“这可不妥,如同你昨日说的那般,我怎可屡屡失约,做那失信之人。”

“算了算了,莫要拿我的话搪塞我,昨夜这一顿酒,足矣还你欠下我的人情了,日后之事待到日后再说,说不准我何时便又想与你无眠痛饮了呢。”

曲褚岚说罢,口中的桃花酥还未全咽下去,自阁门处匆匆冲入了一男子,目光寻到曲褚岚后,俯身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曲褚岚面容之上的笑意顷刻全无,神情严肃,一边听着,眉间一边愈发紧皱。

将一物塞到曲褚岚手中后,那男子便退身疾步离开了雅阁,曲褚岚将糕点三两口便咽了下去,忧心忡忡的望向我同师父,抿了抿双唇,迟迟并未开口。

见曲褚岚神情如此,师父随即开口相询。

“何事?”

“方才那人,是我在清銮城各处布下的眼线之一,也就是为我提供各路消息的线人,他方才同我说……”

“同你说了什么?”

“就是,那个你们昨日见过的,十年前幸存下来的宁府家丁阿立,他所住的街巷,昨日夜里起了火,一巷的人,皆未有生还。”

曲褚岚所言的逐字接连传入耳中,霎时站起了身,气息急促,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你方才,你方才说什么?”

“那一巷的人,皆未有生还。”

“我不相信,昨日明明,我同师父明明看到阿立安然回返后,在暗中静候了许久,见全无异样才离开,且我二人,我二人一路上也未看到有何人暗中跟随,这街巷为何就会起了火,为何偏偏就是阿立住的这条巷子起了火,怎么就未有一人生还了,不可能……不可能……”

口中如同呓语一般,声音颤抖,不停重复着“不可能”三个字,我决然不相信,只此短暂一夜过去,阿立一家三口,便就这样丧生在了街巷燃起的火海之中。

我只能在心中祈祷着消息有误,祈祷着阿立既能避开十年前那场将宁府灭门的大火,定然也可吉人天相,自这场劫难中幸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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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丝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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