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窗外微凉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整座城市沉浸在淡淡的薄凉的水汽之中。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流交织而成的喧嚣随着湿润的空气飘进来,冲淡了刚刚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留下的气味。
她叫李茹雪,是一个我自始至终就没有分清是爱还是感恩的女人。但是我可以确定她很爱我。
我们分手已经半年有余。这半年的时间里,她时不时会像今天这样,过来帮我收拾收拾屋子,顺便看看我这个她爱到恨的男人是否还活着。我总是把屋子弄得很乱,而她却从没有因此而抱怨过。
每一次她都是一边帮我收拾着屋子,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我从不回避她的眼神,但是却也从不给予任何回应。我就这么默默的注视着她,直到她气的随手拿起手边正在收拾的衣服、鞋子、枕头之类不会伤到我的东西砸我为止。其实不论她拿什么砸我,即便是一把刀或者是一颗子弹,我也不会躲的。我确定不了我是不是爱她,但是我可以确定我亏欠着她。
遇到李茹雪的时候正是我最为敏感和脆弱的时候。当时的我几乎被内心的恐惧和痛苦折磨到濒临崩溃。她就像一双大手一样,将我从那崩溃的边缘拉回了几厘米,也仅仅只有几厘米。
在接受李茹雪这件事上我承认我是自私的,因为她真的很像那个深深的印在我心底的那个女人的模样。我知道这样对李茹雪不公平,可是我没有办法。在李茹雪向我靠近的时候,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我那颗已经寂寞到干涸的,表面布满了龟裂的纹路的,已经近乎于死寂的心突然之间悸动了一下。很微弱,不过我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
过去七年的时间里,我的心的表面布满了裂纹,它们一寸寸的向着深处发展着,而我却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我曾经以为它会就这样的死掉,而我也开始去适应只有躯壳的生命。
当李茹雪表明她想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我那已经几乎处于死寂状态的心竟然有了生的脉动,它就像是久旱得遇甘霖的土地一样,那一道道几乎要贯通的裂纹竟然开始慢慢的愈合。我甚至听到了它重新的跳动的声音。
我感谢李茹雪,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选择了伤害她。我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我应该感谢李茹雪,所以我不能把她当成是那个女人的替代品,更不能连累她。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和李茹雪其实并不能够算是真正的情侣关系,我们没有情侣之实,甚至连在一起的时间都非常的少。我从来没有出现在李茹雪的朋友面前,也很少在这个社会上出现。
在发生关系这件事上,李茹雪曾经有过多次的暗示,表示想要在我这里过夜,可是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正人君子,而是因为我在那方面存在着一些障碍。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曾经受过很大的心理创伤,再加上多年的心理压抑和恐惧,使得我无法像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
在和李茹雪相遇之前不久,我才刚刚逃回来。在逃回来的路上,带着我们三人一起逃出来的关大哥被追袭我们的人残忍的杀害了,而且他的尸体还被当场喂了鬣狗。我们三人侥幸在关大哥的保护之下到了安全的地方,没有被追来的鬣狗追到。回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我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四条鬣狗撕扯关大哥尸体的画面,甚至我都能闻到那股血液的腥味和鬣狗口中口水的腐臭味。
女人毕竟是敏感的,李茹雪感觉到了我的异常。可是这毕竟关乎着我的男性尊严,所以她也并没有说破。不过我看的出来她的心思。她关切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可是我不想解释,也无法去解释。就这样我俩像是打成了某种默契似的,谁也没再提让关系更进一步的事情。
我和李茹雪最为亲密的相处方式便是白天的相拥而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经常白天补觉。在我刚刚逃回来的一段时间里,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我都睡不着。我不敢闭眼睛,只要眼睛一闭上,我就能看见无数双沾满鲜血的手在抓向我,有的时候也会看到关大哥被鬣狗撕扯的画面。
在我白天补觉的时候,李茹雪就经常抱着我。也只有在李茹雪怀里的时候我才能稍稍的睡上一会儿。后来慢慢的,我变得好了起来,不过晚上还是睡不着。
有一次中午的时候,李茹雪像往常一样抱着我强壮而又布满伤痕的身体陪着我午睡。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醒了过来,我发现李茹雪正抱着我低低的啜泣着。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很是奇怪。我怀疑是不是我睡着的时候不小心说了什么。
还没等我开口问的时候,李茹雪竟然劝我去做心理治疗。她的语气非常诚恳,甚至近乎于哀求。我立刻意识到我一定是睡着的时候说了什么。
自那之后我便开始疏远李茹雪。即便是她过来的时候我也绝不像以往一样毫无警惕的与她相处。
就这样,我们本就不算热络的关系便迅速的冷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也明白过来,当时可能是我太过多疑了,误解了李茹雪的意思。不过误会就误会了吧,反正就这么分开对我俩而言也未见得是一件坏事。
我不能接受李茹雪的建议去做心理治疗,虽然我知道那样对于我的恢复很有帮助。我大学时期选修过心理学课程,知道简单的心理治疗的方法,也知道一旦去做心理治疗的话,我的秘密就很有可能被人知道。如果那样的话不仅我的生命安全会受到威胁,就连我身边曾经与我有过接触的人都会有危险。
我说过,不论我是否真的爱李茹雪,我都必须不能连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