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自辱求生

第一百一十章 自辱求生

云亭和曼娑闲谈辨经,一直等到了酉时,饭菜已经备好,但映寒并没有如约回来。待到戌初临近,依然不见映寒的踪影,曼娑便有些坐不住了,几次起身到门外去眺望街口。等到亥初将近时,就连云亭心里也隐隐有些惴惴不安了。若是映寒临走没有嘱咐,那也许是她事忙,在铺面里吃饭了。可她既然留了云亭,此时就算回不来,也总该着人过来说一声。

现下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

俩人正在隐隐担心,却听到大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随映寒一起去拜访客人的陈三和阿蛋出现在大门口,俩人竟然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惊慌失措。

曼娑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颗心直接坠向了地面。

果然,陈三一进门,就凄声大喊了一句:“曼娑娘娘,不好了,少夫人,被纳甲显禄扣住了!”

云亭听到这句话,也从屋内快步走了出来。

曼娑已经神色大变,声音都颤抖了:“什么?为什么被纳甲显禄扣住了?怎么会?……”

突然明白了过来,只怕,今天映寒去拜会的尊贵客人,正是纳甲显禄。

纳甲显禄,是大城国王波罗摩拉扎的亲兄弟,尊贵的暹罗风甲亲王,年轻时曾是这大城之内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这位亲王,比波罗摩拉扎年轻了十几岁,自小跟着王兄身边长大,被宠的无法无天。少年出家时,便因为带女子夜宿寺院,受过他父亲昭禄群鹰重罚。出了这等丑事之后,他自知前途无望,便自暴自弃,还俗成亲后变本加厉的混账不羁起来。

这些年,纳甲显禄年岁渐长,倒是不像从前那么荒唐妄为了,却神奇地迷上了收藏各类文物和稀奇宝贝,尤其迷恋中原各朝各代的书画古玩,竟然给自己起了个大明名号,自诩是“摩诘老人”,苦学大明官话,每天装的十分清贵,专爱附庸风雅地与出身大明的名士打交道。此次大明使团来访,云亭也曾在多个场合见过此人。

说起来,玄渊认识曼娑,也是因这纳甲显禄而起——当年这纳甲显禄饮酒闹事,受了另一位皇戚的当众羞辱,便发誓报仇,砸了重金在□□上悬赏杀手替他夺人首级,一雪前耻。玄渊那日就是为了这一单买卖,被人重伤,逃到了曼娑的慈修庵。

那单买卖虽然没有做成,但玄渊自此就知道了纳甲显禄,后来不做杀手了,玄渊却没少以文轩辕的名字通过镇海镖局帮着此人走私文物,淘买一些见不得光的稀奇玩意儿。目的,自然是为了借助此人的权势在暹罗行走方便。

曼娑说什么也没料到,陈三今天带着映寒去见的竟然是他。

陈三扑进门来,惊慌失措,词不达意,吓得曼娑也顿时三魂去了七魄,六神无主。她毕竟是半个出家人,日常并不怎么与这种荒唐权贵打交道,立时心中全无主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云亭最为镇定,他先是沉了眉目,将陈三拉进房间,倒了杯茶给他灌了下去,三言两语便问出了经过。

原来,这海通银号开业在即,映寒与陈三讨论再三,觉得要想扬名立万,在大城扎下脚跟,必须得请本地有地位的人在开业当天来做第一笔买卖,陈三当即便想到了纳甲显禄。不是因为此人最合适,而是因为在满城权贵之中,此人与镇海镖局的关系最好,渊源最深。

今天去拜会这纳甲显禄,本来陈三是不想带映寒同去的,但映寒坚持要亲自拜访最重要的客人。更何况纳甲显禄身份尊贵,陈三只是个镖头,单独前去,怕说不动他。

去之前,映寒是留了心眼的,所以在镖局换了男装,还自嫁妆里选了最贵重的丝绸和一套景德镇瓷器,以大明杨家公子的身份求见纳甲显禄,只说杨家与文轩辕的瓦屋商号联盟,邀请纳甲显禄作第一批客人。

然后,事情便一路失控了。

纳甲显禄见了礼物和映寒,一开始心情大好。映寒出身大明,又久在商场,熟于应对,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一时间宾主相谈甚欢。纳甲显禄对映寒的邀请不仅满口答应,更主动提出要介绍其他的好友亲朋来照顾海通商号的生意。后来聊得兴起时,这纳甲显禄又刻意炫耀,满口官话,装得好一派文雅风流,最后更是要留他们共进晚膳。映寒看看时辰不早,便只说已经约了其他贵客,一番推托,纳甲显禄听她拒绝,极其不高兴,脸色立刻阴沉了。映寒以为他是因为被拂了脸面,下不来台阶,见书房中摆了古琴,便自告奋勇,抚琴一曲,全作道歉。

哪知道,琴曲抚完了,纳甲显禄竟然直接命人扣下了映寒,把陈三和阿蛋一路轰了出来。陈三和阿蛋,并非没想过当即动武抢人,但纳甲显禄在大城地位尊贵,陈三投鼠忌器,并不敢真地撕破脸,又见映寒分外沉着,还暗暗地向他摇头,让他不要莽撞行事,好像心中有谱一般。陈三这一犹豫,便已经被扔出了亲王府邸。他与阿蛋情急之下,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什么人商量,脑中唯一能想到的熟识的本地自己人,竟然只有曼娑。因此一路赶来,看看能通过什么关系救人。

陈三说这一番话,开始还慌张急迫,但说着说着,已经逐渐镇定了下来,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转头去看云亭。

曼娑知道他还不认识云亭,当即说:“诸葛大人是大明使团的官员,在大明时与映寒妹妹便是旧识,不算外人。”

陈三一听云亭的身份,立刻双目放光,不由得就要下跪求他帮忙——纳甲显禄权势滔天,在大城之内天不怕地不怕,若说还有什么人能让他忌惮两分,那也只有大明使团的官员了。

云亭一把拉住他,只皱着剑眉,下意识地问:“纳甲显禄为什么要扣押文夫人?他不是与你们关系很好吗?”

陈三听了这话,只能恨恨地低下头,说:“这纳甲显禄,应该是,应该是误会了少夫人的身份和用意。他,他以为少夫人也是瓦屋商号孝敬他的玩物之一……”这才抬起头来,眼神躲闪地看着云亭,颤颤巍巍地说:“纳甲显禄年轻时玩腻了女人,最近半年,新添了龙阳断袖之好,见了少夫人的模样,明知她是女子,却又形同清俊少年,竟起了歪心思。是我,是我疏忽大意了……”

云亭勃然变色,指尖都不禁微微发抖起来。

映寒以前在大明的那套女扮男装伎俩,只为方便行走出入,从来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映寒不知纳甲显禄的癖好,还当这人是雅士贵族,却不料正好撞在了枪口上。这也难怪这纳甲显禄误会——好好的良家女子,有事光明正大地来拜访也就算了,却偏要扮作男装,岂不是投其所好来勾搭他吗?

这一次,映寒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陈三又嗫哝着说:“纳甲显禄最后同我们说了,谢谢文公子如此知情识趣,知道他心头所好,今日这些礼物他甚是满意……以后自然会好好照顾海通银号的生意。我们,我们也不敢说出少夫人的真实身份。曼娑娘娘,你知道的,纳甲显禄这个人犯起混来,天王老子也管不住他……夺人/妻妾的事,他年少时也没少干过。在他眼中,我们这些商号镖局本就如蝼蚁一般,任他踩碾,若说出少夫人的身份,我只怕……只怕他兴致更高。”

这句话一出口,曼娑竟然手脚发软,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只抬头求助地看着云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眼中全是殷殷的恳求之色。

云亭见她如此,咬了咬牙,说:“明妃不必如此,映寒也是我的妹子,你便不求我,今天这件事被我撞上了,也一定会管。”

说完,云亭后退一步,长身行了个辑手大礼,说:“时间不能耽搁,我这就去了。明妃就在此等在下的消息吧,我一定把映寒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只是,麻烦陈镖头,拿着我的令牌去一趟国馆,找我的属下邓飞,请他去拜托杨敏大人,帮忙出面善后救人。”

说着,将身上的腰牌解了递给陈三,又转头向着阿蛋说:“这位大兄弟,麻烦你带路,我们这就去纳甲显禄的宅邸。”

云亭,映寒和阿蛋一起回来时,已近午夜。

大老远地就能看见,映寒外面则披着云亭的长衫,头发成捋打结,仿佛湿过又干了。走近了之后,更是能闻到她周身的异味。长衫之内,她自己的衣衫皱巴肮脏,满是污渍,好像在泥里打过滚的乞丐一般。

可偏偏,她才是那个目光镇定冷静,行走自如的。反倒是诸葛云亭,脚步踉跄,面色如土,被阿蛋拉在肩上扶着。

曼娑一直守在门口,见了这副情形,连忙赶过去,先是一把拉住了映寒,上下端详。

映寒却立刻往后躲了一下,说:“姐姐不要碰我,我身上脏,人却是不妨事的,没有受伤也没有受辱。只是,云亭哥哥着了纳甲显禄的道,需要休息,你快快找间清净的屋子与他休息。待会儿若是有大明使团的人来了,一定要推说云亭哥哥已经自行离开了,千万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撞见他。”

曼娑见映寒分外冷静有条理,一点都不像被劫持了的样子,不由得一怔,便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映寒傍晚时分被纳甲显禄强留在了宅邸之内,自然知道大事不妙。她既然已为人妇,立时便能看出纳甲显禄眼光中的淫邪之意。但好在这纳甲显禄毕竟出身贵族,年岁渐长之后,对这件事也有几分要求讲究了,并非简单的猴急好色之人,反倒希望能哄得映寒心甘情愿再成事。

因此摆了好菜好酒,只言风月,席间诸多勾引撩拨,尽显温柔风流之意。

映寒对着一桌饭菜,既不敢吃也不敢喝,她又不是没中过南洋的迷药,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可是她也不敢真地得罪纳甲显禄,她此番冒失前来,本来为的是做生意,若此时将这人彻底得罪了,就不是他做不做客人的问题了,只怕海通银号能不能开张都成问题。所以席间只能虚与委蛇,顾左右而言他,使出浑身解数与纳甲显禄周旋。

纳甲显禄倒也没有动手动脚,他喜欢的,就是映寒这种冰清玉洁又知书达理的大明小娘子女扮男装的调调儿,脑子里虽然各种歪念头,但却想攒着所有的力气晚上再用。只想着,此刻有多心痒难耐,晚上便有多爽快。

吃了晚饭,映寒自然被关进了卧房,纳甲显禄却并没有派人来帮她沐浴更衣。映寒顿时有了几分了悟——只怕这人就是喜欢自己的男装扮相。

映寒想到这,立时将自己的发拆了,想想还不够,心中念头急转:她此次来拜访纳甲显禄,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既没有带匕首,身上也无簪钗。再说,她也不敢真地就伤了暹罗的权贵,那是后患无穷的下策。自残只怕也没有用,反而会刺激的对方狼性大发,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想要假装自己身上来了月信,又觉得纳甲显禄并非怜香惜玉之人,也不见得如此好骗。

想来想去,这人既然喜欢附庸风雅,那只能把自己弄的污秽不堪,让他心生厌恶,拖的一时是一时,陈三等人出去求援,总应该找的到人来解救自己的。

纳甲显禄果然沐浴更衣之后就来寻映寒了,他一推开房门,就见到这清秀美艳雌雄难辨的大明小娘子站在屋内,正转过身来看着他,宛如个俊俏小厮,双目含情一般微微一笑。

纳甲显禄心里立时酥了,抬腿便进了屋。待走近了两步,才看到那小娘子转过身来之后,手中拿着的竟然是纳甲显禄放在床下的夜壶。

下一秒,这小娘子已经坦然地,冷静地,微笑盈盈地,好整以暇地,将夜壶举到自己头顶,从上到下,慢慢地坚决地,把自己浇了个透湿。

屋子里立刻充满了难以明状的味道,与檀香的味道混合,令人几欲作呕。

纳甲显禄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那小腹中熊熊燃烧的火苗登时就被这味道和那夜壶里泼出来的液体给浇灭了……

云亭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亲王宅邸的。他本想拍门,却怕无人应门,竟然直接纵身翻越了宅邸的墙头,一落地便高声地说:“大明使团副使诸葛云亭求见风甲亲王!”

一边说,一边带着阿蛋一路往宅邸深处走过去。自然有宅邸亲兵前来拦阻,云亭和阿蛋毫不留情地一手一个地解决,他只求闹出动静,越大越好。

纳甲显禄的欲/火被这一泡意料之外的尿给浇灭了,心中五味杂陈,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喧哗吵闹,一身火气无处发泄,立刻转身便走。

映寒见他离开,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混身的镇定自若却仿若被抽空了一般,慢慢萎顿在了地上。低下头,看着自己浑身的骚臭,闭了闭眼,竟然笑了。

她是一个在霁月散的香气中长大的姑娘,哪怕从泉州到西洋一路颠簸,都从来不曾有半日真地亏待自己,却不想有一日,为了一番事业,自己竟也能受得了这样的腌臢。

一身功夫有什么用呢?高洁自爱又有什么用呢?面对权势和情势,这一切,都如笑话一样。

好在,她放得下自己内心的骄傲,低到泥土之中又如何呢?玄渊和段澄,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吗?人世艰难,对别人狠,对自己岂不是要更狠才行?昔日韩信若不受胯/下之辱,又哪里来的后日萧何月下追?

经此一劫,只怕日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她了。

纳甲显禄自然是认识云亭的,这几个月屡次与大明使团宴请会面,这人风姿独特,要想不记住他,实在有些难——每次歌舞放纵酒酣耳热,其他的官员都会半推半就顺水推舟,唯独此人,总在宴会变得靡艳之前就起身离开。大明使团管理松散,官员来自各个部署,去国万里,回了大明也许彼此几年都不会再碰面,做什么事,全凭一心,这诸葛云亭在这种氛围中,还能洁身自好爱护名誉到了这个地步,他早已经在暹罗宫廷里出了名。

此时见到云亭霁月清风一般站在院子正中间的时候,纳甲显禄心里便立刻沉了。此人深夜造访,都不等人通传便□□硬闯,只能有一个目的。看来自己关在房里的那个大明小娘子的来历并不简单,只怕今天自己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纳甲显禄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此人在大明使团官阶仅次于杨敏,若被他抓到把柄,他再不肯善罢甘休,定然后患无穷。

必须得拖此人下水。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坏了他清誉,让他投鼠忌器,不齿对其他人谈及今晚所见才行。

云亭见纳甲显禄这么快便跑了出来,松了一口气,恭敬地行礼,朗声地说:“风甲亲王,诸葛悠碣深夜打扰,是因为我们使团中有一名随行的大明姑苏杨家公子今日来到贵府办事,逾时未归。他的亲随回来说,因为亲王好客识才,一心想与杨公子秉烛夜谈,多多亲近,所以将他留宿府中了。只是,此人说起来,也算杨敏大人的宗亲之子,年未及冠,涉世未深,正使大人他心中着急,特意着我前来接人。不知现下,这杨公子人在何处?”

纳甲显禄反应也是很快,呵呵一笑,说:“真是,如此小事,竟然还劳动的副使大人亲自前来。您说的那位杨公子下午确实为了生意来拜访过我,离开前突然身体略感不适,想是天气炎热中了暑,我便留他在府内休息片刻,本也要派人送回去的。既然大人来接他,我便着人请他出来……只是,他刚才难过的厉害,上吐下泻,一身腌臢,不如大人略坐片刻,我请人帮他收拾收拾,再带大人去见他。我对诸葛大人的才学也是非常倾慕,好不容易有此机会,咱们对饮几杯,清谈几句,如何?”

云亭心中一滞——一身腌臢?难道映寒已经被这人强辱了不成?这么一想,脸上都不禁变了颜色,心中发急。他不知道杨敏得了消息要花多少时间找人协同帮忙,夜长梦多,说不得,此刻刀山火海都得硬闯,更何况只是喝几杯酒?想来这纳甲显禄便是再胆大包天,也断然不敢害一名大明官员的性命。

想到这,便微微一笑,说:“甚好,只是,杨敏大人还在等下官回去复命,清谈还得改日了。杨公子的换洗衣物都在国馆,就不用在此耽搁了,还是我带他回去好好诊治更为妥当。杨公子叨扰了这大半日,云亭又深夜硬闯王府,实在得罪亲王了,便自饮三杯,全当向亲王赔罪。”

曼娑一边将他们三人往后院带,一边听映寒和阿蛋粗说经过。听到此处,突然顿住了身子,伸手去摸云亭的手腕。脉象纷乱,蹦跳如鼓,不由得脸都白了。

此时三人已经来到了客房门前,曼娑推开门,阿蛋扶着云亭往里走,映寒也要跟着进去,却被曼娑一下子拦在了门口。

映寒愕然地抬头去看曼娑。

曼娑声音低微,但脸色却分外严肃,盯着映寒的双眼,说:“你知道诸葛大人出了什么事吗?”

映寒神色清明地点点头:“纳甲显禄应该是在酒里下了药。云亭哥哥离开王府时,人还是清醒的好好的。可是走出来不大功夫,他便咬着牙,脸色越来越苍白,像是在强忍着极大的苦楚。姐姐,说不得,得赶紧让阿蛋去找大夫。”

曼娑抬眼看了一下四周说:“妹妹。”

映寒见她有话要说,便侧耳去听,但曼娑却停了好久,都没说话。

映寒狐疑地看她,轻声说:“姐姐,怎么了?”

曼娑终于咬了咬嘴唇,缓缓地说:“妹妹,诸葛大人今天确实被下了药,只是解这毒,不需要大夫,只需要女人。”

这轻轻的一句话,如霹雳夹裹着朔雪,吹得映寒的头立时都懵了,直如被冻住了一般,死死瞪着曼娑,浑身打颤,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刚才一直冷静的眼里渐渐显出了慌张和纠结。

曼娑见她如此,却没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了严厉,再慢慢地说:“妹妹,今日你进不进这个门,由你自己决定。姐姐并不会拦你。只是,你想清楚,你今日进了这个门,若他真地丧失了神志,控制不了自己,会发生什么事,你应对得了吗?要付出什么?结果又会如何?”

映寒的手慢慢攀上自己的前胸,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领,半晌才发现,自己抓着的,竟然是云亭的长衫。她手指颤抖,却僵死了,怎么都松不开,脚下如同被钉在地面上一般,再也不能挪动分毫。

曼娑抬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映寒都忘了自己混身肮脏,躲都没躲,只哀求地看着曼娑,嘴唇翕动着,仿佛想说什么,半晌才发出一丝轻微的声音:“姐姐,可我……我……我……我得救他,他是为了我,为了我……他若失了神志……我……”然而终于一时气短,竟然说不完这句话,只能紧紧地闭上了眼,狠狠地转过了头去。

曼娑慢慢地,温暖地笑了:“妹妹,你做不到,是不是?若让你背叛玄渊,简直比让你经历千刀万剐,坠入阿鼻地狱还痛苦,是不是?”

映寒倏然睁大眼。

阿蛋这时从屋里出来了,曼娑转身看着阿蛋,镇定自若地说:“阿蛋,你去后面,把我的粗使婆子叫起来,叫她烧水,很多水。一半拿去浴房,让映寒妹妹洗个澡。一半拎来此处,我与诸葛大人解毒要用。”

说完,曼娑回过身来,手上将映寒轻轻一推,向着她轻柔地,谅解地一笑,自己却后退了一步,隐入了房中,整个人立时就被屋内浓重的黑暗吞没了。

下一刻,房门轻掩。

映寒混身颤抖地看着那关上的房门,仿佛没有反应过来,半晌,她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终于扭转了方向,飞身而去。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晓风醉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晓风醉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百一十章 自辱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