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番外一

沈呈锦新婚头天,再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她醒来时,青湛已经不在房中了,只是在床头留了字条。

他回东琉的这些日子,时常会在沈呈锦的监督下念书识字,不能说是可以出口成章,但也进步飞快。

沈呈锦坐起身,有点稀罕地捧着枕边的字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在药房,安。”

字迹利落简练,有一种独属于青湛的清冽之感,沈呈锦觉得心中暖绵绵的,忍不住弯起嘴角。

刚开始的时候,他入夜来寻自己,每次没等她醒来便一声不吭地离开,后来两人待在一起,他即便醒了,也是抱着她等她睡醒才一块起床,这还是他第一次留字条。

沈呈锦仿佛能想象到,他要起床却舍不得离开的样子,估计也是考虑了许久,才想到可以留字报备。

她将手里的字条叠好压到枕头下,一件一件给自己套上衣服。

榕林院各处还挂着红绸,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沈呈锦打开门从院中出来,正要往厨房的方向去,恰好瞧见童朝低着头迎面走来。

她这次没有提剑,神色看上去有点恍惚,走了几步才发现沈呈锦,便停下脚步看过来。

沈呈锦走到她跟前,见她状态有些不对,问道:“朝姐姐,你怎么了?”

童朝同她对视,似乎正在思索自己的情况,半晌,干巴巴开口:“我跟主子睡觉了。”

沈呈锦的表情差点没当场崩裂。

她说的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沈呈锦一时间没能收回呆滞的表情,童朝还特意解释说:“主子喝醉了。”

沈呈锦:“……”

她已经自动脑补出霍云是怎么醉酒失控,兽性大发摧残手下的。

……

药房,青湛取了药膏,立在一旁等沐染帮他另取几味草药,门被叩响,沐染转头道:“进。”

外面的霍云推门而入,见到青湛也在,有些意外,但他很快转过头,向沐染问:“沐谷主有没有化瘀的药,小朝她伤了。”

沐染捏着芦苇纸包药的手一抖,险些没掉下来,连青湛都向他投来了意味不明的目光。

霍云神色微僵,想到昨夜的情境,应当不会有人知道的啊。

沐染微咳一声,起身到药架上,取出一个小瓷瓶递过来。

霍云伸手接下,正要放入袖中,恰好看见旁边的青湛,手中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他疑惑问:“你怎么也有?”

平常这货不是被刀砍了都不带看大夫的吗?

青湛拿好沐染包好的药,抬步离开,到霍云跟前时,他道:“锦锦伤了。”

霍云:“……”

伤了?

他缓过神,正要追问怎么弄伤了,人已经出门走远了。

霍云扭头对上沐染一言难尽的目光,看到手中的瓶子,突然灵光一现,“沐谷主,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到现在都不确定自己干了啥。

沐染:“我知道。”

霍云:“……”

你知道你憋笑干嘛?

这会儿解释反而像是欲盖弥彰,霍云干脆揣着药膏一脸怨念地走了。

另一边,童朝没等沈呈锦问清楚,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直接跳上墙头,飞身离开。

沈呈锦傻眼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消失,追都来不及追。

她正想着先去厨房,先找青湛还是先找霍云,道口,一身黑衣的青年恰好走过来。

沈呈锦:“……”

童朝该不会是察觉青湛回来,临时跑路了吧?

她小步跑到青湛身边,青湛便自然而然伸臂抱住她,问:“怎么出来了?”

“我饿了,要去一趟厨房。”

青湛没说话,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一路走回院子,进入屋中,抱着人放到软榻上,道:“我让人准备了。”

青年依旧容色淡淡,却比过去温柔了许多,话也比之前多了。

他亲亲沈呈锦的额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又道:“化瘀消肿用的。”

沈呈锦一开始没懂,疑惑眨眼,等接到手中,忽然就明白过来,小脸不禁一热。

青湛伸手碰碰她的侧颊,“我去厨房,一会儿回来。”

“噢。”

沈呈锦也不看他,只顾点头,等人离开房间,她才想起来,童朝的事她还没说。

……

青湛去厨房的路上,好巧不巧又碰上了霍云,他看上去神色焦急,见到他便跑到跟前问:“你看见童朝了吗?”

青湛摇头。

霍云眉头蹙得更紧,刚想离开再换个地方找找,就被拦住了去路。

青湛注视着他,开口问:“你跟童朝,那个了吗?”

他问话时,语气平静得几乎没有调,脸上一点情绪也无,不知道以为他在审犯人。

霍云的表情僵住,往日明明三棒子打出一个屁来,他问十句答不上一句,这怎么成了亲居然会主动问话了?

霍云憋了半天没吭气,青湛竟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转身离开,微蹙了一下眉道:“你跟我说,那事大多只有夫妻之间可以做,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做,若真与姑娘家的做了,定然要一辈子呵护她爱惜她,莫要辜负舍弃她。”

霍云:“……”

这什么记性啊,居然还记得这事,记得这么清晰!

于是他满脑子都是“做”,乱成一团浆糊,直到青年绕开他离去,霍云原地咆哮,他哪知道做没做!?

他这正准备拿了药回去问清楚,人就不见了。

在榕林院遍寻人不到,霍云出了庄子,只是他没能走多远,便收到了渠门传来的密令,事情紧迫,他只好安排手下去找童朝,自己去了最近的联络地点。

等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天色已经黑透,霍云从一家镖局出来,随行的暗卫汇报说,不久前在石枫桥附近看到了童朝。

霍云没有迟疑,交代了几句,便立刻赶去石枫桥那边。

月上中天,三月底的天气依旧寒凉沁人,四周灯火熹微,街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动。

童朝一个人立在桥梁上,望着水中朦胧的月色发呆,她收到门主传来的消息,要她劝霍云尽快回渠门。

童朝一直不觉得自己可以左右霍云的决定,但仔细想想,有很多次,因为她,他改变了计划,他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让她远离一些脏恶与危险。

她过去不曾想过未来两人会如何,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直到青湛同沈呈锦成了亲,让她忽然有些茫然恍惚。

她见过那木头嗜杀冰冷的样子,见过他遍体鳞伤的样子,印象中他该总是孑然一身无悲无喜。

可是现在他不一样了,他有了沈呈锦,那种荒原一样冰冷黑暗的生活,彻底离他远去。

那么霍云呢?

他终日谈笑着,有谁知道其实他的路也是从荒原走过来的,到如今也不知何处是尽头。

童朝发痴地望着水面,那月色倒影中,仿佛出现了一身红衣,眉目含笑的青年,她下意识伸手去抓,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小朝!”

童朝身体顿了一下,重心不稳,直接向河中栽下去。

她正要想办法借力施展轻功,腰间忽然一紧,愣是让人给捞了回去。

童朝傻眼看着箍住她的霍云,他因为跑得太急气息尚且不稳,脸上惊惶的表情还没散去,靠近的胸膛咚咚如同擂鼓。

童朝傻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的身体不是已经好了,这是怎么了?

感觉腰上有些痛,童朝不由得轻“嘶”一声。

霍云愣了下,想起她昨夜后腰上的青紫,赶忙松开手。

他真是被她吓到了,黑灯瞎火一个人立在桥梁上,竟然还往下跳。

如今虽说快要进入四月,可是河水依旧冰凉彻骨,她即便有武功,也是个女儿家,若是真冻着,留下什么暗伤可怎么好。

霍云原本想骂她,撞见她茫然的表情,又把话咽回去了。

他拽着身边的姑娘往榕林院的方向走,“跟我回去。”

于是童朝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一路拽着回了庄子。

等到了房间,霍云将屋里的灯点上,看着笔直立在房中,一脸等着挨训表情的人,蹙了一路的眉头舒展了些。

他道:“给我看看腰上的伤。”

童朝闻言,低头解开劲装的腰带,又去一件一件扯里面的内衫,打算将衣服掀开。

霍云忽然上前按住她的手,迎上姑娘抬起的露出疑惑的目光,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小朝,我说要看你的身子,你心中没有一点不适吗?”

童朝眼神更迷惑了,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知道她脑子向来一根筋,霍云有些无奈,但也耐下心来,声音放软,“但凡你觉得不愿的事,一定要说出来,即便是我,也不可以强迫你,包括昨晚。”

他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他们不再只是简单的主仆,霍云也从来没有真的将她当成自己的下属。

童朝虽说对有些事情反应迟钝,但这一次她听懂了霍云的话,低着头小声道:“我没有不愿。”

霍云听到她这样说,禁不住问:“那你为什么寻死觅活的要跳河”

童朝:“?”

她仰起头,直视青年的双眼,“我看到月亮里面有你,只是伸了一下手,你喊我,我吓了一跳。”

霍云:“……”

合着还是他的锅。

他忍不住无奈又好笑,想了想,还是拉着人坐到软榻上,道:“给我看看你的伤吧。”

童朝扯着衣服,背对着他掀开。

露出的一截皮肤白皙细滑,后腰上赫然一道青紫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吓人,霍云目光微动,取了袖中的小瓷瓶,用帕子沾了里面的药膏,轻轻给她涂抹。

乍一被碰,童朝整个人僵了一瞬,很快放松下来,一动不动等着他涂药。

他们之间终究不同,几乎什么样的对方都见过,童朝私以为无论两人发生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第二日依旧该如何便如何,可是今天,霍云却同她说了与她往日认知不同的话。

她有权利选择接受和不接受。

等药膏涂完,童朝开始背对着他打理衣服,霍云盯着她的后脑勺半天,终究没忍住,出声问道:“小朝,我们昨天,做什么了?”

童朝想了想,很认真地解释说:“我昨天扶你回来,你进了房间,抱着我进内室,中途被凳子绊了一下,我的腰磕到了桌子。”

霍云其实想问的不是腰的事,但有些话实在羞于启齿,他咬牙牙问:“我们做那种事了吗?”

系腰带的手微顿,童朝垂着头,声音比方才低了些,“算是。”

霍云:“……”

什么叫算是?

这话童朝确实不好说,两人是真的肌肤相亲,但霍云醉得几乎失了神志,根本没找到方向,只是一味箍着她乱蹭乱动,到最后昏睡过去都没松开手。

霍云没有再往下问,到如今,真的假的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就算他没做到那一步,两人衣衫不整睡到一起,也是事实。

他终究忍不住无奈叹气,见童朝转过身,便靠近了些,眸中隐带笑意,“你方才说没有不愿,是没有不愿让我看你的伤,还是没有不愿让我对你做那种事?”

微暖的气息洒脸侧,童朝呆了一下,道:“都没有。”

霍云笑意更深,眼中细碎的光渐渐柔和,伸指点了点她的鼻头,声音轻缓:“你若要我负责,我定然会,你若不要我负责,我也想。”

童朝脑子再度卡壳,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意思吗?

“负责,是我们要成亲吗?”

“是。”霍云没有犹豫,出声回答她。

“可是渠门门主不能娶妻。”

霍云:“渠门没有这种规矩,那群老家伙自己找不到媳妇儿孤寡一生,不代表做门主的不能娶亲。”

童朝:“……”

他觉得霍云这话有意针对霍谨。

想到近日渠门传来的消息,霍云收敛脸上的笑意,认真道:“小朝,我要回渠门一趟,你在榕林院这里住一段时间,等我回来,我们也在这里成亲,好不好?”

童朝:“我跟你一起回去。”

霍云原本想拒绝,顿了一下,笑说:“也好。”

待在他身边,他才是最放心的,况且渠门的事虽然急,但也不是不好解决,没什么危险。

想好了这些,霍云放松下来,见身旁的姑娘正盯着他看,便侧身倚在软榻的扶手边,笑着道:“往后可别捞什么水中的月亮了。”

灯下的青年姿态慵懒,俊美如画的眉目带笑,面容若玉雕雪塑,童朝看得连眼珠都不会转了。

霍云知道她喜爱自己的样貌,但她的眼神干净澄澈,只是惊艳,没有任何其他的杂质。

眼前的姑娘,当真凡事都坦诚的让他看到,从来不会掩饰欺瞒。

霍云的目光渐渐柔暖下来,正要直起腰,童朝却动了。

她双手撑着软榻,倾身靠近,歪着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次轮到霍云傻眼,唇碰到的地方温度还在,仿佛要烧起来,他狭长的双眸微张,看着童朝亲完又退开,

愣着一动没动。

童朝抿抿唇,没说话,她是之前看到沈呈锦这样亲过青湛,鬼使神差的也想学学看。

霍云回过神,坐直身体,过去捏了一下童朝的脸,“胆子大了。”

那一下正好碰到童朝左脸的伤疤,霍云的手微颤,这还是因为他才留的伤,想到那些过往,他的目光彻底温柔下来,带着些疼惜。

过去以为这一生不会太久,兴许哪一次病痛发作,他便熬不过去了,只想着为木头和童朝,铺好所有的路,这样,他才可以走的安心一些。

从东琉离开去北绕,他没有带上童朝,也是这些年来与她最长的一次分别,事实证明,他并不习惯,也放心不下。

那天在大雪的夜里,看见她独自一人在长亭外傻等,他再也无法忽视胸口的酸软与悸动。

他到如今,有时间也有机会陪着心中的人走下去,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

沈呈锦和青湛,还没来得及去找霍云童朝问清楚情况,两人就率先找过来了,目的是过来说一下两人要回渠门的事,以及让青湛留在别院,帮忙筹备他和童朝婚礼的事宜,说从渠门回来就要成亲。

两人手牵手离开后,沈呈锦还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青湛明显也有些错愕,沈呈锦忍不住要笑,抱着他的胳膊说:“没关系,这是好事,你要实在不会,咱们还可以找人帮忙。”

沈呈锦没有想到霍云和童朝会这么快,但好像,一切又都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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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我一个没成过亲的人帮你筹备婚礼,你一个成过的,还不能帮我筹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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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的杀手成了我的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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