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雅初女侠
经历了那样一场大变故,京城附近的庙里烧香的那是人满为患,和尚师傅们工作强度陡增,不得不寻求外援的帮助。好在外援正是“丰富”的时候。
朝廷处置了一大批官员,又连根拔起了不少地方上的大小官吏,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圣上第一时间下旨开恩科,想要培养一批可堪造就的人才。
这是难得的机会,最起码录取率一定高出不少,全国各地的学子当然纷纷集中到京城。
有钱的租房子、住驿馆,没钱的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各个寺庙的大门总是敞开的,只要有房间,任何人都可以住进来,自觉的帮忙挑挑水种种地,不自觉的袖着手待着也不会有人驱赶。如果多少能拿出几个铜板,不管够不够成本,庙里还会管顿饭。
所以每次会试之前几个月,寺庙里总是住满了布衣书生。
如今这些书生又有了个打工的好机会:每天上午庙里太忙的时候可以帮忙烧水沏茶、负责指点善男信女抽签解签、指路寻人等等,做做杂活正可以舒展筋骨,又不耽误什么读书的时间还能换一日两顿免费的素斋,真是十分划算。
齐家人到的时候,就是一位周正温和的蓝衣书生迎进去,到了大殿门口才有师傅过来指引烧香。
“今年的学子都很不错啊!”从大殿出来又见着几个帮忙的年轻书生,郑氏挨个看看,觉得最差也是平头正脸,都是精神小伙子。
她可是有私心的。如今三个继女基本各有归宿,只差自己的雅初。雅初也已经及笄了,可是性子还是这样没有长进。当初齐晏的意思是给雅颂相看一位有出息又不显贵的学子,如今是不用了。
那雅初呢?虽然身份不低,可这丫头是当主母的材料么?不是她贬低自己的闺女,且看自己便好了,要不是婆婆慈爱、家风端正,任你是国公府小姐还是王侯贵女,都会过的凄凄惨惨。
最后她将眼光也放在这一届的学子身上,想着叫父亲大哥他们帮忙挑拣几个。雅初旁的优点没有,孝顺讲理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婆家又不显贵,多少哄着她些,自己的雅初还会过的顺意。
有公主嫂子、郑家、齐家一同帮扶,雅初夫婿的路也不会难走,将来雅初也是诰命的身份。
要不说亲娘呢,真是难为了郑氏能想这样多!
至于为什么不和齐晏商量,那还用说吗?你看自打厉家透露结亲的意思之后侯爷那张脸,活像谁都欠他二百两一般,尤其见着同僚家二十左右岁没定亲的男子就烦,不是出个上联叫人家对下联然后骂一顿,就是出道算学题叫人家做然后还是骂一顿。
最可气是有一次主动将卞景程叫到家里来指导学问,那孩子只是见着雅方试雅初那条鞭子,夸了一句“表妹好功夫”,便被侯爷训了一刻钟!
什么不思进取不务正业心思浮燥不堪大用等等等等。卞景程老实,深感自己一无是处,好悬没去死一下,多亏老夫人出面劝了几句,要不自家就成了恩将仇报了。
侯爷十分不正常。
敬而远之权当自保吧。
老的丑的都略过去,郑氏的眼睛在来往的年轻学子身上逡巡,忽的就看到了卞景程。
自打上次卞景程拿出所有积蓄帮助侯府,老夫人和郑氏便对这孩子好感陡增,包括那个致儿。后来不仅把致儿的首饰还了回去,还多送了好些。
今天卞景程正是陪着致儿出来给祖母和继母祈福,致儿头上戴的就是郑氏送过去的金钗,郑氏一眼便认出来。
“景程,致儿!”
雅初见到两人就更高兴了,因为接下来祖母和母亲要去与“老和尚”清谈,说白了就是香油钱给的足,地位又高,单独一对一给抽抽签解解惑什么的。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有这俩人陪着,祖母一定肯放她自由!
“今日里多亏有你们俩!咱们去哪玩儿?”雅初摸着腰间的鞭子,眼睛咕噜噜转,就等着一场奇遇呢。
致儿同卞景程一般的性子,软和的不得了:“雅初妹妹你随意。”
几乎每座寺庙都会有许愿的地方,载体尤其以大树和水池居多。
雅初的建议之下,三人带着三个丫头(都是雅初的,那俩人一个下人没得带)来到一棵挂满红袋子的大树下。每人手里捏着数量不等的长条状的小红袋子。
这叫福袋,要话不少钱买的,一个袋子代表一个愿望一次祈福。
丫鬟们每人一个,卞景程不参与,致儿手里拿着俩,雅初抓着十来个。从祖母到雅颜,每人一个,雅初姑娘觉着不多呢。
为了显示诚意,祈福袋子必须自己丢上去。
这难不倒雅初,一下一个嗖嗖嗖。致儿跳着脚试了□□回,一个也没能挂上树杈,雅初的手里已经空了。
“致儿你给谁祈福?”
“祖母和姨母。”
雅初眨眨眼:“那你别着急,慢慢来吧。”
怪不得挂不上去,原来是为这两个人,佛祖心明眼亮,才不会收你的福袋呢!
致儿急的一头汗,仍旧无果,雅初正等的无聊,一个布衣荆钗的清秀女子打旁边树林里跑出来,慌慌张张,见到他们几人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公子,小姐,后面有歹人,莫说奴家从这边跑了!”
说完头也不回跑的飞快。
“哎我说,你说清楚,”雅初大喜,追了几步大喊“人有几个,功夫如何!”
那女子早没影了。
这要给旁人,带着两个女子,听到有歹人的消息必会护着她们离开。可卞景程是谁,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大好人,嘱咐雅初和致儿:“你们快往人多的地方跑,我在这里会会那歹人!”
原本还理智的想打听彼方消息的雅初,被激起了侠义之心,感觉腰间鞭子蠢蠢欲动:“你带致儿走,我留下!”
卞景程是老实不是傻,当然不能丢下雅初,但雅初铁了心要叫神鞭出世,拉扯间打从树林急匆匆跑来出两个男子。
一人穿的比较贵气,二十五六的样子,长相端正,另一人年纪比他小,粗布的书生青衫,十分俊俏。
年长些的见到卞景程问:“兄台方才可见一女子匆忙而过?”
“歹人!”
好端端的两个年轻人,做什么不好要去骚扰个布衣女子,简直是不务正业兼欺软怕硬。
雅初曾经畅想无数次的行侠仗义的机会就在眼前,辛苦练习的功夫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只见一个着窄袖粉紫色长裙的窈窕淑女,大眼睛噗噗闪闪,小脸一派肃然,霎时间抽出一条通体雪白的的鞭子,动作行云流水,当得上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莹白的鞭子挥得干脆利落。
年长些的那个男子大概有些功夫底子,一侧身让了过去,后面那个年轻些的可就倒了霉,他没见雅初挥鞭,身前的人一躲,他眼前一花,鞭稍不偏不倚扫上他的脸颊,面上立时肿起来一条。
“抱歉抱歉呐伯达,咱家雅初误会了你们!”年长些的男子老夫人认得,是一位从五品的御史,姓焦名远字伯达,他的祖父父亲都是御史出身,皆与老侯爷相熟,只是都不长命,如今这焦远家里就只剩一位老母亲和一个弟弟了。
焦远规规矩矩起身行了个礼:“老夫人言重了,齐小姐也是误会了咱们是歹人,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站在郑氏身后的雅初手握着鞭子,英姿勃勃,小脸儿有些红,嘴里却倔强的悄悄嘟囔:“就是嘛,那样子任谁都以为是歹人呢。”
郑氏回头瞪了她一眼。
话是这样说,但老夫人一边看着申嬷嬷给那个年轻男子的脸上药,一边共情般身子抖一下再抖一下,“这看着都怪疼得,咱们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雅初以为的歹人,实际上也是正义之士,亦是那女子逃命途中遇到的,而且两人也是正义热心,顺着女子指的方向去找,结果找到的是另一位长相比较凶的书生,那人拾到女子丢失的荷包,追上去要还,女子却是胆小,惊弓之鸟一般便跑。
两人弄清事情原委,要找那女子解释清楚还了荷包,不料遇上了“更正义”的齐家小姐。
“奉先与小子偶然相识,相谈甚欢,昨日听闻他住在此处,小子便来找他请教。”
“这事闹的,詹台小先生,要不你随咱们回侯府将养几日?”老夫人抛出橄榄枝。
天下读书人哪有不知道齐晏的,如今齐府真是换上铁门槛都不行,每日投来的拜帖和文章几乎要堆满了门房。等闲书生要单独见齐晏几乎是不可能。齐相体恤学子们,只好每日下值之后到君子居门口去指点一个时辰。
不是他不想进君子居,而是有的是书生进不起君子居,好在如今是秋日,天气不冷不热,齐相便直接在君子居门口搭了个棚子遮阳,叫学子们能体体面面的询问请教。
但齐相一人绝对应付不来如此众多的读书人,而且这样的美名也不能由他一人独享,朝中有功名的纷纷效仿,在君子居这条街上搭了一溜遮阳棚,下值便来这里再当值一个时辰,圣上听闻之后大加褒奖,甚至微服私访过一次。
毕竟这事不仅体现了朝廷官员爱民如子两袖清风的高风亮节,也变相为圣上才是背后大股东的君子居打响了招牌。
之后搭棚子来的便更多了。
一对一教学和一对无数那么多的教学,再傻也知道选哪个。所以老夫人这个建议,简直就是往这个叫詹台奉先的穷小子面前搁了一大桌子满汉全席,你不吃,单是闻着就要流口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