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犁子
秦仪这一刻有些震惊了,身为富商家的小姐,不止做出了堪比丝绸的麻布,还能想着改良犁子,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商人之女而有所抱怨,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推动社会的进步吧,想想华夏五千年的积累,让人类先祖从满山跑的猴子,变成现代衣冠楚楚的文明人,现代的每一样东西哪个不是积累着深厚的文化,还有古人的创新。
就比如最平常的鞋子,就发明于五千多年前,秦仪还听过一个关于鞋子的寓言故事,说是在远古时代,人类还没有鞋子,有一个国王嫌地上的石头太过搁脚,就想命人将地面全铺上兽皮,但是土地太过庞大,就算是将所有的野兽杀了,皮毛铺在地上也不够,就在这时有一个臣子建议,不如将兽皮裹在脚上,这样国王您走到哪里也不会搁脚了。
人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们改变不了世界,但可以适应世界改变自己,所以人类有了鞋子,就算世界上有再多的石头,也不会再担心搁脚了。
“秦公子,秦公子?”许心怡清澈的眼睛出现在秦仪的眼前。
秦仪反应过来,赞叹的一笑:“许小姐可谓是古往今来奇女子,在下实在是佩服。”
许心怡一脸惊讶:“秦公子不觉得小女子自甘轻贱吗?”
看到秦灵儿等人一脸的认同,秦仪不由得摇了摇头道:“一个国家说到底是百姓的国家,没有百姓何来国,一个国家要想富强,就必须让百姓富强,而百姓富强的根本无非是生产力的提高。”
“百姓的国家,生产力的提高?”许心怡众人不由得被秦仪的说法震惊了,要是让别人听去,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言语。
“不错,”秦仪有些倔强的昂起头,“打个比方吧,三个农民用锄头一天可以翻耕百步田地,如果用犁子,一个农民加一头牛,半天就可以翻耕这百步田地,那剩下的两个人可以翻耕其他的田地,或者去开垦荒地,或者去参军,这就是所谓的解放劳动力,如果全国百姓都能用犁子耕地,那会空出多少人力,他们可以开垦多少荒地,做出多少有利于国家的事情,百姓富足国家何愁不强大,这看似小小的犁子,足可以改变一个国家。在仪看来,农乃国家之基,工乃万事之器,商乃万物之流,所以许小姐的无意而为,却让秦仪佩服。”
许心怡第一次认真的看着秦仪,在这一刻,她突然自己看不透眼前的将门公子,关于秦仪的传闻,寒城之内谁人不知,所以许心怡对秦仪从来不抱什么好感,不过秦仪帮许木易解了围,许心怡才会对他礼待有加,可听了他的话,许心怡感到无比的震惊,她只是想帮助下贫苦的百姓,但最主要的还是希望可以为许家的生意增加一项收入而已,可秦仪却将眼光看的如此长远,而且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
“秦公子眼光卓绝,小女子望尘莫及,虽然我有改良的想法,但是迟迟没有主意,可担不起公子如此盛誉。”许心怡有些脸红的说道。
秦仪一笑道:“这还不容易,犁子最主要的功能就是翻地,最重要的部分就是犁刀和犁身。”
许心怡点头道:“心怡自然明白,可是这犁刀和犁身如何改良?”
秦仪挥手道:“让人打盆水来。”
许木易闻言,连忙吩咐小厮去打水。
不到一会水盆就端了过来,秦仪挽了挽袖子,将手放在水中道:“许小姐,土地和水其实道理相通,只要找到翻水最容易的形状也便是犁刀最佳的形状。”
许心怡眼睛大亮,见秦仪先是伸直五指在水中划了一下,然后有弯曲五指在水中划了一下,最后是手面微微向上倾斜在水中划了一下,最后一次竟然顺利的翻出水花,行云流水般自然,秦仪的手就像是刀子一般划开水面,到最后不用他使劲,水流就将他的手托起来。
“心怡明白了,多谢秦公子。”许心怡惊喜的向秦仪屈身施礼。
秦仪呵呵一笑道:“许小姐客气了。”
许心怡在纸上画出犁刀的形状,跟现代用的犁刀差不多,下面尖锐刀身倾斜上翻,就像是翻起的浪花一般。
“改天做出来找人试验一下,效果一定很好。”许心怡欢喜的说道,“只是不知这犁身怎样改良?”
“犁身受力有三点,分别是犁刀、把手和牵引力,三点成一线,”秦仪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画出一个三角形,然后又画出一条直线,处于三点的距离最近的位置,手中的铅笔不停的滑动,“因为犁刀入土深浅不一,所以犁身需要上扬,让牛马的力气全部集中在犁刀纸上,所以这个形状是最好的。”
随着铅笔不停的滑动,一个犁子逼真的出现在画纸上,所有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一个将门子弟纨绔公子,竟然能将犁子分析的如此透彻,而且还能一瞬间画出来,由不得众人不惊讶。
许心怡怔怔的望着画纸,上面的犁身和原本的犁身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流水一般的形状,却让人感觉如此的美妙,还有那犁刀,比自己刚才所画的更加生动,这一刻许心怡生出无限的冲动。
“请公子收我为奴。”许心怡突然跪在秦仪面前。
这时不止秦仪惊讶,就连许木易也变了脸色,商人虽然地位低下,但只要有钱生活还算无忧无虑,但是奴隶是什么,连性命都不是自己的,哪有人会自愿做奴隶。
秦仪连忙将许心怡扶起来道:“许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许心怡认真的说道:“就像公子所说,提升生产力,解放劳动力,这样百姓才能富足,国家才能强大,心怡别无所长,只喜欢研究新奇的东西,希望可以为百姓减些疾苦,听到公子忧国忧民的话,见识到公子的才情,小女子心生共鸣,愿助公子造福于民,成就万世之名。”
秦仪无奈的一笑:“许小姐的志向远大,非我所能及,在下只是一介纨绔子弟,没什么理想抱负,恐怕要让许小姐失望了。”
许木易在旁劝道:“心怡,别让二爷为难,此事以后再说吧。”
许心怡坚持道:“心怡此心不改,公子见识长远,知识渊博,乃心怡所见第一人,只愿公子收我为奴,以后公子但有所用,许家愿倾力为之。”
“二哥,许小姐愿意为奴,你就收了便是。”秦灵儿在旁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
秦仪叹了口气道:“许小姐诚心,让在下佩服,我看这样吧,我这里有块腰牌,你拿着这腰牌就可以随意进出秦府,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学生,哪天有空,你可以到秦府找我,我会将画工与生平所学教与你。”
许心怡怔了一下,伸手接过腰牌,只见这腰牌青铜铸就,背面写一“秦”字,前面写“忠勇报国”四个大字,许心怡眼睛顿时跳了一下,将腰牌小心的收起来,才恭敬的屈身一拜:“学生心怡见过先生。”
诸事已了,秦仪众人又呆了一会,就离开了,根据北丘国的规矩,他的素描归许心怡收藏,而许心怡的水墨画则由秦仪收藏,倒有些以画会友的意味。
“心怡,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冲动?”许木易生气的说道,“竟然还要自甘为奴,你是要气死我吗?”
许心怡走到窗前,淡淡的说道:“女儿曾听古人说过,相识满天下,知音有几人。女儿以前不懂,曾以为天下无人懂得女儿的心思,今日听得先生一席话,却如发自女儿肺腑,刚才那一瞬间,就像天下只剩女儿与先生两人,所以女儿确信,秦先生是女儿此生知己。”
许木易哼道:“人家秦二爷是名门之后将门之子,为商之人躲都躲不及,今日无奈才予以周旋,你倒好,却把他当知己,就凭咱们的身份,若是让别人知道,那不是自取其辱惹人笑柄?”
“秦先生经才伟略,自不会与常人一般计较,他只看麻布一眼就说那是一座金山,还有这犁子,平常公子哪里懂得这些,只怕连锄头都没有见过,可秦先生却用一盆水三个点就将犁子改良,足可见其知识渊博,”许心怡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再说秦先生的画,精致坦荡实为造天之功,但这些都只让女儿佩服其才情,引为知己的只因先生那番话,农乃国家之基,工乃万事之器,商乃万物之流,简单三句话却道出农工商三业的精髓,三者本为一体不分伯仲无谓贵贱,可在咱们北丘国谁敢说出这样的实话?”
“也是,自古重农抑商,只怨在商者投机取利,却不知商为万物之流。”许木易叹了口气,有些可惜的说道,“或许是因为秦二爷如此不羁的性子,才会声名狼藉,还被人传成疯子。”
“愚者之见怎可轻信,我观秦先生文弱,虽不能继承护国公战场报国,但日后定是辅国之臣,天下也会因其而变。”许心怡平静的说道。
许木易闻言一惊:“心怡,可不得胡说。”
“我懂他,刚才女儿要自请为奴,他却以学生受之,足可见其为大善之人与世无争,但在咱们北丘国,真的可以做到与世无争吗?他日若有所负,其大善便会为大勇,父亲,女儿不会看错的。”许心怡转过身,昂起头一脸自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