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之火
沈呈锦借着烛火看着刻漏,已过了丑时。她与岳千池有约,她去后院,这个时候她早该回来的。
她看向房门,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出门去寻岳千池。
早知她就该坚持跟去的,岳千池说那后院尽是些毒草毒花,如何也不要她同行,可眼下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
她坐在这里每一分都在煎熬,生怕岳千池出事。那后院多种植毒物,虽然岳千池说自己对那些东西了如指掌,可她依旧放心不下。
斑驳的树影映在地上,枝叶相交,风移影动,沙沙作响。
沈呈锦蹙眉,回忆着白天走过的路。
这山庄所植林木颇多,道路更是回环曲折,白天已经很容易绕晕了,到了晚间,更像是迷宫一般,叫人不知如何择路。
她很荣幸的迷路了,大致看了看周围,白日似乎不曾来过这里的。附近阴气嗖嗖的,仿佛置身于雾霭之中,幽静压抑。
沈呈锦加快了步伐,却不知何时眼前多了一处院子,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木门却半开着。
她心下奇怪,忍不住伸手推门。
“这是烬漓的住所。”
冷不防的,一道沙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沈呈锦触上木门的手抖了一下,后背不由出了一层薄汗。
她回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竟是夜烬星。他已经将头发束起来了,月色下的半张脸庞忽明忽暗。
他一瘸一拐地上前,将半开的木门重新合上。手向门的左侧指去,“顺着这条路,可以回去。”
他说完,便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沈呈锦看着他几乎融入黑暗的背影,不明的情绪像藤蔓一样伸展,缠绕的她喘不过气。
夜烬星忽然停了脚步,感受到她的目光,却并未回头。
“天晚了,莫要在庄中乱走。”
沈呈锦只觉喉咙冻结了般,说不出话来。她看向夜烬星指的那条路,犹豫着该不该走过去。
她并不奇怪这里为何会有夜烬漓的住所,虽说夜烬漓在夜家搬到夜麓山庄之前便已经亡故了,可夜烬启却也提过,当初迁来夜麓山庄之时,夜未雨非要另辟一间院子,全然照着夜烬漓以前的住所布置,倒是无人反对。
见夜烬星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黑暗中,她才顺着那条路走去,只觉得雾霭沉沉,如坠烟海。
……
夜烬星并未骗她,顺着这条路,果然找到了来时的路。
她推门进来时,岳千池正站在窗边。听到响动,迅速回头,下一刻便蹿到了沈呈锦面前。
“你跑去哪里了,不是叫你在房里等着吗?”
“总不见你回来,我不放心。”
沈呈锦拉她到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推到岳千池面前一杯。茶水已经凉了,她也不在意,仰头饮尽。
“千池,有收获吗?”
岳千池半趴在桌上,支手托腮,“一无所获,我在后院找了半天,川罗的影子都没见着。”
沈呈锦眉头微蹙,心中烦闷,又倒了一杯茶,依旧是一口饮尽。冰凉的茶水由喉下肚,胸腔也似乎感受到一阵凉意,冲浸着心中的烦躁与不安。
自来到山庄,她一直忧心忡忡,如坠五里雾中,莫名的压抑沉闷。她觉得自己是忧心川罗,可又不全是……
岳千池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依旧愣愣地发呆,便唤了她一声。
“阿锦,你怎么了?”
沈呈锦回神,沉吟片刻,将遇到夜烬星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
“你说,那么晚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看着岳千池,又道:“既是他四弟的院子,无人居住,门为什么半开着”
岳千池也皱了眉头,偏着头沉思。
半响,她忽然道:“阿锦,你可知我为何会到硕城?”
沈呈锦微愣,不明所以地看她。
“原先我是为了找川罗才来的,在山庄待了些时日,又听说硕城出事,便下了山,因而碰着你。”
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我曾怀疑过那出现在硕城的鬼怪与夜麓山庄有关,可是阿锦……”她搭上沈呈锦的手背,“……这些事情我们暂时不要去管,你只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只需一心一意寻找川罗便是。”
岳千池望着她,心中却有些后悔带她来了。
她原来只是简单的想着要她来分散夜寒月的注意力,她好有更多的时间寻找川罗。不曾想夜寒月房间的画像竟是他的四叔。眼下又遇到了些怪事,无论夜麓山庄到底有什么秘密,她都不想沈呈锦牵扯进去,万一她真的是……
沈呈锦也觉得她说的有理,便点了点头。她原也是想等找到了川罗,再去查硕城的事。
可若是事情牵扯到一起,她自然会以川罗为先,她的时间并不多,如果瞻前顾后,又不知会让自己陷入什么样的窘境,顾此则失彼。
……
沈呈锦觉得,自己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她满腹疑惑,岳千池虽叫她同来,可却是什么事都不要她做。
岳千池态度坚决,她既然信她,也只好待在房间中,不再轻举妄动。
沈呈锦觉得她似乎刻意的让自己回避那些有风险的事,甚至屡屡叮嘱她不可晚间于山庄乱走,她似乎在担心什么……
一连三日,岳千池皆是无功而返。沈呈锦的心几乎跌落谷底,时日将近,她不由升起了恐慌之感。连一向神采飞扬的岳千池也开始愁眉不展,叹息不止。
“不可能的啊!川罗明明就在后院,可如今我将整个山庄都翻遍了,也不见踪影……”
岳千池趴在桌子上,不时握拳锤着桌面,嘴里咕哝着。
沈呈锦止住她乱挥的手,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一处地方,不知道你去过没有?”
“哪?”
“夜烬漓的住所。”
岳千池微愣,她还真没去过。
沈呈锦瞧她的面色,想她定是没去过。
“千池,不若今晚我们同去。”
“不成。”岳千池果断拒绝了,“我自己去,你待在这里等我。”
“你让我随你来这里,却又为何什么事都不叫我插手?”
“我……我这不是怕你出什么意外嘛。”她不去看她,言语倒还恳切。
“怕我有意外你出去数日,不也没事吗?”沈呈锦百思不得其解,岳千池到底在担忧什么?意外?能有什么意外?
见她不说话,沈呈锦又道:“若我非要去呢?”
岳千池忽然叹了口气,听她如此说,便知道自己怕是要拦不住她了,前几日她软磨硬泡才逼得她妥协,可如今有些事连她自己也没底了,但愿是自己想太多了……
沉吟片刻,她道:“好吧,不过你要在外面守着,我自己进去。”
沈呈锦本想拒绝,但又想自己若不肯,岳千池怕不会叫她跟从,只得掩下心中所想,点头应声。
既与岳千池商量好了,沈呈锦特地去换了套黑色的劲服。
她来时匆忙,并未准备衣物,倒是夜寒月周到,特地差人制备衣衫,问她喜爱的颜色时,她鬼使神差的说了黑色。夜寒月愣了许久,平常女子是鲜少穿黑色的,不过他到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记下了。他也只当沈呈锦是江湖儿女,不受那些世俗的拘制,喜好风格与常人迥异也实属正常。若如此说,岳千池比沈呈锦则更是飞扬恣肆,不拘一格。
岳千池绕着圈打量她,“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与那块黑炭越来越像是一对了。”
“……黑炭”
“就是你那黑不溜秋的情郎。”
沈呈锦:“……”
她自然知晓岳千池说的是谁了,面上顿时一阵黑一阵红,心中却暗道:哪里黑了除了黑衣黑发与他的黑眸,哪里也不黑。她想起那双凝霜带雪般的双眸,募地,心口开始隐隐作痛。
岳千池看着她不断变化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又戳了她的痛点,不由无奈。
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法在沈呈锦面前提那个人,一提她就一副黯然失魂的丧气模样。
岳千池也算是明白了,别看沈呈锦平日里一副安之若素动心忍性的样子,其实最不经刺激了。
她已经懒得安慰沈呈锦,因为知道她的忧伤不会持续很久,她是最能化感伤为力量的,越是磋磨,越是韧而不拔。
沈呈锦与岳千池一样,骨子里都有一份坚韧,只是总有些意外的人,意外的事,能轻易的让一汪静寂之水乍现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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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湛:听说有人说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