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陈怡儿生的很好,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如此称赞:“润香阁的怡小姐当真绝色。”
实则她的长相与一般女子并无大不同,一般的柳叶眉,杏仁眼,一般的鞍鼻,樱桃嘴,只细微处显出些差异来——眉长得正恰,浓一分浅一分又或长一分短一分,皆不能显出好颜色,而往下去眼中常含一抹水雾,似泣非泣,倘若这时她面颊带红,抿嘴轻笑,又似藏了七分的娇羞,三分的柔意,更兼那琼鼻,虽非是极挺翘的,但山根略高,便不显扁平,女子柔和之美尽显其中。
于是便少不得有人赞叹一句,世间难得公平,明都给了一样的五官,却只叫她似了九天仙。
“妈妈,我晓得我早晚都要寻个恩客来,不过怡儿想听听您属意谁。可这堂上人那样多,我瞧着眼晕,有些辨不出您的心意,妈妈,您给指指罢。啊,好妈妈。”
润香阁的鸨母陈三娘闻言顿时笑了出来,她拍了拍那只正挽在自个儿臂间手,道:“你个丫头,当我想不出你要甚么嘛?换做你其他姐妹,我定不会准了这求,这叫什么?哪有咱们来挑客的道理,不过今儿既是怡儿你问问,我也就点你这一句。”
陈怡儿听着,当即娇笑道:“便知道咱们妈妈是个菩萨般的心肠,怡儿可真要好好谢过您了。”
陈三娘又伸手点一点陈怡儿的头,她道:“偏你这丫头嘴甜,我也不与你谦,我这些年可没少往你身上花费心力,若你有一日真与贵人一块儿了,不忘记妈妈,有好事肯想一想我,那便算是还了我这恩。”
陈怡儿自无不应好的道理,她当即将陈三娘的手臂挽得更紧些,好声好气的捧了捧陈三娘,又陪了一番笑,这才叫陈三娘领着站去廊柱后头了。
陈三娘将那垂在二楼的薄纱帷幔掀起一个小角,又伸出手,向下指了几处,她道:“那个厢房里头,穿白锦袍的,是王尚书家的老儿子,风流少年……他姓关,是个清贵人家,跟了他许也能成一桩红袖添香的美闻……于家的嫡长子,倘若没得选了,你跟他,也算不得委屈……”今日原是因润香阁里的这批小姐初初长成,要叫摆个当众献艺的台子,是故今日来着润香阁的也人极多,只那些出手阔绰的,系出高门大户的,并不在堂下坐,而另寻了厢房,只将帘子粗粗遮了一层,叫里头人影虚去,不叫旁人窥得清楚。
这时陈三娘又将手指去一处厢房,她道:“徐家三子,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你莫见他岁数比旁人长些,却是真正知情识趣的,阁里与他有过露水情缘的,无不夸好。”
陈怡儿听罢这一番话,心生好奇,便也顺着陈三娘所指向厢房多望一眼,碰巧见小厮送茶进去,帘子半掀,露出一张含笑的冠玉面庞。
……
“陈妈妈,方才压轴的是哪位小姐?”正逢陈三娘过来招呼,徐顺乐便顺势问了句,他笑道:“那小姐面熟的紧,我却不大记得是谁了?能否叫过来,陪着喝一盏呢?我方才她听指下所流琴音,当真悦耳有如天籁,倘若能请她为我们三个奏一曲,那自然更好。”
陈三娘笑应道:“徐三爷爷说好,哪能不应呢,不过我们润香阁不做为难人的事情,这又是那妮子头回出来见客,还是要依依她的心意。”
徐顺乐笑着颔首应是,他道:“应当的。”
徐三娘这便遣了人去寻陈怡儿,须臾,那下人来回话道:“怡儿小姐正重新上妆,要劳徐郎君等个一时半刻了。”
徐顺乐这便又笑了下,道:“无妨。”
而屋里还坐两人——秦仁与陈白。他二人此时见状皆随徐顺乐一同笑了几声,一个道:“我们倒是很有心再听一听怡儿小姐的琴音,却不好扰人美事了。陈三妈妈,你这儿可还有空的厢房?带我们二人上那儿坐会儿罢。”
陈三娘即道好,领着二人去了另一处。
徐顺乐也不急躁,只在屋里踱了几步,摆弄摆弄所摆的物件。是故陈怡儿进时,正瞧见徐顺乐侧身而立,手中执一玉做枝,银做花的假梅往长颈细口瓶里插去。
徐顺乐听见动静时,并未急着转身,而仔细将东西放好,又退两步做一番欣赏,这方扭头笑看向陈怡儿,他道:“你们润香阁的摆件都很有意思,这枝梅也做的很精巧。”
陈怡儿闻言上前几步,她伸手轻抚一把那假梅枝,道:“却是嫌匠气了些,”她话停了停,探手取出那枝假梅握在掌间,另一手又转伸向发间簪着的一枝桃花,“倒不如随手攀折的鲜花灵动了。”
她话音落时,那枝桃花也正落到瓶中,陈怡儿含笑看了眼,这才偏转过半个身子,向着徐顺乐万福行礼:“妾身陈氏见过徐郎君,愿徐郎君春祺,”她抬眼看了眼窗外,天日渐暖,虽还未过夏至,可蝉鸣声却早已轻奏,于是陈怡儿又笑着再添一句,“预祝夏祉。”
徐顺乐立时笑出一声,他转头看了眼那花瓶,道:“如今已是晚春将近,纵是山寺桃花也早谢了,可……”他抬手指一指陈怡儿的发髻,又转指向瓶中插的一枝桃,“这花却开得正好,盛到极致,红粉撩人,”他笑一笑,“是何缘故呢?”
徐顺乐转身走至桌前,一面洗杯斟茶,一面续道:“这里头可有甚么玄机在?”
陈怡儿抿嘴一笑,道:“要说玄机嘛,不过都是人为的。陈妈妈好桃花,后院栽了几株,但逢春日就开得满院绮丽颜色,煞是好看。但,凡过了春,便赏不得了——一地残红,满树绿意,无处寻香。陈妈妈有心怜花惜春,便总花大价钱请技艺高超的花匠来侍养,也不知是用了甚么法子,竟就叫着春桃开至今日,还能秀显枝头,”她话间一顿,眉眼弯弯,笑的狡黠,“这花自然就成了陈妈妈的心头肉啦。妾身是偷偷折下一枝的,您可莫给传出去,否则妾身该叫妈妈一顿训啦。”言罢,陈怡儿又冲徐顺乐眨了眨眼。
徐顺乐朗笑出声,连连道好,须臾,他搁下手中东西,静声上前,嘴角却仍噙一抹笑,他道:“不过我瞧怡儿小姐模样生的很好,”他抬手将陈怡儿的髻中的一支钗子扶了扶,“不簪桃红仍显娇意,是与春争色。”
徐顺乐道完,即收回手去,退开几步,只含笑看着陈怡儿。
陈怡儿面颊蓦地一红,她正要开口说话,便听徐顺乐含笑再道:“果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他见陈怡儿面庞又红上一层,即轻笑着再添二字,“极美。”
陈怡儿立在原处,红着一张俏脸,静静的看了徐顺乐几眼,须臾,她偏首轻笑一声,鬓间的一缕发正好滑落,遮住了半侧白嫩。
陈怡儿道:“徐郎君不请妾身吃口茶吗?”
徐顺乐这方转身回走至桌前,替自己与陈怡儿各斟一盏茶来,道:“自然是要请的,只是不知我这口茶,可随怡儿小姐心意?”
陈怡儿捧着茶盏小口啜饮,此时闻言,她抬头看一眼徐顺乐,道:“这茶还没能尝出味呢,妾身又怎知合不合心意。”
徐顺乐点了点首,道:“言之有理,那便请怡儿小姐,”他探手为陈怡儿又续上一杯,“多尝几口了。”
陈怡儿自笑着应好,二人便如此一壁饮茶,一壁谈笑,尤是徐顺乐提起一桩,陈怡儿总能接上下句,二人如此话着闲,一时里气氛倒是极好。
……
“……自是,这南边的花样总是烦多,且不提那些与京城迥异的风俗,单说吃之一字,便有好些差异了。我昔年与友人同游至南边一处小镇,有个小门面的酒楼却生意极好,我们好奇便也去里头用了一餐。旁的且先不提,单说这家售的凤爪,竟不是卤的,而用鲜果腌制,又添了些辛辣料子。入口时肉质软嫩爽口,酸甜开胃,又兼那丁点辛辣,竟是三分新鲜七分味美了。”徐顺乐正说罢,却见陈怡儿捂嘴轻笑了几声,他即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陈怡儿笑尽最后一声,轻握着锦帕放下手来,这方道:“您不知,陈妈妈便是南边来的,妾身也是她从南边带回来的,正巧都会做这道果香凤爪,不过不曾放在阁里卖,只做了私藏,偶尔拿来打打牙祭,添个小灶罢了。”她“唔”了一声,又道:“倘若徐郎君不嫌弃妾身手艺粗糙,可否赏脸在润香阁用回午膳,也赐妾身个恩典,尝一尝呢?”
徐顺乐正要道好,却有个小厮来附耳言语,他听罢后,面色并无大改,可叫陈怡儿瞧着却是见他脸上笑意转淡,又听徐顺乐道:“可惜,今日成不得这桩好事了,但请怡儿小姐劳心备上这一桌,待我下回来尝,也不叫旁人比我先吃酒。”
陈怡儿轻笑颔首,道:“那妾身便等您来再会了。”
徐顺乐点一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掀帘出了门去。
……
“停。”
马车正行到半路,途径江畔,两岸皆是迎风而飘的垂柳。
而徐顺乐将马车叫停后,又招手,叫坐在车把式边上的小厮来听话,他道:“去折几根韧的柳枝来,再编做一条细绳。”
那小厮去了,车前仍有一个留着伺候,徐顺乐指了指他,道:“你坐近些,”他稍顿了顿,“将徐嘉勉做的好事,给我从头到尾说细了。”
那小厮不敢应好,只掀着帘子,跪进了马车厢里头,也不抬头去看徐顺乐,只垂首道:“今日族学里的先生,课讲至一半,却有些急事,被家中小厮叫走。而后郎君们便在学堂里头玩闹了起来,期间有小郎君与勉郎君起了口角,小郎君一时心急,便拿了砚台去砸勉郎君,勉郎君身手好,便也避开了。哪知那小郎君手上力气使得足,竟还朝门外投去,正砸着了,”他喘出口气,才续道:“宝娘子。这时先生已回来族学,正巧碰上国公爷,二人一同回了学堂,正正好瞧见这一幕。”
小厮道完这一席话,便伏首贴地,不再有一句言语。
良久,直至那被遣去攀柳的小厮回来,这才听得徐顺乐道:“嗯,退下罢。”
那被叫来说事的小厮当即舒出一口气来,赶忙退出马车厢里。
徐顺乐瞧了眼那小厮折回来的柳条,道:“编绳罢,莫要太紧或过硬,但需得,”他一手微微屈,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环,用勉强算是和缓的语气说着话,“抽的人久疼不散。”
※※※※※※※※※※※※※※※※※※※※
首先交代两件事情
1.不会弃文的,弃文是不可能弃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弃文的。
2.每周不定期掉落三更(每周总共三更),会不会多一点更新呢?看运气吧……我也不知我有没有那个时间。工作是我痛苦,每天回家都只想做咸鱼,过段时间公司可能又要搞活动……谁知道还有没有时间。
然后再说一下文的事情,断更太久的情况,就是导致大家……剧情接不上去了。
所以我这次恢复更新是把文好像当重新选了个时间节点开头一样,所以大家可以当做是一篇新文来看下去。(一些需要标注的内容我会在作话标注具体情节在哪章的。)当然也不会影响刚刚看这本文的可爱,顺着看下去。
再有的话,就是以后文里一些东西,我会说明一下我的想法之类的。
避免再造成一些奇奇怪怪的误会……也不玩猜猜猜的游戏了……(涉及剧透的我当然不会讲)
但是我的想法只是我的想法,所以意见不同的,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以上。
感谢在我断更那么久后……还没有抛弃我的小可爱。
笔芯哦。
PS:这章两分评论的都发红包(这个红包发到双十一截止吧……)。
再PS:我总有种会没有评论的感觉……
------------这是一个讲文内容的分割线------------
①徐顺乐是宝娘三叔(那个花心男)
②秦仁和陈白是徐顺乐的朋友,在34、35两章出现过,帮助徐顺乐解决洪玉幼父母进京告状的事情。(洪玉幼父母进京说徐顺乐强抢民女)
③带名姓的角色出现,是有作用的,这本书出现的人物,应该只会越来越多……
④关于徐顺乐,我举个不是很恰当但是又有点像的例子,在古代,养女人就好像养宠物?宠物大家可以养一只,也可以养N只,不存在所谓的道德败坏问题。在古代,纳妾同理,你养得起就养呗。这不是一件违法的事情,在那个年代更不是一件有损道德的事情。但古代的封建思想,也就看小说看看就好……只是希望跟大家说明,在那个社会背景下,徐顺乐的做法是理所当然的。
⑤顺便再提一下,大家一直认为徐强迫了洪这件事情。站在徐顺乐的角度来说,他是正正经经给了钱,向洪玉幼哥哥买了洪玉幼,并且立过字据的。而洪跟他一起时的反抗……他喝酒喝上头,也没察觉不对,纯当情趣了……
⑥关于文中一个称呼的区分,我自己是很喜欢姑娘和娘子这个称呼的,所以一般称呼那种正经人家女子的时候,都会用“娘子”然后因为这里主要用娘子了,所以在面对一些身份稍低些的,我会选择用“姑娘”。而如果我用“小姐”称呼某个人,那她就是风尘女子了。
好辣,其他的就不多说了。祝大家看文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