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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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艾的语气平淡的仿佛在问明日吃什么一般,然而出口的却是如此可怖的一句话。薛冰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起来,几乎立刻就要惨叫起来。她背上汗津津的,冷汗早已浸湿衣衫,夜风一吹,只觉得刺骨的冷。
姜艾的心情自然是很不好的。阿飞与她不过一日交集,自然没有那般情深义重。只是姜艾此生最恨,便是有人伤她所庇佑之人。她非人类,有鬼神之大能,总觉得要庇佑一人容易的很,现实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她莫自大……这怎能叫人不恨?
于是见了倒在地上面色发黑的阿飞,就动了大怒。一句话也没说便跳窗追了出来,抓住薛冰便动了那股暴虐的心气,直想着要杀了她折磨她,这才能泄恨。
薛冰浑身抖如筛糠,被倒挂着提起来,姜艾冷冷的看着她捂着嘴痛苦的压抑的哭嚎。觉得此人着实该死,自己杀起人来轻车熟路,等轮到自己时又千般不愿。便十分不耐,冷冰冰道:“再哭一声,我便先把你舌头拽出来。”
那黑雾忽的缠上了她的口鼻,毒蛇一般越绕越紧,薛冰双眼猛的睁大,身体剧烈的挣扎起来,姜艾却根本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她的脸庞逐渐发紫,面色透出死气,这才松开了她。
“回去救阿飞,若他有事,无人可救你。”
说罢,她拎起薛冰,便往回赶。姜艾脚程飞快,不过一眨眼功夫,就已经回到了林中酒楼。陆小凤正陪着阿飞,他已将阿飞抱上了床,封住了他几处大穴,好阻止毒气蔓延全身。见姜艾带着薛冰回来,苦笑道:“薛冰,果然是你。”
他一看见阿飞身上这针,就知道伤人者乃是神针山庄的大小姐薛冰。本想亲自追赶,姜艾却已不见,阿飞这边又急需处理,只得先留下来。只是不想……这姜小姐不仅身手极佳,出手也狠戾,薛冰面色发黑,身上好几处擦痕,脖颈处有被勒过的紫黑淤痕,一看便知是受了些苦头。
可是她既做了这些事,受些苦头又有什么可冤枉的呢。
陆小凤不打算为她说情,只叹道:“大小姐,你快把解药拿出来吧。”
薛冰一言不发,只凑过去看了阿飞一眼,面色却忽然变得十分惊惧,身子也不停的颤抖起来,陆小凤从没见过薛冰这样,她的瞳孔都似乎因为恐怖之感而收缩了,眼神不住的乱瞟,飞到一旁的姜艾身上时却又立马移开,好似被针扎了一样的不安。
因为她已经清楚……这胡姬,根本就不是人!
陆小凤啊,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上了什么东西啊!她在心里无声的嘶喊着,恨不得立刻躲进他怀里,叫他带着她快跑,快一些,再快一些才好。
姜艾道:“你怎么还不拿出解药?”
薛冰听见这话,身体像是被鞭笞了一样猛地僵直住,随后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抖着嘴唇,结结巴巴道:“我……我……这,这不是我的毒……”
姜艾似笑非笑的看着薛冰,薛冰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她忽的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呼道:“是她!是她!”
陆小凤有气无力道:“薛大小姐,到底是谁?”
薛冰目光闪躲,嚅嗫道:“是……我到萍水镇来寻你,今夜遇一彩衣女子,正是她告诉我你在此处,与一胡姬……”
她不肯往下说了,只哭道:“我的针本无致命之毒!是她,定是她!把我的东西掉了包!”
此等推卸话语,她自是没指望姜艾能听,薛冰扑进陆小凤怀中,大哭道:“陆小凤,你信我!你信我!”
薛冰与陆小凤的关系可并不寻常——当然,陆小凤同许多女人的关系都是这样的“不同寻常”。薛冰心气极高,出手也狠辣,乃是这江湖中赫赫威名的“四大母老虎”之一,可若是说她会毫无缘由的毒杀一小孩,陆小凤却也不信。
若是平时,有美入怀,又是这样的情况,他自是要将美人搂入怀中好言宽慰的。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只看着姜艾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眼神,他就怎么也无法与薛冰亲密……
他只得僵着身子立在原地,苦笑道:“大小姐,我当然会信你,只是……”
姜艾打断他道:“既然你解不了毒,那我也没必要留你的命了。”
——这话是对着薛冰说的。
她的面容依然平静,好像这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无法令她真正的动容起来,这让她的存在变得很是虚幻,好似不属于这人间似得。陆小凤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面色却已变了。
——只因为她那双碧绿的眼眸中露出墨黑一样深沉的杀意来。
她忽然怔了怔,原是阿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阿飞脸色乌青,面上涌出大颗大颗的冷汗,他已被毒药折磨的有些神志不清,抓着姜艾的手口中呢喃道:“母……母亲……你的手为何这样冷……”
姜艾低头去看他。
阿飞的手攥的更紧了,他手心高热,又汗津津的,似要灼伤她的手。不知梦见了什么,这孩子的眉头紧皱起来,嘴角向下,有种咬牙切齿般的痛苦。
“母……阿飞……阿飞努力练功,快些长大……母亲……别死……”
姜艾猛地抽出手,似是被惊吓到一般的退了一步。
这让她看上去多了些人味,陆小凤忽然觉得她鲜活起来,有些可爱。
他道:“此处离万梅山庄不远,西门吹雪不仅是个好剑客,还是个好大夫,我带着阿飞先去找他,求他医治。”
姜艾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她瞟了陆小凤一眼,道:“交换是什么?放过这女人?”
陆小凤僵笑。
姜艾也笑,歪着头挑衅他:“如果我非要杀之呢?你要将阿飞扔在此处等死么?”
陆小凤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当然不。”
薛冰已躲在了他的身后,想起以前同薛冰一起度过的日子,他也绝讲不出要将薛冰推出去送死的话。
他又抬头看着姜艾的脸,似是已经痴了,喃喃道:“我……你若杀薛冰,我自当同你约定决斗,待我将阿飞送去诊治,就回来找你……”
姜艾看着他,他便也看着姜艾。她的脸色越来越冷,陆小凤站在她的目光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一千根针刺着,刺的他满身都是虚汗。美人的目光竟是这样难捱么?他总是知道的,却也从未如此真切感受。
姜艾忽然笑了笑,道:“你不要用这样做错事的眼神看着我,一个人保护自己的情人,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陆小凤忽然大声道:“薛大小姐……她是我的朋友!”
薛冰低着头,盯着地面,猛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姜艾说:“好,你带着阿飞去吧,我随后跟来。”
陆小凤怔住了,似是没想到她就这样打算轻轻放过。愣了半晌,才道:“那……薛冰……?”
姜艾道:“我不杀她。”
——至少,此刻不杀。
这后半句话当然无需告诉陆小凤。陆小凤喜的笑了起来,朝她拱了拱手,又说了声我在万梅山庄等你,便背起阿飞赶路去了。
再没看薛冰一眼。
他正是这样一个多情的男人,有时又显得太过无情——比如现在。好在他是个有义气的好人,爱情消失了,至少不会像那些挨千刀的王八蛋一样,看着自己从前的情人生生去死。
可这道理薛冰却是不懂的,她此时此刻心如刀绞。
陆小凤的爱来的太快、太猛烈,只是在神针山庄见了一眼,她便被他猛烈的追求。陆小凤送她最美、最新鲜的花朵,将它们别在她头上装饰成花环,那时他给了她最极致最纯粹的痴迷。
可是他可以这样轻易的爱她,就也可以这样轻易的去爱下一个女人。他也的的确确知道自己这见谁爱谁的毛病。
所以,他离开神针山庄时不肯承诺何时回来。正如他如今不肯抱她,不肯正眼瞧她便走。
一个女人陷入爱情迷题时,竟会忘了眼前还在之人,乃是试图取她性命之人。
姜艾不介意提醒她这一点,她坐在了椅子上,手上拨弄起了桌上的瓷质茶杯,道:“你说那女子,名字叫做上官飞燕。”
薛冰回过神来,有些惊惧的望了她一眼,重复道:“上官飞燕……”
姜艾不欲与她多言,只是道:“你冒犯了我,该如何补偿?”
这样说话,只有傻子会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薛冰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本就恨那上官飞燕挑拨于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便立刻说:“我……我去杀她!她挑唆我来此,又换我暗器,我必不会放过她!”
这样便对了。
姜艾点了点头,又道:“只是还需得有些保证。”
薛冰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一缕黑烟忽的飘进了她微张的嘴里,姜艾动动手指,薛冰就猛地捂着小腹痉挛起来,脸扭曲成一团,直欲干呕!
姜艾依然坐在原地,眼都没眨一下,只是道:“三个月,我只给你三个月,若是不成,下场可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