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异路实堪伤
经此诸般,杨熙再也无心去往他处,只是闷闷走回城内,回返杨宅。
亭檐之下,一袭玄裳的金桂正站在那里看雨,见杨熙浑身淋雨走入门来,一副神思不属之态,便也没有上前打扰,杨熙心中有事,只是向她颔首打个招呼,便即回房安歇。
又是夜深人静之时,杨熙复盘日里所见所闻,发觉今日的收获不谓不多,至少知晓了自己官位未除,看到了丹府如今的处境,对百家盟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最难缠的敌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最重要的是,知道了一些先生的去向消息!
在此之前,他只知对先生发自内心的景仰,却从不知先生真正心意。直到如今先生远走,才让他明白了先生的拳拳苦心。
所思所念,所作所为,便是为了他这个弟子,前路走得更加顺遂!
唐渊两次前来相见拉拢,何尝不是先生为自己留下的无声的讯息?
如此一来,明日自己便可光明正大地回返尚书署中,探听朝堂之上的消息了。
夜雨忽歇,后厢一阵琴音传来,却是《幽兰》曲调。
在这舒缓的琴音当中,杨熙困意涌来,再不像昨日那般辗转反侧,很快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日晨,杨熙梳洗停当,便再次出门。
这次他取了腰牌凭信,径直便往尚书署而去。
既然自己官职未除,依旧是朝中尚书郎,自然还是以这个身份行事更加便利。
他走过熟悉的道路,远远看见尚书署高大的门阙一如既往,其中吏员鱼贯初入,秘书往来,一派繁忙景象,再无人注意到他来到门首,验过腰牌,径直走入往日就职的客曹院落之中。
既归本曹,杨熙这才看到几个熟悉面孔,便是往日同曹办公之同僚,见了他来,皆是露出惊诧神情。
杨熙向相熟的同僚点头致意,众人反应却是各异,有人点头回礼,有人故意转开视线,假装不识,只是并无一人敢于上来攀谈问候。
盖因杨熙不告不署多日,按照常理早该按律除官法办,但不论是本曹尚书还是衙署主官,都如视而不见,甚至连天子知道此事,都故意不加过问,任谁都能看出其中大有问题。
只有一名书吏见到杨熙走入进来,赶紧上前低声道:“杨郎官,你可回来了!郑尚书嘱托小人,若是见到你回署,便要你立刻去见他!”
郑崇郑尚书?
杨熙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便有计较,便点一点头,回身穿过连廊,走向郑尚书的所在的正堂厅事。
身后,曹舍之中一名老者跨过门槛,看着杨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此人正是客曹尚书沮辰。
杨熙绕过庭中影壁,走入厅堂之上,只见一位着高山冠,玄色长裾的中年官员跪坐左侧偏厅,正在批阅卷宗,却不是别人,正是左尚书仆射郑崇。
其实现在郑崇乃是尚书署中地位最高之人,在尚书令唐林被降级为尚书右仆射,然后又被贬谪到敦煌去之后,尚书署中暂无尚书令,而以左尚书仆射为尊。但是郑崇仍是在正堂左厅视事阅卷,以示高下有别,可见此人行为端方,丝毫不逾礼矩。
杨熙肃容正念,悄步走入厅中,早有门吏报告杨熙来见。
郑崇不忙抬头,只是皱着眉头批完手上卷宗,才屏退属吏,长身而起。
他上下端详着这个暌违日久的少年,低声道:“杨熙,你还知道回来!”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怨怒之意。
杨熙长揖到地,不敢面对这位一直对自己照顾颇多的尚书仆射,口称:“劳烦郑尚书费心,熙知错了,若有责罚,熙无有不领。”
郑崇气得笑了起来:“责罚?天子知晓你不告不署,且未降下责罚,谁敢责罚于你?你且说说,你这半年多时光,究竟去了哪里?”
杨熙面上赧然,低声道:“属下有不得已的苦衷,非是故意不就署办公,还望尚书海涵。至于去了何处...恕熙不便言明。”
郑崇看着这一别半年,外表气度都判若两人的少年,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为何昨日回来,不直接来见我?你离开长安许久,不知朝野变
化,如何只顾到处乱闯?”