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当神遇见了鬼

第三回 当神遇见了鬼

刘老大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黄金,放在柜台上:“正好是在你这里。我问问你,刚才究竟什么人偷袭我的?”他显得有点紧张。人总对捉摸不到的东西感到紧张,这通常是人性的弱点。

一个问题等于十两黄金。

安方的收费绝不能算低。十两金子就是这儿的规矩。你要问问题,就得先付钱。

安方道:“一个和尚。”

他的回答很利落,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也不少。

他的嘴边的笑容没变,他的神色依旧是那么和蔼,一如从前。他好像与世无争,好像跟本不存在这个酒肆里!酒肆里恐怖而奇怪的气氛干扰了所有的人,却丝毫未能干扰他!也许在世上,压根儿没什么能干扰他。

圣人就是圣人。

但这儿没有和尚!

任何谁也没看见和尚的影子,就算属个光头的也没有!

但没人不信安方的话!

他说这儿有和尚,这儿就一定得有个和尚。

刘老大又摸出一锭金子:“他现在在那里?他还在这儿吗?”他连问了两次,表示他有点慌张了。

安方道:“他还在这儿。”

刘老大又摸出金子:“他是人是鬼?”

安方道:“我只知道他绝不能算个人。”

刘老大叫道:“什么办法才能看见他!”他有一点儿虚,他忘了先付钱。他反应过来,就掏出好几个元宝来。

安方这时候才肯说话:“没有办法。除非他想让你看见。”安方始终是那样泰然自若,那样的逍遥自在。

刘老大道:“我……我该怎么办?”

安方微笑道:“你什么也用不着做。你可以走了。”

刘老大一听,真就走了!

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同样给了黄金,与安方问道:“他究竟是什么?”他的问题没有能问得好,或许说他根本没有准备好该怎么提问。他是想问“他究竟是什么人”“他究竟是什么东西?”可到了后来,他却问“他究竟是什么?”同时,他说话的时候,嘴巴受伤的地方就会很疼。

安方道:“我只知道他绝不能算个人。”

这个问题,问得一点儿也不值。他一定是不太会问问题的人。

他没再问第二个问题,因为他的金子就只有这么多。他回头,去那女子身边。

“叫你师姐小心一点。”安方提醒道。

青年男子道:“为什么?”他急忙又改口:“不用你回答我。”因为他没钱支付。

这两个人都是峨眉派的弟子。男的叫花天赐,女的叫慕容嫣。

“我不想在这吃了。”慕容嫣道。她的声音好甜美,美不胜收。

花天赐点着头道:“好,去别家。”

酒肆的阴气还没有消退。

安方盯在门柱上看,他盯了有一段时间了,自从花天赐他们走后,他就一直看着那个门柱。那门柱上一定有什么东西给他盯。

门柱里是有东西的。

一会儿,只见有个老和尚从门柱上剥离开来,让人看见了。他本来好像是溶解在门柱里面的。

这和尚丑得无法让人评论,因为这种丑陋根本无法形容。但凡正常的人看他一眼,足以让被那样子的吓坏。如果是胆子小巧玲珑一点的人,那么他一定会哭的。

他丑得就像一个鬼!

不!他像鬼一样的丑!

他脸上全部都是皱皮,而且他的皮不是一般的皱,皱得很深。他的脸很白,比雪还要白,而且半点没有血色。

他咧着尖牙在笑,而这种笑,一看就不会让人感觉到舒服,一看就会让人的鸡皮疙瘩全都竖起来!

他脸上没有表情,

他穿着灰色的袈裟。这种袈裟,实不多见。

酒客们这时候也看到了那和尚。他们都吓了一跳!匆匆忙忙,丢下银子,就走了。须臾间,酒肆里只剩下安方了。连酒保都害怕得躲起来了。

人们对捉摸不到的事物总感到害怕,但对捉摸得到的事物,他们往往表现得更怕。人一直生活的恐惧之中。

安方的神态却是固定的,一尘不变的。他依旧在微笑,他依旧和蔼。

“你叫什么?”和尚说得很缓慢,但却能很快说完。

他的嗓音像个闷雷,闷得像是个锤子在锤人的心脏。

这种声音绝对没人想听第二遍。

“我叫安方。”

“你知道我?”

“知道一点。”

“知道我的人不多。”

“这点我知道。”

“你看见我打翻那几个人?”

“我的确看见了。”

“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你。”

“这不行。没什么值得看的。”

“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因为安方只有一个。”

“你多少岁?”

“七十六。”

“你似乎没什么要问我的?”

“因为我没什么可问的。”

安方从不问问题,他一直只负责回答问题。

“你不想陪我聊天?”

“我很少跟人聊天。”

“看起来你好像什么都懂。”

“我只是消息比较灵通。”

“你的问题也很值钱?”

“它们的确不便宜。”

“它们物有所值,因为你得用这些钱来获得更多的消息,对吗?”

“是的。”

“外面的人把你当菩萨看。”

“那是因为我比外面的人多思考一些。”

“会思考的人很多。”

“但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消息。”

“没错。所以就只有你变成了菩萨。”

“菩萨算不上。”

“我问了很多事,可我没钱支付给你。”

“对你可以破例。”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被你缠着。”

和尚转过身,他不再笑了,而是板了长长细细的煞白的脸孔,他说道:“好,那我现在要走了。后会有期。”他看上去是那么一本正经。

他说得依旧不快,他慢慢地把话说完的同时,他的身影随即就慢慢溶解在空气当中,消失得看不见了。

安方依旧那么慈祥,他依旧微笑着。他的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有时候,这会让你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店铺的生意,迟一些时候就恢复正常。

裴仁来了。

他一定走了很多路,他的裤子上还有泥,还有青草汁。

他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安方,安方也看见了他。

他一径走过来,直截了当,铺下了金子:“在下华山派大弟子裴仁,我想知道是谁杀了我二师弟韩清?”

安方道:“我只知道绝不是你。”

裴仁摇摇头,拍下金子:“你是安方,你怎么也会不知道?”他有眼泪急了出来。

安方依旧很慈祥,他道:“因为我不是菩萨。”

世上没有神不知道的事。

而安方的确不是神,因为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只是消息最灵通,而且他能思考。多数人向他来求教,他总能满足他们,给予他们正确的答案。一种错觉就应运而生,会让他变成崇拜的神。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想法都简单的要命。

裴仁听到这里,也觉得自己想法有点荒诞,这世上怎么会有鬼神?

他失掉最后的救命稻草,便开始恐惧,他的眼睛会流泪,鼻子会淌水,嘴巴出口水,脸上还有汗。他本来很英俊,但现在显然不是了。

安方道:“你可以试着去找风圣雪帮忙。”他依旧和蔼可亲,而且含着微笑。他绝不会因为恐惧而改变这表情,更不会因为同情而改变它。

裴仁道:“我要去那里寻她?”

安方道:“这是另一个问题。”

裴仁连忙付了金子。

安方道:“等。”

裴仁道:“等?”

安方道:“没错,就在这儿等。风圣雪会来的。”

安方总是对的,风圣雪真的来了。

这预言又把安方推向了神。

风圣雪白衣飘飘,美丽之极。像这样的又聪明又漂亮的女子,实不多见。

风圣雪支付了十两黄金:“请问安先生,赵法农如今却在那里?”

安方道:“他在武当山。”

风圣雪一听,笑出声来:“噢!我竟然走反了!老家火果然神龙见首不见尾!戏我个人仰马翻!”

安方依旧那么和蔼,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微笑。他不会像一般人去迎合别人,也不会像一般人受到外界搅扰而神态万千。

他好像早知道风圣雪找不到剑圣,早知道风圣雪会来找他。他总是知道一切,他能预料一切。既然能预料结果,自然对结果处变不惊。

裴仁这时个才上前,握剑道:“在下华山派弟子裴仁,阁下就是风圣雪风女侠吧。”

风圣雪回礼道:“原来你就是华山派大弟子裴仁?幸会幸会。”

裴仁道:“在下想请风姑娘帮个忙。”

风圣雪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裴仁道:“在下遭人陷害,说在下杀死了同门师弟韩清。还请风姑娘为在下追查此事,还在下一个清白。在下一定感激不尽。”

风圣雪忖道:“哦?裴少侠亦有不白之冤?既然如此,裴少侠和我一起先上武当,待我处理完赵法农的事后。我再与你同上华山。”

裴仁的眉头这时候才舒展开了一些。因为他知道风圣雪绝对是个值得让人信赖的人。

裴仁抬头望望屋外的阳光,他能感到一丝暖意。

隗谷冢似乎有点想家了。

出来唯一的好法,就是有事情做——不停的走路。

可是出来几天后,他开始想家了。他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突然间他发现他走了好久的路。而当他发现走了好久的时候,那真的是好久了。

他来到海边上,他看见和以前不一样的景致。这儿全是大的岩石,这儿的泥土是金黄色的。“这儿没有青草!”他说道。

谷冢四处张望,攸地他背后有个人声,又尖又怪:“喂!你是什么人!”谷冢一听,就转过身子来看那个人!他既不害怕,他也不紧张,相反的,他很兴奋,他很高兴。六年来,他第一次见着人!

那个人是一个叫化子,还正用竹竿指着他。

叫化子穿得比他还要破烂,个头比他还要小,而且比他还要再胖一圈。但他的两条腿却细得可怜,肚子相反的大得很,这种搭配,确实很搞笑。

叫化子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谷冢道:“我叫隗谷冢呀。”

叫化子狠狠扫了谷冢一眼:“哦!你长得可真丑陋!”

谷冢道:“这我没办法呀。”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从没觉得我漂亮过。而且我敢打赌,我也一定没您漂亮。”

叫化子收了竹竿子,笑嘻嘻地问:“那么你要去那里?”

谷冢眨着善良的眼睛说道:“我现在只想回家去。”

叫化子道:“你还是跟我去城里吧!我们在那里可以赚点钱。”

谷冢天真地说道:“那就快去才行,而且一点也不能怠慢。”

叫化子笑呵呵道:“不过你得背我去,因为我累了,如果你不肯的话,我就不必带你去啦。”

谷冢的眼睛闪着光:“我打点心眼的感激你,因为我觉得这方法真的可行。”

于是谷冢就背着叫化子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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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谷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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