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两个要求

派出所顾良来的次数真得不多，加上上辈子恐怕也不超过三次。

一次是身份证到期更换，一次是母亲的公租房下来了迁户口，不过这两件事都是在辖区派出所的户政大厅，要说真正意义上的进入派出所，这一次应该算是第一次。

**肃重，这是顾良对派出所的第一直观印象。

无论后世的新闻将公安系统揭露得多么黑暗，但在顾良的观念里，那也只是小部分的腐败分子在败坏人民警/察的光明形象。

去医院检查，到等待检查结果，总共耗费了三个小时有余。

以至于等顾良几人到来时，几名‘犯罪嫌疑人’的亲属已经被请到了派出所内。

或愁眉不展，或大声哭闹，甚至是在背地里向警方暗示，如果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钱都不是问题。

所以说，警/察的腐败，不是由内而外的自然腐烂，而是因为国民素质所诱发的因外而内的腐蚀，钱权交易的‘钱’是第一位，有人愿意掏钱，这才会有人出卖权利。

人心都是经不住诱惑的，从古至今无数的典故都阐述了这个事实，最简单一单案例就是圣经故事上的夏娃亚当。

言归正传。

医院的检查结果是皆大欢喜的，除了轻微的皮外伤，顾良没有一点大碍。

不过这并不是说，那几位犯罪嫌疑人就可以无罪释放了，受害人所受的伤害无论轻重，故意伤害罪的罪名都是成立的。

但如果受害人不追究刑事责任，则可以申请民事赔偿调解，如此一来几名嫌疑人就有了翻身的可能。

以至于还不等警方开始对受害方进行案件问询，一大波嫌疑人亲属便扑了上来——

“小同学，阿俊也是被人误导，这才犯了错，你原谅他好不好？无论你要什么样的补偿，阿姨这里都尽可能的满足你！”

“叔叔也是这个意思，反正你伤的也不重，这样，只要你愿意放弃追究刑事责任，你随便说个数……并且我当着你的面，把我家儿子抽一顿。”

“同学啊，你就……”

第一个开口的中年女性最起码还有点认错的态度，可那第二位开口的，一句话就将顾良给惹恼了，以至于还不等第三位发话，顾良就冷笑起来——

“这位叔叔，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儿子能有今天的下场，跟你这个做父亲的脱不了干系……反正我伤的也不重？呵呵，在你眼里你儿子是第一位这是应该的，所以在我眼里我的生命是第一位也是应该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你……我，嗨，小同学，叔叔就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乱想啊，你听我说……”

我说尼玛戈壁……

顾良是想破口大骂来着，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不过他没发火，一直陪同顾良做身体检查的警官却恼了：“麻烦各位都让开，我们现在要对受害人进行笔录调查，另外……这位先生，我说句于私的话，错了就要认，要改正，而不是意味的包庇，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我要是他家长，就凭你今天的这番话，我肯定会告死你的！”

说罢，警官便带着顾良进入了办公区。

一干家属大眼瞪小眼一阵，几秒之后几乎同时用愤怒的眼神，望向了那位中年男人。

“你要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呵，你把你儿子往死路上推不要紧，别拉我们家孩子当垫背。”

人性就是如此丑陋，就像人体是由多种元素组成，或许人的灵魂，也是由一系列负面和正面的品质所构成。

在外人的眼前，自私是负面的，可换一个角度来看，将自私放在父亲对待儿子上面，这就是正面的。

每一个父母都会溺爱自己的孩子，就比方说无论豺狼虎豹多么凶恶，他们都会无条件的护犊子。

办公区。

一连三间审讯室都亮着灯光，顾良能透过防爆铁丝玻璃看到室内，几名烂仔正痛哭流涕的向办案警官，表达着悔不当初的情绪。

在那位警官的带领下，顾良、胖子，李老师和女班长在沙发上就座，警官叫来一名记录员，这就开始对事件进行询问。

从顾良的姓名，班级，年龄开始，一直到事情的整个脉络，都进行详细的询问。

听完顾良的诉说后，警官又分别询问了胖子和女班长，以及李老师。

他们的回答跟顾良完全一致，顾良和女班长是事情起始的见证人，后来顾良走了，胖子报警尾随，直至顾良被拉进了地下车库。

与此同时，女班长去叫来了李老师，一班同学这才赶往校门口，紧接着就发生了顾良险些撞车的一幕。

当然，在这些口述当中，顾良和胖子自然省略掉了一些不该说的部分。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你进行殴打？”警官眼神犀利的看着顾良，试图用这份目光将一些可能隐藏的事情暴露出来。

然而，顾良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少年人，一个穿越重生回来的三十岁大叔，要是能被一个眼神就吓退，那也太软蛋了一点，在这而言，顾良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集火，不知道的事情，要他怎么说？

“不知道，我觉得这个原因，那几位动手的应该会交待的很清楚，同时，我也很希望知道我被打，或者是我招惹他们的地方在哪里。”

顾良回答的很平静，说话时眼神清澈，语次平稳。

警官见此一幕，心中便有了计较，在这一点上，这位同学没有撒谎。

录完了几人的口供，警官便主动说起了案件的处理方向……没错，是方向，而不是方式。

“小同学，从客观角度来讲，我其实也不愿意你进行刑事责任追究，我大概也了解了，你们都是高三的学生吧？我儿子今年也高考，我也知道还有多久高考，无论那些坏学生的学习是好是坏，但我觉得剥夺他们考试的机会，有些残忍。”

“叔叔没有偏帮谁的意思，只是从一个成年人，一个长辈的角度出发，客观的说这件事……人生会经历很多，高考、大学我觉得是很重要的一份人生经历，就算没有考上大学，但高考落榜无不是另一种人生体验，在我的眼里，你是一个孩子，那几个坏学生同样也是孩子，哪怕他们都已经到了应该履行法律责任的年纪，但他们还没有彻底走上人生的道路，还没有真正得从根本上成年，变成一个大人。”

“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老师听到这话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吟，这个场合他不想表态，因为受害人是自己的学生，站在受害方的角度来看，他不愿意和眼前这位警/察一样的大义凛然，或者说……这时候，他不把自己看作一个人民教师，而是一个学生的长辈。

或许从一个老师的角度出发，这些坏学生的确需要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不是彻底的扼杀。

但从一个受害学生的长辈的角度来看，顾良也需要一份心灵上的安抚。

所以，老李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并没有开声，只是平静的看着顾良，静待他的回答。

而顾良……

他不是少年人了，他拥有一个成熟的灵魂。

自然而然，他能感受到李老师此时的态度，以及警官在说这些话时的真心与否。

原本以为顾良可能会大声反驳，听不进那位警官的劝解，毕竟从方才顾良怒视那位中年家长的事情上来看，他此时的心境并不平静，且他懂得为自己所受到的不平之处申明。

然而，出乎警官和李老师的预料，顾良没有太久犹豫，就很干脆的点了头——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追究刑事责任。”

这话一出，警官和李老师皆是一愣。

还不等两个成年人询问缘由，顾良就继续道：“但是我有两个要求……”

“你说说看？”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第一，学校和警方的口头教育必须足够严厉，最好能吓得他们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干坏事的念头……”

“这是当然的啦。”警官和老李都分别表示。

“第二，这个不算要求，只是请求……我希望学校不要对他们进行公开处罚批评，就像刚才这位警/察叔叔说得一样，还有不到三十天就要高考了，高中生涯即将就此画上句点，有些事情他们心里知道就好，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让他们本就心存惭愧的高中生涯，在外人眼里也变得充满了污点。”

“然后等若干年后同学聚会上，哪怕不会有他们的身影存在，我想饭桌上的话题，也都将围绕着那年毕业前夕，几个人被抓进警局的‘光荣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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