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跨年成人宴结束三天后,梁恕才差人到祝家接咏乐。

等待的这段日子,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吃不下也睡不着,担心他反悔,却又不想离开家,心里反覆煎熬、忐忑,情绪几度崩溃。

终于,该面对的还是躲不掉。

为了不引起父亲的怀疑,她仅携带一只随身行李,装了证件和几套简单的换洗衣物。

她匆匆下楼,却不巧和父亲撞个正着。

“乐乐,一早提着行李要上哪去?”祝衍平关切的问。

看着父亲疲惫苍老、历尽风霜的脸庞,咏乐忍不住悲从中来,更加坚定自己的抉择。

“爹地,我……我想出去散散心。”她心虚的撒了谎,这是她想了几天,才勉强想出来的借口。

“乐乐,你在说谎。”祝衍平盯着她闪烁的眼神,一语道破。

她勉强扯开笑容,安抚道:“爹地,我真的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什么时候回来?”他忧心忡忡地继续追问。“你一个人要上哪去?”

强忍着不舍,咏乐说着一个又一个的谎,只为让父亲安心。“我和高中同学之前就约好要去日本过新年,大概一星期后回来。”

一星期已经是最保守的估计,假如没有“买主”的允许,她也许要待半个月、一个月,甚至半年、一年,她都不能离开……

祝衍平仿佛察觉到不对劲,捉着女儿的手,不让她离开。“乐乐,你到底要去哪里?”他总觉得女儿凝重的表情和语气,不像只是要离开一个礼拜。

“爹地,你要好好保重。”握着父亲干瘦的手,咏乐语重心长的叮嘱。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多拖一秒,离愁就多一分。

“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得走了。”咏乐越过父亲,疾步走出家门,脸上早已泪流满腮。

坐上接她离开的轿车,咏乐透过车窗盯着家门,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一如她看不清自己茫茫的未来。她应该感到开心才对!至少父亲的巨额债款有了着落,而且还可以留在她爱慕的男人身边,一举两得,这是她最棒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咏乐不断地说服自己,企图让郁结的心情稍微舒坦些。

躲在乌云后的太阳悄悄露脸,透出温暖的金色光芒,穿过玻璃窗照拂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她对着窗户映照出的影像,努力牵动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想借此给自己面对将来的勇气和希望。

*******

住进梁恕位于台北近郊山区的透天别墅已经有五天了,但咏乐始终没在家里见到他,她就像被监禁在精致牢笼里的弃妇般,每天等着心爱男人的归来。

才离家五天,她就万分挂念父母,好几次想打电话听听他们的声音,又担心他们问起她的近况,自己会不小心泄底,只好作罢。

她在房里附设的观景露台向外眺望,一片宁静苍凉,就如同她的心境。

夜深了,他今晚还是没有回来……

咏乐放弃等待,踅回室内,将冷空气杜绝于外,然后决定泡个热水澡。她才进浴室没多久,房门就被打开,一道颀长英挺的身影走了进来,环视偌大的空间,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皱起眉,在沙发上坐下,等了约莫五分钟,浴室的门忽然打开,这时咏乐裹着浴巾、赤足踩在长毛地毯上,舒服的触感让她露出浅笑。

她坐在床沿,孩子气的以脚底板来回摩挲着,微痒的感觉逗得她唇上的笑弧越形扩大。她一直没发现,宽敞的卧房内多了一个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

踢踏间,浴巾下那双匀称白皙的腿尽览无遗,微湿的发还残留着水珠,在灯下莹莹发亮,微扬的粉唇似白雪中的一抹梅。她不明白此刻自己的模样,在男人眼中是幅多么诱人的美景,直到她起身,打算到角落拿行李袋中的衣物时,才赫然被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她朝思暮想的俊逸容颜,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刹那间羞窘的红潮迅速扩散蔓延,脑子里呈现空白状态,顿了几秒,她的心脏才夸张的扑通狂跳。

她不只一次问自己:眼前冷漠的男人,已非往日温柔开朗的梁恕,而她还是爱他吗?见不到他时,脑海中反覆都是他的身影,见到他时会睑红心跳,这样,算是爱吗?

梁恕毫不掩饰的盯着她修长的**,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欲色。之前浪费时间等她,原本让他有些恼火,现在有了一点实质回馈,但他要的,不仅于此。

“不认识我了?”她呆滞的反应惹他不快,语气是冰冷的。

思忖了下,她才呐呐的唤道:“梁先生,您回来了。”她实在不晓得该怎么称呼他才恰当,只好学以前家里佣人的口气,语调呆板的像在念台词。

他哼了声,沉声命令。“过来。”

咏乐迟疑了下、咽了口唾沫,缓缓移动脚步来到他面前,双手极不自在的挡在浴巾下摆处,扭怩的遮掩。

他眸中的**更加深浓,却仍按兵不动。“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了?”

她垂下眼,隐约明白他所指为何……明白是一回事,但要从何下手,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只好绞着双手,呆若木鸡的杵着。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他没好气的怒斥。“别把我说过的话当耳边风。”

“对不起。”她嗫嚅道。

他暴怒的口气,让她的心恍如刀割,难受不已。

“在你还没学会如何讨好、取悦我之前,我是不会为”广祝”出一毛钱的。”粱恕语调森冷,摆明着威胁她。“这一点,你千万要记住。”

咏乐抿着唇瓣,因他的话而慌张。

他起身,绕过她身边,她深吸一口气,旋身抱住梁恕的腰。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古龙水气息,和她三年多前,在她生日派对上最后一次和他相拥而舞时闻到的味道相同。

熟悉的气味窜入鼻腔,侵蚀她敏感脆弱的神经,心底不断涌现的情意,逐渐淹没她的理智。拥着他,咏乐心中既苦又涩,她不禁思索,在他巨大改变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一段什么样的故事?

由于长期待在英国过着严格的住校生活,她只隐约晓得当年梁叔叔破产自杀、和梁妈妈生病住院的消息,听到这消息,她震惊、难过许久,更心疼粱恕的遭遇,回国后也曾试着和他联络,却始终没有下文。或许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过得并不愉快。

她想为他分担、解忧,一如他以前总是在她心情低落、沮丧时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轻声给予安慰和鼓励,带给她信心和力量,希望她尽快走出阴影。她更想带给他快乐、幸福的感觉,像他以前那样,总是不定期为她制造惊喜、为枯燥的生活增添色彩。

“恕哥哥……”她静静的伏在他宽阔的背上,情不自禁的呢喃。

梁恕敛眉,以为已死的心,竟微微抽动。

极度沉默中,仿佛连空气都凝结。

她纤细的双臂紧紧环着他,丰满的胸脯服贴着他的背脊,却再也挑不起他的任何**,他薄情的扒开她紧缠的手,回头觑住她。“明晚有一场迎新酒会,我要你陪我出席。”交代完毕,他立刻迈开长腿走出房间。

咏乐怔忡的盯着紧闭的门扉良久,觉得胸口好沉重,快要喘不过气。颓丧的滑坐在地毯上,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原以为只要把自己“卖”了,就能让父亲大半辈子经营的心血起死回生,很显然地,她的想法太过天真。

她衷心期盼他能快乐,但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讨好他、取悦他?咏乐将脸埋进膝间,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

粱恕将自己关在未开灯的书房,沉浸在一片漆黑中,只听见自己徐徐、轻浅的鼻息,和孤单共处一室。隐约中,一缕幽雅的芳香索绕在鼻端,他寻找香气来源,最后发现竟出自于身上的西装外套。

大概是咏乐刚才抱他时沾染上的,他暗忖。

蹙起剑眉,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到一旁,企图摆脱掉恼人的气味,他靠向椅背,松开领结,闭眼休憩。

当大家都浸淫在新年的喜悦时,他却为了争取“先驱集团”一纸数千万的重要合约,放弃休息,全力专注在工作上。近日,他留在公司处理公事外,其余时间则住在饭店套房,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和展望,最重要的,他暂时不想见到她——间接害他父亲自杀的凶手之女。

只是,成效并不显著。她那张不懂世事的无辜脸庞,总在不经意浮现脑中,惹得他心烦意乱。

他无法忘记,父亲被追讨债务时低声下气、遭人辱骂、殴打的惨样。甚而借酒浇愁、失魂落魄,最后受不了巨大的折磨而崩溃。

父亲选择跳楼自杀,血肉模糊的景象,惨不忍睹;而他母亲则因此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疗养院。这些往事,仍不时在他梦中反覆上演,是这三年多来,他挥之不去的可怕梦魇。

由于个性好强、不服输,加上男人的自尊心使然,他的许多苦和痛都往心里深处掩藏,不让旁人看穿,他强迫自己尽快走出丧父之痛,力图振作。

顶着美国著名大学的双硕士学位,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在一家颇具规模的企业担任主任一职,以累积实务经验;再加上他卓越的办事能力,十分受到高层激赏而擢用他升任经理。另一方面,他凭借着精准的判断和投资眼光,在短短几年内就迅速累积不少财富。

双管齐下的结果,让他在一年半内,创立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帝国。

创业过程中,他夙夜匪懈、不屈不挠,逐渐扩张至现今庞大的事业版图。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的成功绝非偶然,而驱使他如此卖力打拼的唯一目标,就是打倒祝衍平主持的“广祝集团”,相当初跟它一起狼狈为奸的“承达集团”。

他做到了!“广祝”现在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空壳。

他终于报了一箭之仇、出了一口怨气,但失去的亲情、家庭的缺憾,却怎么也弥补不了!在坐拥名利、品尝成功的欢悦之余,他的内心却有一处怎么也填不满。

到底缺乏什么?梁恕偶尔感到迷惑,每当夜深人静时,那无名的空虚便如狂潮般席卷而来,一如现在。

岑寂中,一道细微的叩门声贸然响起,震醒他敏锐的感官、中断紊乱的思绪。

甫进家门时,帮佣的凤嫂热心的要为他煮一碗什锦面,当时他没拒绝,他想大概是凤嫂送面来了,连续吃了三天饭店精致昂贵却略嫌烦腻的食物,他倒挺想换点清淡的口味。

对于这位年逾五十的妇人,粱恕向来有一股亲切感。或许,因为她有和他母亲一样的特质——温柔、贤慧、细心,并且关心、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进来。”他依旧合着眼,语气温和。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被关上,黑漆漆的空间加上不熟悉环境,端着托盘的祝咏乐,被地上的不明物体绊住。

毫无预警的她,扑倒在地,托盘上热腾腾的汤面,泼洒在长毛地毯上,烫红她的肌肤。

“唔……”烫伤处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听到娇滴滴的呻吟,粱恕倏地睁开眼,眉心挤出两道摺痕。

他扭开桌灯,柔和的光线顿时照明周遭的情况——脏污的地毯因吸收汤汁而冒着蒸气,可见温度极高,而被她踩在脚下的西服外套也遭到波及。

“为什么是你?”

他睨着狼狈起身的咏乐,质问道。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懊恼自己的莽撞。“我看凤嫂忙了一天,所以想帮她端进来,没想到……”

她垂下眼睫,一脸歉然,越说越小声,随后蹲下身清理食物残渣。

奈何,她从小备受呵护,根本没做过家事,笨手笨脚的,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梁恕注意到她雪白的手背一片艳红,眸中的火苗霎时减弱不少。

“哼!没想到越帮越忙?”他冷冷的嘲讽。

咏乐涨红脸,只能道歉。

“不必跟我道歉。”

他表情淡漠,撇唇道:“你每出一次错,只会让你父亲多承受一天被讨债的痛苦。”

他总是不忘顺便提醒她身上所背负的“重责大任”,想借此鞭答着她单纯善良的心。

经过梁恕这几次冰冷的反应,她终于确定——他根本无心援助她。

那他为什么还要她住进这里?

她不是只会惹他心烦吗?此刻,她的脑袋充斥太多疑惑,乱成一团无法思考。

“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

咏乐在他跨出门口时不禁冲口而出。

被自己喜爱的人讨厌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胸口好闷、好疼……

梁恕微怔,眼神阴暗的盯着她,给了个冷酷的答案。

“因为,我找不到任何不厌恶你的理由。”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开。

留给她的,是一团冷空气,冻伤她的心,心房已然失温。

不久之前才为自己打气,要继续坚持下去的决心,却因为他的几句重话而溃不成军。

不行!她不能轻易被打败。为了拯救“广祝”,她必须坚强、坚持到底,直到他满意为止。

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博取他的欢心,冀望能够感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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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情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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