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所有的暴虐,其实都是心结
棋盘观天下,棋落定江山。以此为局,故君子行棋不悔。
书房,陈诚专门空处一片地方,摆上棋局,而他和夕林两人各自一方,有些像日韩一族席地而坐。
夕林的棋艺承于父亲络震庭,陈诚的棋艺亦承于其父陈国邦。棋下一半,陈诚嘴角微微扬起,手执一子白棋,却悬空不急着落。
原因只因对面夕林眉峰蹙起,棋局似已进入危机状态。这黑子受其围攻,行走艰难。
陈诚凝眸观望一会儿,方才幽幽开口:“我父亲还在世时,与你父亲是好友,你父亲的棋艺还是我父亲叫的。所以你什么棋路我一清二楚。”
说罢,不慌不忙,一子坐落,封死棋局。
陈诚双手推起棋桌,脚尖用力,刚要起身,却听夕林突然说了一句:“未必!”
何谓“未必”?
陈诚的棋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这个局里围绕着一股戾气。而夕林看似一步步后退,实则耐心守卫,等他杀红眼的时候,趁机包抄了过来,所以这盘棋起先是白子嚣张,黑子势弱,但一局风雨之后再看,已是黑子的天下,白子消杀殆尽。
这局……
陈诚寒了眉眼,抬头看珞夕林。忽然间冲着她大笑起来,笑音收住之后拍手,那双眼里窜出了火,恶狠狠的咬字发音:“珞夕林,终于让我见识到了真正的你!”
他竟然输了。当年父亲的棋术曾代表国家去和日本棋王比赛并打败了日本棋王,得了冠军回来的。
他师承父亲,多年后,与那日本棋王再战,又一次打败他,逼得他切腹自杀。连日本棋王都没放在眼里,没想到今天竟败在了珞夕林手里。
他暴怒难抑,可夕林却一派平静姿态,扔开他那句挑衅的话,先开口告诉他棋的奥妙在哪里:“陈哥哥,若真论棋艺高低,夕林怕是要败在你之下,但论棋性,夕林略高你一筹。”
陈诚回眸,渐渐冷静下来听她说。
夕林:“棋,承传与卦,能变天下。但这坐拥天下的人必要有一颗肃然的心,天地不动。你的心早已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每走一步棋,都为仇恨而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你,若是能下赢这盘棋,就怪了。”
陈诚终于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知她是侥幸还是早有预谋,只是他清楚了一点,她想借着一盘棋劝他放弃对络震庭的报复。
现在陈诚倒是不急着起身,反而有坐定,倾身至她面前,扬起嘴角,一字一句:“我差点就被你给骗了,想借着这盘侥幸的棋劝我收手,珞夕林我告诉你,不可能,游戏已经开始了,棋不算,我要看看你真正入局时如何反应。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说的天花乱坠。”
夕林把脸撇过一旁,扣在桌上的手紧抠着:眼睛涩涩发疼,明显这人已经成了魔。
说完,他一挥手便将她丢在这里,一个人出去了。夕林却保持原来动作,在棋盘前坐了好一会儿,将盘上交叉错落的棋子一个个收好,放进盒子里,方才起身准备离开。刚才没有时间去看这间书房,现在才发觉这书房竟出奇的大。陈设也像极了他的脾气,规整的不能再规整了。
头顶的水晶灯大亮着,夕林仰起头来,突然觉得刺眼的很,用手去遮,活动眼眸时,却感觉眼里一片湿润朦胧。
于是遮挡灯光的手一点点握成拳头,狠狠地掐进手心里,起身时,突然感觉一阵昏眩,夕林扶着肚子,可能是坐久了,血糖低的缘故。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累,走到门口,要开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墙壁上有敲打的声音,夕林停下来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没一会儿又传来敲打声。
欧阳珊的房间就在隔壁,她知道珞夕林在书房,她故意做这些就是为了引起珞夕林的怀疑。提醒她陈诚她不应该多想。
她和他除了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珞夕林笑了,还能有谁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那笑维持了没多久,看着墙面的目光又变得暗淡哀伤。
“不用你提醒,二十年了,你的爱,到底多卑微,你自己清楚。”
夕林打开门,沿着走廊下去。
当她下楼后,想和陈诚告辞,可客厅里找不到陈诚的身影,左侧耳畔却传来一阵打蛋声。她寻着声源看去,原来陈家的厨房下楼就是,陈诚正系着围兜儿,站在厨台前做饭。
夕林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转眼间竟十一点多了。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她本想插话告诉他,她要回去,但看他忙碌,根本没有她说话的时机,她便站在原地,等着他。时间就这样静静的流走,不知道为什么,夕林面对他时压抑的气氛消失,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多年前,他带她去他家里,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他也是这个样的。系上围兜做饭,还问她想要吃什么。
物是人非事事休,转眼间就什么都变了。曾经的陈诚消失在时光里,带走了他的温暖,只留给她一个冰冷而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宁愿今日珞氏这场动荡磨难是任何一个陌生人,她都可与其对战,可偏不愿是他。二十年的相伴相守,真的不愿意兵戎相见。陈诚,你可懂?
陈诚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搅动蛋液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头微微向后一侧,下颚线紧绷。放下手中的碗转过身来,朝夕林走来。夕林也看到了她,随即恢复平静。开口:“我要走了。”她刚抬起脚,却被陈诚握住了手腕,夕林抬眸看他。
陈诚薄唇轻启,淡淡开口:“都快中午了,我在做饭,吃完我送你回去。”这样的陈诚在某一时刻让夕林产生了错觉,他的目光平静温暖,好像他还是多年前的那个陈诚。没有变坏的那个陈诚。
“不用,我要回去。”夕林拒绝他,他在做饭,但是珞宁也在等她。
陈诚松开了她的手,没有再拦她。可是当她还没走几步的时候,他站在她身后突然笑了,又恢复了先前模样。迫使夕林停下脚步。
只见他没两步就追上来,站在她面前,冷笑之后,邪里邪气的开口:“担心你不回去,珞宁会满世界找你?”他说完便不经过她同意,扯过他的包,掏出她的手机,解了锁,用手指划了划找到珞宁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才交到她面前:“跟他说你在我这里,等吃完午饭我会送你回去!”
那是一副完全命令的口气,惹夕林蹙起眉头,十分不悦。但她越是这样便叫陈诚心情愉悦。她轻垂眼眸,看了眼正在通话的手机:“电话已经通了,说不说由你。而且……”他走过去,与夕林错开肩膀站立,附在她耳边说:“我给你一个留下来了解对手的机会,说不定你可以从我的话中套出一点有利于你的信息,要不要你决定。”
说完,他便往厨房走去。
手机里已经传来珞宁的声音,“喂喂”两声不见夕林回应,珞宁正以为夕林出了什么事情。刚关了电脑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夕林突然回神,拿起手机放到耳边:“珞宁。”
这边书房,珞宁扶额,好在她说话了,刚才真是吓出他一身冷汗来。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这都中午十一点钟,到吃饭的时间了,于是声音变得温和,问夕林:“在路上吗?中午想吃什么?”
夕林咬唇,这一切都是被逼的。她在珞宁期待的声音中拒绝了他:“我中午不会来了。有事。”
珞宁当即沉默,脸上的笑容也渐次消失,凝固在嘴角。好一会儿才回答她:“嗯,那你自己小心。”
夕林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听到那边挂电话然后将手机收了起来放进包里。
厨房与客厅前后相通,陈诚在厨房里可以看到客厅,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夕林失望的眼神,心里却有一种欢喜感。
夕林转身时,正好撞上陈诚。看见她在对着自己笑,或许那不是对自己笑而是对她听从了她的话拒绝了珞宁的一种讽笑。
这一刻,她真的很恨陈诚,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进到厨房里面,桌上已经摆了一些菜。还有一些陈诚正在做,他告诉她:“等一下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夕林没理他。拉开椅子坐下来,陈诚的最后一道菜也出了锅,他解下围兜,把菜端了上来,然后心情大好的对珞夕林说:“开饭!”
她记得以前跨过陈诚做的饭是五星级大厨的味道。既来之,则安之,她和陈诚磨得就是脾气和定力。夕林象往常一样拿筷子夹了菜放到嘴里吃。
“怎么样?还和原来一样吗?”她还没有开口说,他便先问了。夕林抬眸看了他一眼,筷子还在嘴边,就那么停下来对着陈诚开口:“菜的味道是一样的,可是人呢?还一样吗?”
这句话分成两部分,前半句没有转折之前,陈诚听了是欢喜的,可是后半句,陈诚却一个字都不愿听进去。因为一听便寒了脸,冷了眉,或许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帮夕林夹菜的筷子,在快到她碟子的时候突然停下,悬在半空。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一抹她看不懂的笑,继续把菜放到她的碟子里,收回手,把筷子搭放在自己的碟子上。
夕林觉得奇怪:“你不吃?”
“你觉得你说出这样的话,我还有心情吃吗?”冰冷的声音从陈诚的嘴里说出来,两人陷入僵局。
恰巧,这正是夕林想要的。夕林放下筷子,双臂叠放在桌子上,揶揄:“我以为我说的正是你想听的。”
陈诚突然间反应过来,竟噗嗤一声笑了。这笑容是完全没有心计的笑,是真正的陈诚。
“珞夕林吃饭吧。”他说。
夕林重新拿起筷子,却不急,仿佛今天是故意把他往珞氏和vl集团的事情上引:“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怎么样对付珞氏,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吃下去,消化不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陈诚刚夹了一筷子菜准备往嘴里送,半截路上听见她说话,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今天是故意不让他吃饭。
没办法,陈诚只能将夹好的菜先放到碟子里,回答她:“珞小姐,我的原话是,你陪我吃饭,或许我会在字里行间透露些消息给你,但是我不记得我说过,我会把怎样对付珞氏一字不差的告诉你。不然我苦心做这个局做什么?你说呢?”
夕林的头微微一侧,想了想:“好像也对。那就吃饭吧,”夕林捡起筷子,动手夹菜之前突然开口:“不过说好了,你要是和我说话,就必须是珞氏的事情,不然我不听,所以请想好了再开口。”
陈诚端起碗轻笑,将那宠溺与满足敛如眼底,被如扇形的睫毛遮住,用筷子夹了一些菜放到她的碗里,叮嘱她:“多吃点。”
话音刚落,夕林就指着他:“哎,提珞氏。”
陈诚忍不住笑出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忍不住笑了,而夕林也感觉自己失常,跟着笑出来。
结果呢?
结果夕林发现,陈诚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可是他自己却吃不下去。刚吃几口便咳嗽下来,夕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只能帮他倒水拍背。佣人闻声赶来,看到陈诚时,面露担忧。
“怎么回事!”夕林蹙起眉,用英文质问跑过来的佣人。那佣人惧怕她,只能成事回答:“先生胃不好,并不按时吃饭,今天中午是他吃的第一顿饭。”
“多嘴!”陈诚斥了佣人一声。
夕林听了佣人的话,手悄悄攥成拳头。压下心中的怒意,抱着陈诚,通知佣人:“那杯温水过来,还有胃药。快点!”
佣人转身去出去,没一会儿温水和药都放到一个锡制的托盘端到夕林面前。药片说明书上一连串的英文,夕林快速浏览了一遍使用说明,一次两片,一日三次。
夕林立即挤出两片放到手心,端起旁边的温水,一起送到陈诚嘴边,训斥:“张嘴!”
陈诚捂着扭劲儿的胃,额头上直冒冷汗。奋力才攀住珞夕林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心把药吃进去,夕林送来水,他就着喝了。
发生这一幕的时候陈诚想,如果没有这一切他和夕林应该是很好的一对儿,可又如果她不是络震庭的女儿,他们或许此生都不会见面。
所以就在珞夕林分心照顾他的时候,陈诚抬起眉眼看了她一眼。她的手还在他的肩膀上放着,如此关心着他。女儿家能有多大的力气,但陈诚却觉得这肩膀上的手有千斤重。眼眸不由的沉下来,看着珞夕林紧张的下颚,默问她:珞夕林,你为什么要是络震庭的女儿,你的父亲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亲。你为什么要给我制造一个这么大的难题?
明明是感动,但陈诚嘴硬不说。就在服药后不久,夕林把他附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问他:“好点没有?”
当时,他虽然还捂着肚子,但已点头:“好多了。”接着他抬起眸,似怀疑的看了眼夕林又说了句:“别以为你假装对我好我就会对珞氏心软,我看过你拍的《我想拥抱你》演技不错。”
那半带挖苦的口气只让夕林觉得好笑,意思夕林听出来了,骂她演戏给他看。夕林生气踢了他一脚,陈诚感到疼,皱眉啧了一声。
夕林别过脸不理他,却骂他活该。
的确活该,夕林坐在靠近陈诚眼前的单人沙发上,有时候想人和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总是有那么些相似的地方。曾经她喝酒将胃喝出穿孔,险些要切除,如今陈诚竟走上了自己的老路。
夕林嫌少见陈诚使性子发脾气,可是就在她踢了他一脚后,他居然撇过脸不理她,只给她一个脊背。
嘿!
算了,容他闹一会儿。可是过了一会儿,陈诚依旧是那副样子,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夕林恼了:“你够了没啊,不就是踢了你一脚吗?你承受不住?”
陈诚不理。
夕林皱眉:“够了哈,你把我整个珞氏都挖空了,我都还没有生气,给你找胃药吃,你生我哪门子气啊!”
这下,陈诚终于有了动作,转过头来看她。有些模棱两可的开口:“说来说去你还是只在乎珞氏,刚才对我好,给我找胃药,也只不过是给现在找话做铺垫吧,行啊,珞夕林一部戏你的演技增长了不少。”
夕林被他指责的找不到头绪,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才爆粗口口:“屁话!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现在有人掏空了你的vl你是什么感受啊!珞氏那么多人等着我养,一旦珞氏出现危机,所有的人都得下岗,你说你残不残忍?还有我告诉过你,你父亲的死跟我父亲没有关系,这件事情,我曾经侧面问过父亲,他告诉我,你父母出事之前,他们坐的那辆车确实被人动过手脚,事后,他找人查过,但毫无头绪。陈诚啊陈诚,真正害你父母的人没准逍遥法外呢,你却紧咬着我父亲不放,枉你还是哈弗大学毕业的,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点儿都不理智?你这样的做法,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大傻啊你!”
陈诚没有想过,夕林发起脾气来竟这么厉害,实在大吃了一惊。但她说的话他也听明白了。沉下眸来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死和你父亲无关,没准因为你是她女儿,他不想让你卷进这场是非所以故意编了一个谎言骗你,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敢承认!”
夕林撇过脸,冷笑一声,清亮的眸盯在陈诚身上:“你简直无可救药了。你为何不反过来想想,如果我父亲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留下你,不干脆赶尽杀绝,他把你留在身边细心培养,难道不怕你将来长大反咬他一口?
陈诚这些年你跟在父亲身边,他可曾打压薄待过你,相反他委你重任,把整个珞氏都交给你打理,这是一个仇人会做的事情吗?你将珞氏掏空,消息一出来,你可曾接到过父亲一通斥责的电话?没有吧,为什么不好好想想,为什么?”
陈诚被夕林连声质问,却哑了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除了在美国求学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情况,但每个月该有的生活费他都按时打了过来,四年里只多不少。
回国后他又把他带在身边栽培,他年纪尚轻,他却排除重难一手将他推上了副总裁的位置上。
期间他也曾和他提起过父亲,但每次提及眼里都是温润的兄弟情,夸赞他老人家有多么能干,和他亲如手足。他说:“公司的副总裁本来就是你爸的位置,现在你当了这个副总裁只能是子承父业,没什么该不该的。这些都是你应该得的。”
想起这些,陈诚的眼眸红了,蹭的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夕林的鼻子,狠下心肠:“那是因为你爸他亏欠我爸爸的,他心虚!珞夕林你不用再给我上演什么苦肉计,我告诉你,掏空了珞氏之后,我把珞氏股权卖给了你们最大的对手李克特,”看见夕林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冷,陈诚报复一般的讽笑了一声:“哦,对了,你最恨那个李克特了吧,可是怎么办呢?他现在是你们最大的债主,珞夕林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如果想要救你的珞氏,那就去求李克特说不定他能给你一条活路。不然我也没办法,你就只能看着珞氏倒闭!”
陈诚似疯了一样眼里蹦满了红血丝粗声粗气的对夕林发泄着,万般无奈之下,夕林只能端起茶几上的水,全部泼到他脸上。
这杯水也确实起到了降火的作用,虽然把他的脸和前胸都浇了个透,但总算让他冷静下来。
陈诚用手将脸上的水揩了干净,与此同时,夕林也在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她现在不能发怒,稍微有一点情绪都会影响到孩子,但陈诚的行为确实欠揍。
“你把珞氏的股份买给克里特,他和他的父亲可是伦敦有名的吸血鬼,如果让他吞并了珞氏,你的vl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夕林看着陈诚,漆黑的眼眸当着他的面儿,一点一点变沉,那不是愤怒,而是确定目标的狠戾与决绝,陈诚跟着络震庭游走商场,知道络震庭是个狠角色,但此时的夕林目光里的颜色,比络震庭还要狠。
陈诚恍惚间,夕林已经开了口:“珞氏历经三代,珞擎天(夕林爷爷)、络震庭、珞夕林,王的位置,只能由王来继承,你等鼠辈,我不会放在眼里,珞氏也绝对不会败落!”
丢下这句话,珞夕林便转身离开了陈诚的家。在她走后,欧阳珊下楼,走到陈诚面前,看着他平静开口:“你面的她还是会方寸大乱,这样怎么行。”
闻言,陈诚挑眉,目光略带狠意:“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欧阳珊低眸,舔了舔嘴唇,耳边却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她往床边撇过去一眼,亲眼看着珞夕林开着那辆玛莎拉蒂离开。有种说不出来的恨意在欧阳珊心头乱窜,她在想用什么办法能够让这两个人彻底反目,让陈诚不再对珞夕林手下留情。
陈诚余怒未消,把欧阳珊仍在客厅里,独自一个人上楼去了。后来只听见书房的门啪的一声关住。
隔天一早,夕林出面坐镇珞氏,并公开在媒体面前承诺,珞氏集团股票下跌只是一时之事,请股民们稍安勿躁,至于捐款潜逃,实属子虚乌有,根本没有的事情。
珞先生正在看转播的时候,珞太太就回来了,一场硬仗下来,珞太太真的很累。珞先生去接她的时候,珞太太直接扑到珞先生的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腰。
看到他在看自己的新闻,突然间笑了:“人家说商人都是骗子,看来我也走上骗子这条路了,陆先生会不会嫌我?”她挖苦着自己,可是现在心里一点都不好受。
卷走公司款项的经理,她到现在还没有找着,大批股民上门追债的问题虽然有广告的力量暂时压住了,但是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他们还是会知道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她要在这“迟早有一天”到来之前,将那位逃跑的经理人找到,将珞氏出售的股份全部都买回来,让股市恢复正常运作。
珞夕林把脸埋在珞宁的怀里,左右来回的蹭,嘴里却骂自己:“骗子,珞夕林你这个骗子。”
珞氏出现问题之后,一切的责任都要夕林担着,珞宁不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妻子。他把手放在夕林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温声哄着她:“瞧我说什么来着,我以前说你是小骗子,这下可真应验了。”
珞夕林猛地从珞宁怀里抬起头,满眼的委屈,便和他使性子:“珞先生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哄哄我?”
珞宁逗她:“我这不是在哄你吗?”
“你这是在哄我?”夕林推开珞宁,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愤恨的看了眼微笑朝她走来的珞先生。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身后就是沙发,夕林一屁股坐下,顺手扯过抱枕,抱在怀里。
珞宁坐在夕林身边,伸手取来水壶,问她:“还喝吗?”
夕林别过脸去不理他。
珞宁只当她是同意了,便往她喝过的水杯里面又续了些水。水声在响,珞宁也在想,这个时候是她最困难的时候,虽然这孩子逞强嘴上不说,但表情和反应都出卖了她。
他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着她开口。就如同现在,他把水端到她面前,秒怂:“老婆大人消消气,我错了,等一下一定多看一些书,纠正一下措辞。”
一句话就把夕林逗笑了,“这还差不多!”她接过他递来的水,喝光。
他们之间绝口不提珞氏的事,不提工作上的事儿。只有属于他们和孩子的温馨日常。可是这种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她的手机就响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看了珞宁一眼。知道是公司打来的,珞宁点了头,算是理解并放行。听着她向那边交代着公司的事情,然后起身上楼去了书房。
到了饭点,麦克森过来提醒要不要开饭,珞宁开口:“布菜吧。”说罢他便起身跟去了厨房。
中式的菜肴,珞宁拉开餐椅,坐下来吃饭。麦克森却问:“夫人她不吃饭吗?”
珞宁说:“她还得等一会儿,别管了,等一下她的饭我自己送。”
麦克森了意,退下。夕林进书房之前是六点半,一直到十点,她还没有从书房立场出来,珞宁实在等不下去了,亲自去厨房熬了一碗燕窝粥给夕林送上去。
敲门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电脑面前手上还有一大堆文件,右手握着笔,极目十行。旁边的传真机亮着绿灯,一直有文件不停地从里面传出来。
珞宁走过来的时候,夕林都顾不上抬头,直到一碗燕窝粥突然出现在夕林的视线里,她才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抬头看到珞宁一张笑脸,她也跟着笑了,忙道歉:“对不起,我都把吃饭的事情忘了。”
珞宁说:“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以前你经常不吃饭,我也是这样端上来,巴着你吃。”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珞宁状似哀愁的叹了一口气:“哎,我真担心,将来女儿随了你这一点,最好不要让我楼上楼下追着吃饭!”
夕林坐在电脑面前,看着珞宁可怜的表情,手中的笔一下又一下的敲向桌面,虽然不知道晶晶会不会是那样,但现在假想一下,如果晶晶真的是个挑食的丫头,到了饭点拒绝吃饭,遇上珞先生又是个疼女儿的主儿,铁定会端着饭碗楼上楼下的追赶。现在想想那场面,珞夕林就觉得心情愉悦啊。不由自主的笑出来。
“还笑,坏丫头。”珞先生不买她的账,伸手戳了戳她的头,把碗推到珞夕林面前:“快喝吧。”
“就笑!”夕林端起碗,得意洋洋的喝了起来。
“小心烫。”珞先生见她喝的急,在旁边提醒着。趁他喝粥的时候,珞宁的眼光随即扫了下桌上的文件,并快速记忆下来。
喝完粥,夕林把碗交给珞先生,却拉着他的衣袖,跟猫一样笑的一脸谄媚。珞先生只觉心里发毛,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般这种情况,这丫头不是求自己就是整自己。
“你干嘛?”珞先生避嫌的从夕林手中拽过自己的衣袖。
“老公。”夕林继续撒娇,拽着珞宁的衣袖不放。
珞宁受不了她的攻势,喉结上下翻滚,咳了咳。态度也随着软了下来。按住夕林的手:“有话说,别撒娇。”
“珞先生。”夕林捧着半张脸,隔着桌子冲珞宁眨眨眼,算是勾引吧,学着台湾女孩子嗲嗲的声音:“我难道不漂亮吗?”
“珞夕林!”珞宁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你要是再不说你的要求我就走了,给你三秒钟陈述。”
美人计不成,夕林的头重重跌下来:“好吧,我认输。”
“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同意。”夕林恹恹的说。
“哦。”珞宁拉长尾音,长腿一跨坐在夕林面前的椅子上,身子往后靠,双数环胸:“什么事。”就知道她有事求他。
“你看今天晚上我可能要加班了,所以你看……”
夕林等待着珞先生的回应,珞宁偏偏就没有回音,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两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儿,依着夕林的脾气,她认定了的事儿就不可能退让,所以卯足了劲儿击退珞先生。
最后珞先生先有了松动,他指着墙上的表,跟哄孩子似得对珞夕林说:“你看啊,现在是十点,等到时针分针秒针统统都指向十二点的时候,你必须起立、抬步关灯睡觉。如果过了这十二点,你还没回房间的话我就关灯锁门了。我的卧室,我说了算!听见没?”
“听见了!”夕林点头。
珞宁无奈笑笑,蹲着完起身打开书房的门出去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晚上十二点不打扰她工作。
蓝牙耳机就在他裤子口袋里放着,从书房里出来之后,珞宁唇角的笑容便消失不见,转身戴上耳机,目光略沉,开口对那边的人说:“可以收尾了!”
络震庭突然打电话让夕林和珞宁回来一趟,说他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夕林和珞宁赶到时,络震庭和于欣正在客厅等着,于欣一脸喜气。
夕林却不愿看她的脸,不是因为仇恨于欣而是因为她这张脸和母亲相似,看到她,珞夕林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起母亲。所以从进门开始,她的目光便一直回避着于欣。
络震庭知道女孩的纠结,和于欣的为难,却因于欣离得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络震庭开口说话:“我和欣儿决定要结婚了。”
“什么?”珞夕林诧异,竟蹭的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目光从络震庭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于欣的脸上。
于欣这时候没有回避,而是主动出来解释这件事情的因果,她走过来握着夕林的手,言语亲切:“夕林你听我说,我对你父亲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他,无论他到底有没有钱。”
夕林似乎看惯了她的这副嘴脸,无力的闭上眼睛,甩开她的手。于欣真的不配碰她。
珞宁也有些看不懂于欣,这个时候,于欣最应该放弃,没想到她竟然坚持留下来,确实出乎他的意料。而于欣也似乎察觉到珞宁在看她。被夕林拒绝之后,视线转到他的连山,对他温温一笑。便回到了络震庭身边。
剩下的全部交给络震庭。络震庭握着于欣的手,爱怜的看了她一眼,开口:“欣儿对我是真心的,所以我决定没有必要在等了,我们的婚礼提前。”
“爸!”这次夕林终于开口,“珞氏现在的危机还没有解决,您就算……”要和于欣结婚这几个字,珞夕林实在说不出口,难道真的要让她认于欣为后妈?所以她的意思很简单,“结婚的事情可不可以推迟,现在和15号也差不了几天。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珞氏的事情处理好……”
“你就差这么几天吗?”络震庭打断了夕林的话,用本来应该夕林说的话去反问她,“我很早以前就让你接手珞氏,珞氏在我手里几十年都没有出现问题,偏偏你刚接手问题就不断,珞夕林为什么你的问题要我们去买单?15号之前,你能够力挽狂澜让珞氏重新恢复正常运营吗!能吗!”
珞宁见络震庭为难夕林,急了,上前准备为夕林辩解,一个“爸”字刚喊出口,就被夕林握住了手腕,阻止她开口。
珞夕林抬眸看着父亲,忽略了周围的一切,她在父亲的眼眸里看到了焦急和期待,突然间明白,父亲的话是在提醒她,珞氏所有的危机必须要敢在15号之前全部结束,这样她便有了理由反对这场婚事。父亲到头来还是爱着母亲的。
夕林的眼圈渐渐红了,在外人看来,这怕是父女之间结了仇恨,于欣不忍他们闹成这样,于是便自作主张开口说:“夕林你不要这样,你爸爸的意思是或许我们两个人的婚事还可以帮助珞氏股票回升。”
呵呵,夕林笑了什么叫“股票回升”,于欣根本什么都不懂。将眼泪吸回眼睛里,珞夕林看着父亲许亲口许下承诺:“我能,必定在15号之前,将珞氏一切恢复正常!”
没人看到络震庭嘴角的那抹笑,他语气平静:“好,希望你说到做到。”络震庭说完这句话便一个人转身上楼。
夕林回头告诉珞宁:“我们也会去吧。”
珞宁:“好。”他拿着夕林的包,两个人一起走出去,经过于欣身边时,谁都没有看她一眼。
“夕林,等一下!”于欣追了出去。喊夕林的时候,她和珞宁刚刚走到主屋外,准备下楼梯。
当于欣看到她和珞宁,便有些拘谨的对珞宁说:“你能不能先去那边等一下,我有话要对夕林说。”
夕林看了珞宁一眼,点头示意他放心。珞宁去取车,留下她和于欣在屋檐下。
夕林先开口:“想不到你还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最后还是选择了我父亲。”
于欣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夕林已经看不到她眼睛里的虚荣和狡猾,现在的她眉目清淡,眼睛也澄澈了许多。
她告诉夕林:“我知道你现在无法接受我。我实话告诉你,刚开始来到你父亲身边我确实有目的,但是后来在你父亲身边待久了,我被他感化了吧,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除了金钱和虚荣之外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比如说爱。”
夕林打断了她:“我父亲是因为你这张神似我母亲的脸才让你留在她身边,她真正爱的人是我母亲。”
“我知道。”于欣把双手交叉在一起,手心朝外,这样的她反而有种小女生的青涩感。但是她实际上却向夕林表达出了一种词不达意的心虚。
“我知道你父亲心里在乎的是你母亲爱的人也是你母亲,但是我告诉你父亲,这或许是一种缘分,是你母亲指引我到这里来守护着你的父亲。”阳光正好,于欣抬头看了眼天空,天蓝云白,她不奢望什么,只希望这一次她做的决定是对的吧。朝天空微微一笑,于欣转过头来,指着天空对着夕林又一笑,“你看上苍都愿意给我一次去爱的机会,夕林我诚心的请求你,我想做个好女人,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夕林看着她微笑的眉眼,一脸平静。人生的路都需要自己走,选择什么样的路就要做好为什么样的结果负责。对于于欣,夕林无可奈何。
她顺着于欣指给的方向抬头望天,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与腹中的孩子建立某种亲密关系,嘴角浮现出一抹笑,但愿时光厚待,他们每个人最后都能有一个好结局。她,于欣,父亲,珞宁,还有天堂中的母亲。
光影划过,射在木质的地板上,投下一圈圈五彩的光斑。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佣人,寒冷的目光扫过夕林和于欣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