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出影狱
嘉定三十二年二月一十二日,在南康老百姓的印象里,这一年里所有的祸乱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那天,太子殿下由于涉嫌杀害兵部侍郎凌松而圈禁影阁。那天,内阁首辅严松大人告假养病,闭门休客。那天,皇帝陛下忽然宣布病重,全城戒严!
那一天,京城内外的兵马都悄无声息的调动了起来......
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里,豫章城里的老百姓提心吊胆的生活了十多天。十天之后,皇宫内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不知不觉间,就有一个胆大包天的谣言在市井间流传开来。
说是,皇帝陛下其实早已龙驭上宾,只是一直秘不发丧而已。
一传十十传百,转眼间似乎全城都知道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南康皇帝自开国以来,逐渐深受百姓爱戴,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位皇帝陛下从不因民间言论而大开昭狱。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京城的百姓们对于这个惊人的秘闻就更加信誓旦旦的谈论了起来,有些故作神秘的家伙甚至声称知道一些内幕,说是因为太子殿下被圈以来,皇帝陛下久久没有明发谕旨定罪,这让满心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坐上皇位的四皇子殿下心急了起来,所以是这位四皇子殿下悄悄地刺杀了当今圣上,意图篡位。
此时豫章城内有名的饭店味福楼内,正围坐着一群好事之徒,听一位手持折扇神色倨傲的青年信誓旦旦的谈论此事。
而就在楼内客人都聚精会神的听那位青年谈论宫闱密事之时,角落内一桌客人却专心致志的吃着饭菜。片刻后,那白袍客人突然一声冷哼,气恼的摔下了筷子,但很快就又丧起气来,长长的叹息一声。
“王爷爷,我想去见见太子哥哥。”白袍客人对一旁的灰衣老者认真道。
“好。”灰衣老者应道。
“他也要去。”白袍客人一指身侧另一位身材壮硕的青年。
“好。”灰衣老者依旧如此回应。
身材壮硕的青年一直神采奕奕的看着灰衣老者,这一路下来几乎将老者视若神明一般尊敬。可听见白袍客人说的话后,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我不能去。”壮硕青年说道。
“为什么?”白袍客人问。
“我答应过太子,帮他杀了那人后便离开南康永不见他。”壮硕青年答。
白袍客人眼神一亮,追问道:“你承认了是你杀了凌松?”
壮硕青年自知失言,眼神闪烁,嘴硬辩道:“没有,我没有承认。”
白袍客人呵呵两声,不再言语。倒是一旁的灰衣老者开口道:“你不是想拜老夫为师吗?你若答应殿下所言,老夫便收了你这个弟子。”
壮硕青年如获天恩,竟将方才所说抛诸脑后,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三人旋即起身,由灰衣老者带领,往那南康国最神秘的机构——影阁走去。敢把进出影阁说的就像进出自家后院的人,整个南康国也不过两人,一位是如今不知生死的当今圣上,另一位,自然就是那位影阁阁主,王灵甫了。
......
影阁,由南康国第一任皇帝亲手建立的一个机构,影阁影卫不入朝廷品轶,却在南康所有官员心中拥有无上的权威。寻常人一生都难见到一个影卫,但他们也绝不想见到影卫。因为当影卫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就相当于你已经在皇帝陛下那里被判了死刑。
没有人心存侥幸,更少有人喊屈叫冤,作为南康国最大的谍报机构,没有人怀疑影阁搜查罪证的能力。
影阁中也设有牢狱,不过影狱可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影狱所押之人,只能是犯了大不赦之罪的皇亲贵胄。南康开国不过数十年,说起来,太子殿下可算得上是影狱里的第一位客人了。
徐昕一行三人没有惊动什么人,靠着王灵甫的带领,悄无声息的就到了关押太子的牢门前。
影狱不比寻常大狱,一应日常用具都不缺少,太子徐彤在里面日常起居倒也方便。
徐彤看到了徐昕,但也看到了壮硕青年刘玉阶,眉头微皱,向徐昕责问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王灵甫吩咐一旁伺候的一名影卫打开牢门,徐昕带着刘玉阶走了进去。
“他在返京路上碰见了他,见他身上有兵部侍郎凌松的天泉剑,猜想京里估计是出事了。进京后才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所以想带着他来找太子哥哥你问个明白。你为何要让他杀了兵部侍郎凌松?即便凌松是四弟的人,但好歹是南康三品大员,你不知道这样行事会让四弟抓到把柄?”徐昕毫不避讳道。
太子徐彤扶着额头,叹息道:“带回来就带回来了吧,你既已经回京,如今也不怕被四弟察觉了。”
“到底怎么回事?”徐昕皱眉。
“我就是要让老四抓住我的把柄,不这样做,他怎么会耐着性子等着你带兵回京?”徐彤微微一笑。
“你是为了拖住他?”徐昕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如今你深陷影狱,父皇他又...”
“父皇他老人家没事,你不用担心。”徐彤上前两步,摸了摸徐昕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
“当真?这又是怎么回事?”徐昕惊喜神色溢于言表,可很快又现出狐疑之色,说道:“我总感觉你和父皇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太子徐彤微笑着摇头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未必不是好事。你只需要知道,父皇和太子哥哥总是对你好的就够了。”
徐昕负气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已经快二十岁的徐昕在他的太子哥哥面前总是还像个孩子一样,“是,对我好!小时候不让我练武,长大了又这么多事情瞒着我。”
徐昕神色惘然,心底还埋着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要是真为我好,就不要兄弟之间手足相残。”
可他也知道,这不是父皇和太子哥哥能决定的事情,甚至,都不能完全责怪四弟徐邵。生于帝王之家,富贵却又无奈啊!
“熊平将军发了多少兵来?”徐彤问道。
徐昕回过神来,答道:“五万。有三万步卒,两万轻骑。”
“这么多?”徐彤略微惊讶,又有些担忧:“那北境的战事?”
“太子哥哥放心,此次与熊将军一番交谈,知其确为国之柱石。那两万骑兵是老将军主动提出来的,相必他也是有所考量的。”
“嗯,那就好。”徐彤略加思量也就放下心来。
兄弟两个一时相顾无言,其实徐昕心中有很多疑问想要向太子哥哥一问究竟,不只是父皇和太子哥哥两个瞒了他什么事情,还有太子哥哥和四弟徐邵在这场争斗后各自的结局。若是太子哥哥胜了,会如何处置四弟。若是四弟徐邵胜了,又会...
徐昕不敢再想下去,也终究没有问出口来。因为他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太子哥哥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徐彤伸手指了指老是站着的刘玉阶说了声:“玉阶就留给你了,他是个纯粹的武痴,可信。”
“十天了,老四也该察觉到了。”太子徐彤深深的看了眼自己最疼爱的弟弟,然后转身向影阁阁主王灵甫走去。
“王爷爷,让我出去吧。”面对这位被称为暗影皇帝的影阁阁主,更是此刻他身处的影狱的主人,徐彤的语气并不平淡,却不像是恳求,更多的是一种上位者的命令。
而这位一向只听命于皇帝陛下的影阁阁主对此也并不反感,只是又平淡的应了一句:“好。”
徐彤又转头看了眼弟弟,对王灵甫说了一句:“二弟他就拜托您了。”
王灵甫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神中骤然闪过一抹异色,但依旧还是平淡的应了一句:“好。”
太子徐彤进来的时候穿着太子蟒袍,出去的时候依旧穿着太子蟒袍。只是在他踏出狱门只是,脚步突然顿了一顿,对徐昕说了一句:“二弟,从今天开始,庙堂之高交给哥哥,江湖之远,就任你闯荡了。”
徐彤说完后,没有再理会身后一脸错愕的徐昕,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影狱,一路上,并无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