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羊脂玉牌
俯身趴在矮桌上,枕着手臂,回想着此前发生的种种,未过多久,日头便已全然落下了山,窗外灯火逐明,见如此,我便起身伸了伸懒腰,穿过悬挂的层叠白纱,步伐轻缓,走向了卧房。
行至门前,侧耳倾听,房内依旧寂静无声,却也不知师父是梦是醒,遂而抬手,在门板上轻叩了两声。
“师父。”
轻声相唤后,房内依旧并无半分响动,见如此,心中愈发担忧,而后便抬手轻推开了房门。
房门方才推开,便见师父已倒身在床榻上,顿时大惊,心中忐忑,疾步奔向床榻旁,将师父扶起,倚靠在我的肩头。
“师父,师父……”
一边运功为师父疗伤,一边声声轻唤,半刻过后,只见师父眼帘微动,缓而睁开了双眸,眼神迷离,定睛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我。
“携言……”
“师父,我在这儿。”
见师父声音如此虚弱,贴在他背后运功疗伤的手掌不禁又施了几分气力。
“携言……”
师父如同呓语一般,目光闪烁,凝望于我,声声轻唤着我的名字,缓而抬起手,指尖轻触我的面颊,在他此时的双眸之中,再不见往日平淡如水的神色,更多的是不舍,另同些许我看不真切的感情。
不知又过了多久,窗外已然灯火通明,见师父的面色终得算是缓和了些许,长呼出了一口气,抬手轻拭了拭额角的细密汗珠,扶师父平身躺下,而后耳边便传来了房门外顾九娘相唤于我的声音。
“阿言,怀安王的侍从来过了,说怀安王不久便会抵达,我且先为你梳妆打扮。”
说着,顾九娘的脚步声便已至卧房前,转眸望了望躺在床榻上的师父,起身将床榻两侧的几层薄纱尽数散下,遮挡住了师父的身形,而后便行至卧房门前,将房门自内敞开。
顾九娘许是察觉到了我额角的未待散尽的汗珠,目光之中,略有几分疑惑。
“阿言,你这是怎么了?”
“无妨,九姐姐,还是快些梳妆吧,如若不然,怕是来不及了。”
“好。”
回应过后,顾九娘也未再过多相询,目光自散开薄纱的床榻前停留了片刻,便转身去衣橱中为我寻了衣裙。
梳妆换衣后,望向镜中妆容精致的面庞,抬手将面纱轻覆,便随顾九娘出了卧房。
回身轻掩房门时,目光停驻在床榻旁垂落的薄纱,仍为师父的境况而忧心忡忡,轻呼出了一口气后,双眸轻垂,关紧房门后便转身绕过屏风,行往了前厅。
缓身落座在狭长的琴桌前,失神凝望着青玉琴,见此,顾九娘在我身侧蹲下身来,轻抚了抚我的肩头。
“阿言,今夜我会一直在隔壁,若是这怀安王再刻意为难你,你找借口离开,前去唤我便是。”
“无妨,九姐姐,我应该应付得来。”
话音落下后,浅笑望向顾九娘,纵然我知道她的这个法子也是为我好,担心我被这慕宸华欺负,只不过,我纵然可逃离一时,却也不能逃离一世。
我若想要逃避,那最开始便不会随师父自沧浪阁下山,也不会来到这清銮城了。
“竺衡他,可是有何不适?”
“师父受了些伤,现今应当是并无大碍了,九姐姐你不必担心。”
提及师父,心中不禁又泛起隐隐担忧,师父总是习惯这般一人强撑着,不愿将喜怒乐哀表现出来,纵然重伤至此,在他面容上也寻觅不到一分苦痛之意,好似画中人,石中像一般,未有温度,也未有情绪。
正这般想着,自房门外传来了一女子娇声轻唤顾九娘的声音。
“九娘,怀安王已进门。”
“好,我知道了。”
顾九娘回应过后,缓而站起了身,指尖再度轻触了触我的肩头,轻叹了一声,而后便转身自悬挂层叠的白纱穿过,离开了房中。
起身斟好热茶置于矮桌后,我便端坐在琴桌前,静候着慕宸华,未过多久,便听到自房门处传来的脚步声,循声望去,来者果然是慕宸华,另同此前跟随他而来的那名贴身侍卫。
慕宸华今日身着一袭紫棠色衣袍,其贴身侍卫仍旧通身墨色,见他二人前后迈步而入,于我眼中,倒是不想多看慕宸华半分,目光皆落在了自他身后跟随而入的贴身侍卫身上。
隔着白纱,凝视着贴身侍卫的腰间,纵然万般想要看清,但无奈因这白纱轻微拂动,始终不能望得十分真切。
倚身落座在矮桌旁后,慕宸华同昨日一般,抬手轻触了触青玉茶壶,将手落下后,展开手中所执的折扇,自身前轻拂。
“阿言姑娘今日倒不再以凉茶待客了。”
“今日为殿下提前备下了热茶,方才斟满,茶香未溢,还望殿下品尝。”
说罢,只见慕宸华抬手轻执起了空茶盏,在手中把玩,未有想要品茶的意向。
“这茶倒是不品了,来这儿还是为了听曲的。”
一边说着,慕宸华一边便将空茶盏轻放在了矮桌上,而后转身望向站在距他身后不远处的贴身侍卫。
“君笙,你出去候我。”
“殿下,属下有一事报。”
“何事?”
那名唤君笙的贴身侍卫目光凌厉,望向悬挂层叠的白纱内,蹲下身,自慕宸华耳边不知悄声说了些什么,慕宸华轻拂着折扇的手逐渐停下,双眸径直凝望于我。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殿下,可是……”
“出去。”
“是。”
贴身侍卫君笙又同昨日一般,虽不想离开,但无奈慕宸华下的命令,只得躬身应下,缓步离开。
在他躬身驻足之时,我刻意盯向他腰间,定睛观望,见并无形似羊脂白玉的坠饰,转身后也是一般,未寻觅到相似之物。
因他身着墨色衣袍,这羊脂玉牌若是饰在他的腰间,定然是颇为显眼的,但这几次三番,我皆未有所寻到,如若不是我眼力不及,那便就是他腰间本就未曾饰有羊脂玉牌。
那他便有可能,是掉落在阿立身亡街巷之处的,那块残损羊脂玉牌的归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