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玉客栈 第五章 人中罴也
宝瓶关千户大人段飞熊离开不久后,有一行队伍风尘仆仆的来到不玉客栈外。
一共十二人,皆是西域番子的打扮,队伍中既有马匹也有骆驼,看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将马匹和骆驼安置好后,十二人陆续走入客栈。
此时客栈中只有寥寥一桌人,见到十二个番子进来,那桌人抬头打量了片刻便继续谈事,此地离宝瓶关一百多里地,经常有西域商人带货到关内贩卖,早已见惯不怪。
带头的锦袍年轻人摘下帷帽,四处看了看,进来客栈已经有段时间,还无人过来招呼,便自行坐下,除了一位老人跟着坐下外,其余十人还是直挺挺的站着。
邱不玉从内院走了进来,一抬眼就看到客栈中多了些番子,心里有些纳闷,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有那么多人到此。
这些番子的面相看起来陌生,以往并没有接触过,随即大喊顺子,将顺子从后院喊了出来。
不玉客栈除了老板娘外,还有四人,厨子刘麻子,跑堂打杂的顺子,负责打扫房间的老张头,杨瘸子则是查缺补漏,哪块少人就去哪块,这五人中只有顺子会说西域番子话。
邱不玉道:“顺子,你去招呼那些番子,告诉他们住店一间房二十两,看这些人的打扮,也是肥羊,若只是问路也要收钱,二十两。”
顺子眼力见好,看得出这伙番子中那个年轻人是主事的,随即跑到他面前,用番子话问他们是投宿还是吃饭。
年轻人并没有说番子话,而是操着一口关内官言,说的比顺子还要周整顺溜,道:“我们住店,十二个人要十二间房。”
邱不玉闻言,便亲自来到年轻人身旁,坐在另一张凳子上,笑道:“哟,公子的中原官言说的好流利,这样对话起来也方便,我是这间客栈的掌柜邱不玉。”
年轻人道:“邱掌柜,可还有房间?”
邱不玉道:“今儿早上才腾出几间房,房间倒是够,只是嘛......我们这里方圆几十里只有一间客栈,收费可不便宜,一间房二十两。”
年轻人向后打了个眼色,身后一人摸出一大袋银子放到桌上。
邱不玉也不避讳,拿起钱袋瞄了一眼,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立刻笑靥如花,道:“公子,房间立马给你们安排。顺子,叫老张头收拾十二间房,再去外面看看,将客官们的马拉去喂了。”
顺子接过邱不玉手中的银子,立马跑到后院招呼老张头,然后从后院绕到客栈外,将那些马和骆驼牵回马厩。
邱不玉笑盈盈的问道:“公子贵姓,看样子你们远道而来,要不要先给你们准备几桌酒菜?”
年轻人回答道:“我叫澹台熊罴,邱掌柜,吃的就不用了,客栈中可有熟悉附近地形的人,带我们出去转转。”
邱不玉道:“那好办,我这就去安排。”说罢起身走去后院。
澹台熊罴用西域话说道:“除了努尔绥可随我同行,其他人留在客栈休息。”
邱不玉来到后院,顺子还在和刘麻子说话,见到老板娘来了,直接道:“老板娘,这伙人有钱哩,不光带了十二匹马,还有十二匹骆驼,但是么得什么货物,你说他们来做啥子的哩?”
邱不玉道:“老娘管他来做什么,只要他有钱就行了,对了,徐哑巴呢?”
顺子道:“刚才还在后院,应该回杂房咯。”
邱不玉径直走到杂房,也不敲门,一把推开木门,看到徐哑巴盘腿闭门坐在地上。
房门一打开,徐哑巴就闻到一股胭脂香气,不睁眼也知道是谁来了,但早上无心之失,得罪了邱不玉,随即站了起来,拿了条凳子放在了门口,摆明是给邱不玉坐的。
邱不玉收了收裙摆坐下,道:“客栈中又来了一伙人,从西域那边来的,带着马和骆驼,看样子不是商人,刚来就要找人带他们出去,你去不去?”
徐哑巴猜测这伙人大概也是来找那处洞天福地的,邱不玉来过来是因为自己也在找,她在帮自己。
徐哑巴面色真诚道:“谢谢,早上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邱不玉哼道:“屁大点事,谁放在心上了,要去就快准备下,去客栈门口等着,我去给他们说一声。”
徐哑巴点头。
邱不玉离开后院,画了唇红的嘴角微微扬起,一脸和煦笑容,也不知道是因为刚赚了一大笔钱,还是因为徐哑巴那句谢谢。
邱不玉和澹台熊罴说好以后,顺子牵着三匹马来到客栈门前,徐哑巴带着澹台熊罴和努尔绥可一起策马朝着沙漠中行进。
澹台熊罴瞥了一眼身旁戴着斗笠的徐哑巴,徐哑巴和他岁数差不多大,邱不玉说他叫徐哑巴。
刚才他注意到徐哑巴上马时,手掌内侧的五指上有深厚的老茧,不是练剑就是练刀磨出来的。
努尔绥可骑马在他们后面,目光锐利,四处打量着黄沙。
澹台熊罴随口问了一些问题,比如附近哪里有绿洲,哪里有暗河,有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山。
徐哑巴对附近几百里的情况很了解,一一对应的告诉了澹台熊罴,心里面越发肯定这伙西域人就是来寻找积雷山的。
努尔绥可问道:“小兄弟,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绿林?”
徐哑巴道:“有,我们往北边再走七八十里路,那边有一处白榆林。”
努尔绥可道:“带我们过去看看。”
徐哑巴调转马头,带着二人奔驰在黄沙中,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那片白榆林。
这片白榆林有一里宽,临近的地下有一条暗河,仔细听还能听到水流声,周围有零星的草地,属于在这片黄沙中难得一见的绿色。
三人下马,努尔绥可和澹台熊罴沿着林子往前走去,徐哑巴则独自呆在原地照看马匹。
他看着两人走远后,牵马到一处水泊喝水,看着这三匹西域赤血大马,对澹台熊罴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这种赤血大马即使放在西域也极其罕见,耐力很好,日行五百里也不会疲倦,隶属于西域王庭权贵才能拥有的马,一般人私藏此马便是掉脑袋的死罪。
西域有十三国,这位气质不俗的澹台熊罴必定来自其中之一,还有他身边那位老者,颠簸了近百余里路,气息绵长,步态稳健,也是一位炼气士,而且境界不低。
澹台熊罴一边跟随努尔绥可往前走,一边有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徐哑巴,面色有些疑惑。
澹台熊罴问道:“大祭司,那个徐哑巴看样子不是普通武夫,为什么我看不穿他的境界,莫不是用了什么障眼法,又或是有什么东西帮他掩盖了境界?”
努尔绥可笑道:“回禀小主,不必多心,刚才我已经探查过他的气息,确实不是寻常武夫,他气息内敛,应该是懂得一门呼吸法门,行动矫健,平时注重体魄修行,但他未入境也是真的,周身没有一丝灵气运转。”
澹台熊罴纳闷道:“听你这么一说,他确实很奇怪,会不会看错?”
努尔绥可道:“小主,世间之大,光是这片大漠都神秘莫测,何况这里还只是南瞻洲的一小块版图,有这么一个怪人不足为奇。”
澹台熊罴随即释然。
努尔绥可不屑道:“即使他有法宝压身,但在我眼中也是一览无余,别说他未入境,就算入境了,以他的年纪又能高到什么地步?不是我倚老卖老,仗着境界欺人,这种武夫,我一指下去就能碾死百八十个,蝼蚁而已。”
努尔绥可并未说大话,不说这四洲之中,单是他们所在的南瞻洲就宗门林立,多如牛毛,但没多少能称得上一流,数来数去也就十来个顶尖宗门,努尔绥可便来自其中之一。
澹台熊罴问道:“大祭司,你说那座积雷山到底在不在此处?”
努尔绥可道:“按月煌观那本古书记载,应该就在这片大漠之中。传闻那是南瞻洲最后一处未被发现的洞天福地,如果书中记载无误,应该是被某位大剑仙封印了,至于为什么他要封印积雷山便不得而知了。”
澹台熊罴从怀中拿出半张羊皮地图,摸着质地古老的暗黄色羊皮,皱眉道:“可惜我只有半张地图,死了三十九位炼气士才从珈蓝院抢到这半张地图,就怕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
二人一路走到白榆林尽头,努尔绥可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个密封的罐子,揭开蜜蜡,里面有三条黑色长虫。
努尔绥可将长虫倒在地上,三条黑色长虫瞬间钻入沙漠。
努尔绥可解释道:“洞天福地的气数远比普通地界旺盛,南瞻洲其他三个被发现的福地,皆是在山明水秀之地,小主身上的半张地图所描述的大概位置就在片大漠,此处有地下暗河,肯定连接着那处福地,这三条旱蛊最喜水,只有等它们去探寻这条暗河的源头了。”
澹台熊罴神色沮丧,喃喃道:“但这沙漠中的水源动辄延伏千里,我看难。”
努尔绥可看到澹台熊罴的样子,认真道:“小主,若是福地那么好找,也轮不到我们了。能找到积雷山,小主就有机会踏入那传闻中的入神三境,别说是千里,万里也值得了。你跻身不了最后三境,如何迎娶那位月煌观的下一任圣女?少了月煌观的加持,我们西夜王朝想要在五十年内统一西域十三国便遥不可及。”
出生时被国师大人谶语‘紫星入宫,人中罴也’的澹台熊罴,一想到那位月煌观女子,便又重新恢复了神采。
自己可是要征服西域的人,一处福地难找又如何?月煌观的下一任圣女又如何?
都必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抬头望着还在更远处的宝瓶关,关内就是版图辽阔富庶的大离王朝,眼神透露着四个字,野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