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大当家,快走!”
“走啊——”
……
青偃一回头,只见子弹像暴雨一般,落在老四、五加皮、老李头一众弟兄身上。他们身上血流如注,目光却死死盯着她,已发不出声的嘴巴颤抖着,口型俨然还是“走”字。
青偃体内似火山爆发,浑身的血像灼热的熔浆,烧得她理智尽失。
要死一起死!
突然间,一个血人朝她扑来,下一瞬间,她的身后响起剧烈的爆炸声。刺鼻的硝烟中,青偃趴在地上,身体里的血还在烧,可脑子已经恢复了清明。她满脸是泪,死死咬着牙,不让一丝一毫的声音从咽喉漏出。
是五加皮,那个寨里最胆小的孩子,他用他的血肉护住了她。
背后,已经听不到任何兄弟的声音了。但是她得活,她要给他们报仇!
曹穆山,她一定要杀了他。
*
“大当家,大当家——”
青偃从混混沌沌中醒来,头似被什么撞击过,又疼又晕,双目过了好一会儿才能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瘦得脱形的脸。
“大当家,吃点东西。”五加皮端着豁了口的碗,抖抖索索坐在青偃床边。
青偃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的,再伸手捏了捏五加皮少年时的脸,温的。
“哎呦,大当家你干啥?”五加皮吃痛。
“五加皮,你今年几岁?”青偃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即便是梦,这个梦也是好的。
“十一,过了年就十二了——大当家的,你是不是被野猪撞傻了?”五加皮吓得六神无主,放下碗就要去找老李头。
突然间,青偃抱住了他。他更惶恐了,大当家不会神志不清了吧?这可怎么办呀?
五加皮吓坏了,耳边传来青偃抽噎的声音:“五加皮,你还活着,真好——”
五加皮听不懂青偃的话,但青偃受了重伤,还伤了脑子,他也不敢推开她,只能一动不动地坐着,一直到青偃终于放开了他。
他看到青偃的眼睛红得厉害,似乎还有眼泪的痕迹,心里越发惴惴不安。他们狗头坳的大当家傅青偃,向来流血不流泪,这究竟怎么了?
青偃撇过头,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眼角瞥到碗,肚中空空的感觉也来了。
清可见底的米汤,两个皱不拉几的烤红薯。她一边吃,一边理顺眼前的境况。
五加皮今年十一岁,那现在是庆云十一年。狗头坳的弟兄死于庆云二十一年,然后她去找曹穆山报仇——啃红薯的动作一顿,后面的记忆很模糊,她似乎是死了,可是怎么死的?她没有印象。
但能肯定的是,她重生了,从人间炼狱的庆云二十一年,回到了庆云十一年冬。
这个冬天很难熬,寨里没吃的了,她冒着风雪去打猎,好不容易遇到头野猪,谁知却被野猪撞下了山。这也是为什么她此刻会躺在床上的缘由。
吃完红薯,喝完米汤,肚中有了暖意,人也来了精神,她突然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老三、老四、老李头他们。他们都还活着呢!
谁知五加皮却说:“三当家和四当家不在,他们带着弟兄们做买卖去了。”
青偃一愣:“什么?”这雪都没化的鬼天气,人都猫在家里,哪来什么好生意。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激灵,下雪天!
庆云十一年冬至前,狗头坳山寨的弟兄们打劫了吴省军阀大公子谢旌,什么都没捞到不说,还折了三当家高黑子和一个小兄弟七宝。
用枪轰了三当家和七宝的人叫顾怀。顾怀不依不饶,扫平了狗头坳山寨,要不是青偃当机立断,带着大伙逃得快,寨里弟兄怕是活不到庆云二十一年。
顾怀。
想到那个面瘫军官,青偃的头就更疼了。可是,再疼她也没法躺在寨里了,就算是爬,她也得爬着去捞回老三和七宝的命!
迅速穿好衣服,又将乱糟糟的辫子挽成个发髻,青偃一手抓了大刀,一手提起五加皮的衣领:“抄家伙,现在下山!”
刚下过雪的山路很不好走,加上青偃又是大病未愈,脚跟踩在棉絮上似的,浑身都痛,脑袋经风一吹,更是像被马鞭子抽过,一阵一阵疼得厉害。
她边走边求关老爷显灵,保佑老三他们还没和顾怀碰上面。
也许是天太冷,关老爷也懒得管事。等青偃终于赶到时,两方人马已经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了。
顾怀的枪指着老三,老四的刀横在一个年轻军官的脖子上。
青偃暗道不好,脑袋眼珠一转,又将四周查看一番,当下已有了计策。她动了动嘴皮子,无声警告五加皮待着别动,转身抄了通往车队后面的小径。她跑得很快,跟只兔子似的。
擒贼先擒王,顾怀再厉害,但如果他家大少爷谢旌在她手上呢?
前世记忆里,谢旌是与顾怀一道来的。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他既然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那就一定在马车里,青偃笃定。所以她的目标很明确:从车里挟持谢旌。
要不是重伤未愈,以青偃的身手抓个人轻而易举。所幸,虽然吃力了些,又差点被小兵绊住,她还是滚入车厢,成功挟持了在车里打盹的谢旌。
“放了我的人。”青偃将刀横在谢旌脖子上,将他拉出了车厢。
顾怀眼中的诧异和惊愕一闪而过,他沉着声道:“你觉得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青偃实事求是:“你的枪快。可是——”她的嗓子还哑着,声音阴森森的,“我敢保证,在你的枪打穿我脑袋前,我也能把他的脖子割断。你要不信,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